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西边的天被大片红色笼罩着，红光透过窗照在清风胭脂铺里正在疲惫看账本的老板身上。


    “叮铃铃！”


    站在门口的明月用食指轻快地拨了下门口的铜铃，清脆的铃响在这静谧里荡开。


    他看着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双日出售胭脂，单日抓鬼，字不太好看，可能是右手断掉的缘故。


    没想到他说的抓鬼竟是真的，不知他如今法力全无，是怎么抓鬼的，靠那把扇子吗。


    “不好意思娘子，本店打烊了，还请明日再来吧！”师青玄头也没抬的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想必是累坏了的，明月也没出声抬脚走了进去。


    看账本的人抬起眸，原来是他，又低下头理账。


    久未动笔，又抬起头来。


    莫名问了句:“你会做饭吗？”怕他不明，又接着说，“你总不能白住在我这里。”


    明月明显怔了一下，不过他反应也快，“你知道的，我是鬼，你觉得我平时吃什么。”明月玩味的回答道。


    “我只会吃人。”明月的脸猛的冲到师青玄面前，吓他一跳。


    师青玄的嘴角抽了抽，无情的拨开那张欠揍的脸。“你现在是鬼，以前没做过人吗。”他说。


    以前，是啊，他曾经也做过人，也曾家人和美，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和他的哥哥。


    这鬼的眼神突然冷冽起来，整个屋子的温度仿佛也降了下来，给师青玄冷的一哆嗦。


    “叮铃铃！”又是一阵清脆的铃响，也将贺玄从仇恨中拉了出来。


    “玄哥哥，阿娘让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门口站着的少女冲师青玄喊道。


    少女个子不高，穿着白色内里，马甲和下裙皆是鹅黄色，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十分可爱。


    师青玄见到来人也笑了起来。连忙起身去接，女孩看到贺玄的模样有些怕，师青玄告诉她这个哥哥是受伤了所以才要包起来。


    邀她玩了会师青玄便让她走了，怕天彻底黑下来路不好走，走时还让她给她娘带了两盒胭脂。


    那女孩叫灵灵，家里不是很宽裕，十年前被白话仙人缠身，自己曾没收银子救过她，她和她的父母便将这恩情记到现在，自此后便常来往了。


    依稀记得那是立秋的第二天，是个雨夜，他刚刚躺下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想是有什么急事，师青玄披起外衣踢上鞋子就撑着伞开门去了。


    打开门是对儿年轻的夫妇俩，男人怀里护着孩子，旁边的撑伞的妇人哭的满脸泪水，那孩子便是灵灵。


    灵灵当时只有五岁，因为家里穷，从小到大没过过生辰，今年好容易庄稼收成比往年多了两倍，正巧赶上孩子马上到了生日，夫妇俩就想着给孩子过个好好过个生辰。


    却没想到因为这个生辰给孩子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夜夜开始低热大哭不止，说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后经人介绍找到师青玄，当时师青玄还自己出钱为灵灵设了场小晏，将那白话真人诓了出来，是个法力甚微的小鬼，师青玄才拿出扇子他就吓的魂飞魄散了。


    “想什么呢！”


    正想的入神，师青玄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敲了下。


    那位敲他脑袋的人正翻着他的账本。


    “我说你就一人一狗，用的了这么多银子吗。”


    贺玄合上账本说道。没想到他还真有点能耐。


    说到银子，师青玄瞬间来了兴致“我跟你说，确实没用，我们也住不了多大的房子，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不瞒你说，我还做过善事，给那些孤苦无依的人送过银子，可我发现他们自从发现我会给他们送银子后他们越来越懒了，能干活的也不干活了，所以后来我学会了尊重别人的命运，


    除了那些实在不能动的人，我再也没给过他们了，我还曾低价出售过胭脂，可同行们三天两头来砸我的铺子，后来我也和他们一样了。”


    说这些话时虽是笑着说的，贺玄却在这笑里看出几分苦涩，看来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


    “你摸我的头干什么？”师青玄抬着头问道。


    “不好意思，把你当狗了哈哈。”贺玄胡乱说道，他也不知怎的，看着师青玄这副有些可怜的样子，手不受控制的就抚上他的发了，看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无论几百年都是改不掉的。


    晚饭还是师青玄做的，到底没指望上那只鬼，有青菜，糯米糕，排骨汤，三碗饭，没错，那一碗是屎壳郎的。


    虽说鬼是用不着吃饭的，但贺玄还是坐下来陪他们一起吃了，主要是他也想尝尝师青玄的手艺，跟他在一起几百年还没吃过他做的饭，有些好奇。


    吃了口青菜，又咸又苦，喝了口汤，一个字，腥，贺玄都怀疑他到底煮熟没有，饭倒是蒸的很熟，是他做的唯一能吃的东西了。


    当他想去尝尝灵灵娘做的糯米糕时，发现盘子已经见了底，最后那块在屎壳郎嘴里，果然，师青玄做的东西狗都不想吃，屎壳郎跟着他混到现在，也是十分重情重义了，若他是狗，宁愿捡垃圾吃也不吃师青玄做的东西。


    师青玄吃饱后打了个嗝，冲明月扬了下巴“刷碗去！”


    那位鬼王倒真的乖乖去刷碗去了。


    贺玄洗碗回来时，发现师青玄又在桌上手撑着下巴发呆，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师青玄。”贺玄脱口而出。


    “怎么了？诶，你怎么知道我叫师青玄？”


    自己还未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是如何得知的？


    “额，听到你的客人喊你了。你又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师青玄不想告诉他自己作为凡人已经活了两百年的事，他刚刚是在想今天灵灵说的那句话，是啊，灵灵五岁时他就是这个样子，如今灵灵都十五岁了，他还是这个样子，看来又要搬家了。


    因为自己不老不死，师青玄每隔几年就要换个地方生活，不然就被人家当成怪物，说到怪物，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过什么事。


    到现在师青玄也没搞懂自己明明没有法力了，还是不老不死，谢怜曾经说过，只要有一个信徒，那么这位神仙便会永远存在。


    可是他和哥哥的庙早就被砸的精光，如果当时留存了少部分信徒，现在几百年过去也应当早就死绝了才是。这世上他想不到还有谁会供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