次日是个晴天，太阳早早冒了头。师青玄来到院中难得的浇了浇那些花草，进了秋日都有了落败之相，秋风轻轻吹过，吹落了最后一朵花。


    秋天，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师青玄站在风中望着天嗫喏道：“看来要加衣了。”


    青衫飘飘，墨发被风吹的凌乱，手里拈着一朵枯萎的花，似展不展的眉眼抬望着天，到担的上“陌上人如玉”这几个字，如果忽略他那张嘴的话


    “诶，小鬼你醒了，昨夜没说完的事接着说呗！”说罢把那朵花扔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冲明月跑过去了，路过时还从那花上踩了过去。


    倚着门框的人不由得想，刚才的人真的是他吗上秒还是个惜花的忧郁俏郎君，下秒就将那朵可怜巴巴的花踩在脚下了


    “吃饭！”明月说罢转身走了。


    “”无趣无趣无趣！


    饭桌上，盛南风看着因为一块肉而大打出手的两人频频摇头，两人好时极好，恨不得睡一个被窝，不好时就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今日也不知是谁惹了谁，坐下就开始暗暗较劲，后面索性打起来了，看来他这一桌子菜又要被嚯嚯了，于是他非常有眼色的拨了些菜坐门槛吃去了，让他们打个尽兴。


    “救命啊，救命啊，掌柜的救命啊！”屋外传来了妇人的叫喊声。


    随着这叫喊声，屋里的较量也落了幕，南风回身瞧了瞧战况，最后得益的是屎壳郎。盛南风为它竖了个大拇指，屎壳郎也汪了声表示回应。


    师青玄啪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豪迈道：“今日再理你我就是狗，晚上我就和屎壳郎一起睡。”


    屎壳郎翻了翻白眼表示抗议，它的窝太小了，只够它自己睡。


    明月将自己头上的菜叶子拨掉，他道：“无聊！”


    这人好歹也大几百岁了，怎么还是如此幼稚。


    师青玄只是斜了他一眼，就往铺子里走去了，说不理他就不理他，将人胃口吊起来又不喂饱，真是可恶！


    小掌柜走到铺子便将自己的不满收了起来，换做和蔼的模样。


    来人身着鹅黄色衣裳，腰间下摆绣着精致的花纹，是镇子上成衣铺的最新款式，虽比不得极好的，却也不算太次，能买的上的只在极少数。


    这妇人正是清风胭脂铺的老顾客也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富户，还是那天与赵三婶争吵之人，如今比师青玄上次见她时要消瘦许多，她本就不是丰满的，此时更如骷髅一般，可怜又可怕！


    “原来是秦夫人，不知出了何事！”师青玄柔声问道。


    对待这些人最是不能心急，否则你一急他们该更急了，这也是他身经百战慢慢摸索出来的，做生意不容易呀！


    “我们家闹鬼了，掌柜请看！”说罢那秦夫人将脖子上的风领解了下来，又将袖口往上拉了拉，待师青玄看完又急急拉了上去。


    那场景惨不忍睹，全是杯口大的脓疮，若不及时救治，怕是要蔓延到脸上，全身溃烂而死。


    “秦夫人可曾瞧过大夫了？”师青玄问道。


    “瞧过了，看不好，到夜里就瘙痒难耐。”说着说着她竟哭了起来，就要拉着师青玄回家。


    后面盛南风和明月也跟了出来，师青玄让南风留下看铺子，就跟着秦娘子走了。


    他走一步后面的明月就跟一步，师青玄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让他跟着，他还赌气般偏跟着，气的师青玄抽出他的手，用力在他手心写下“不许跟着我”这五个大字，说了不同他讲话就不同他讲话。


    府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呵！”了一声便认命的回去了。这家伙还真的是


    秦员外家里很大，却格外的冷清，偌大的宅子里却没几个下人，进了内阁，师青玄发现里面的下人都是哑巴。


    师青玄在屋内巡了几圈，随即开口道：“秦员外，这鬼是你养的吧！”


    那二人听后明显的呆了，反应过后急忙否认，“不不不，我们夫妻二人怎敢养这晦气的东西。”


    “哦？早就听说秦员外不过几日就发了家，不知可否指点晚辈一二，晚辈开了几年的铺子还是两袖清风，还比不得员外抖抖袖子掉的多呢。”师青玄自觉他们不会说实话，便将话题绕了绕。


    那秦员外忙擦了把冷汗，说道：“掌柜过谦了，我们，我们也不过是运气好，莫名莫名就发了家。”


    师青玄像模像样的摸着下巴，接着说道：“这样啊那这满屋的药草味和血腥味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二位手上的伤口。”


    进来时他就觉得不对，这屋子里的血腥味混合着药草味很重，且那些药草都是一些大补气血的药物，师青玄便联想到了“养鬼”。传闻人在百般倒霉时可以养只小鬼来转圜气运，是为不劳而获的捷径。


    可是养鬼的人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要每日以自己的精血喂养，长久下来整体也会虚亏，若停止喂养，自身也会遭受反噬，他们二人身上的脓疮，应当就是反噬了。


    “既然掌柜的都猜到了，我们夫妻也就不瞒掌柜了，还请掌柜救救我们二人呀，秦某必有重谢！”


    那秦员外也不再隐瞒，全盘托出了，老泪纵横的恳求师青玄。


    可他们既养了这鬼，与这鬼中间就形成了因果，若贸然断了这因果，怕是比现在的反噬还严重。


    那二人还在不断的哭诉自己受了何等苦楚，身子如何不好，夜里如何害怕如何睡不好觉等等，哭的师青玄心烦意乱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师青玄给了他们这么句话。


    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偏信了这旁门左道，图一时的快乐，毁了一生，何必！


    师青玄让他们将那鬼取来，掀开那红布，笼子里是只干瘪的小鬼，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缩在笼子的边角，十分可怜。


    看来那二人并未善待他，怪不得会遭到反噬，想来他们多年未生子，也是这原因了。


    “你们之间已成因果，轻易断不得，若你们照常喂养他，善待他或可相安无事，待你们百年后他也可获得自由，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师青玄看着他二人说道。


    话已至此，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了。


    那秦员外见小掌柜转身要走，急忙拦着，又是哭又是磕头的。他也找过别人，可那些都是哄人的，没什么真本事，听说是师青玄将那刘寡妇制服的，便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若在真的喂下去，他们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可小掌柜只摇了摇头，表示这是没办法的事。


    “来人，将门堵上，谁也不许进出。”那秦贵气急，竟拿了把刀抵在师青玄脖子上，必须让师青玄杀了那鬼，师青玄好言相劝，告诉他若那只鬼死了，他们也活不了，可他就是铁了心任凭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被挟持的人见他油盐不进，挥起扇子轻松将他的刀拍开了，回身将他一脚踹在了地上。


    师青玄将跑到身前的发撩至身后，对着地上的秦贵冷冷道：“本掌柜看起来就那么好拿捏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养鬼求财，却又不好好善待，还想赶尽杀绝，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等厚颜无耻的人，你们就是活该，还想拦我，我到看谁拦的住！”说罢后又给地上的人补了几脚。


    “叱！”冰冷的剪刀插入了师青玄的腰间，回身望去，正是秦夫人。


    她通红着眼喊道：“我不许你说老爷，不许你说老爷，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


    “叱！叱！叱！”又连着通了几下，师青玄只是不解的看着她，虽说她为人刻薄，但也不算恶人，她会给乞丐施舍碎银子，会在自家院子撒些米喂天上的雀，她或许是自己不够了解她吧。


    略微缓了缓，师青玄将秦夫人踹开，秦贵也是忙爬过去安慰他的夫人。


    受伤的人踉踉跄跄的往外闯，那些人见出了人命，也乱了方寸，开了门放他出去了。


    街上的人都在看他，可他的视线晃来晃去，看不清任何人，逐渐的身子越来越沉，脚步也虚浮起来，眼睛逐渐睁不开，这一刻，他想，若是带着明月就好了！


    就在师青玄终于扛不住时，他看见明月和南风冲他跑来了，他冲二人笑了笑安心的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