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白骨

作品:《魇之术

    傅纯意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家族中,竟然有一个这么离奇的秘密。


    这个秘密的开端,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那年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傅纯意一家和她的两个青梅竹马——徐鸣舟和沈喻夕,一起回乡下去玩。


    就是这么回乡下一趟,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这个小山村,说发达不发达,说落后也不算落后,就是一个比小康水平高点但又还不及富裕的小乡村。这地方交通并不封闭,老实说环境还很不错,明明可以发展旅游业壮大这里的经济,迈向富裕型生活的,却不知是这里的人没想到还是故意的,并没有开发什么旅游景点,除了养家糊口的田地外,其他的山林、草地,居然都没怎么开发。楼房倒是几乎都盖了,原来的泥砖房却没拆,整个村子看起来好像发展了又没发展起来一样。


    傅纯意一点都不喜欢回乡下,虽然空气很清新而且年味也比城市重,但她莫名就是对这里有种排斥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她讨厌乡下这种地方,相反她很喜欢乡下的空气和环境,但是这里,却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阴阴沉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令人恐慌。每次回到这里,无论走到哪个地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窥视着你,随时会跳出来,吓你一跳。


    她把这种感觉告诉她的两个发小,他们却说没有这样的感觉,“你是恐怖片看多了吧,一旦来到这种树林大阴影多的地方,就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沈喻夕摇摇头,“都说平常让你少看点恐怖片,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老看那种电影。”


    “是吗?”傅纯意并不认同他们的话,但她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


    徐鸣舟和沈喻夕都是猴子屁股,坐不住的人。特别是徐鸣舟,回到了乡下,就想往树林跑,他说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就越是会产生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惊险又刺激。吃过午饭,徐鸣舟跑来找傅纯意和沈喻夕,提议说到西边的山林里看看,两人一拍即合。傅纯意叹口气,跟在他们后面,纯粹打酱油。


    三人一直往西边山林走,这村子虽然不是很大,但这西边的山林,却一直很少人走。几年没来过这地方,傅纯意发现,这里除了树木变得更茂盛些,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看着这些高大的树木,傅纯意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才八岁,也是回乡下过的年。那时村子里大都还是泥砖房,公路也很少,大多是些羊肠小道。徐鸣舟家在村子西边,从傅纯意家到徐鸣舟家,要穿过一片树林。树林不算大,但树木长得都很高大,阳光透下很少,整个树林都是阴沉沉。


    那天傅纯意去徐鸣舟家玩得比较晚,太阳都快下山了她才回家。穿过树林的时候,虽然天色很暗,但因为经常走,傅纯意倒也并不害怕。树林的中间,长了一棵特别高大的槐树,就在小路左边大概10米处。这是这片林子里唯一的一棵槐树,据说很有些年头了,但傅纯意一直没怎么留意。


    傅纯意从那里走过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说:“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周围非常安静,这个声音显得特别清楚,傅纯意拿着手电筒四处看看,并没发现周围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那个声音却又再次响起,叫得一次比一次惨,不停的在林子里回荡。傅纯意心里越来越害怕,飞快的跑起来,却被一条突出来的树根绊倒了。傅纯意龇牙咧齿地爬起来,不经意转头看了一下,却看到槐树上一个大树叉中间,夹着一个人头,尽是血污,在对她笑!


    一开始傅纯意并没有看清,手电筒照在人头上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还仔细看了看,没想到,真的是颗人头,正咧着嘴看着她的方向。


    傅纯意吓坏了,没命的往家里跑。回家后她就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总是听到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喊“我在这里啊”,她醒来之后就和大人们说,但大人们都不信,说她烧糊涂了,傅纯意害怕,又哭又叫的闹了很久,大人们才答应去那里看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槐树背着道路的那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了一个洞,里面藏了一个用一块烂得不成样子的布包着的骷髅头。大家都很震惊,报了警,却怎么也找不到尸体,也没听说哪里有人失踪,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再之后,村民们都开始盖楼房,因为交通要道都集中在东面和南面,楼房就都盖在了这两面,西面渐渐的就没人去了。


    一晃都过去十年了,傅纯意觉得那件事在她的心里,还留有阴影。但徐鸣舟和沈喻夕这两个家伙,估计早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再次回到这片树林,不知道是当年的心理阴影还是别的什么,傅纯意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徐鸣舟和沈喻夕在前面催促她,“纯意,你走快点啊。”


    傅纯意思绪回笼,快步跟上他们。


    三人一直走到以前的小学学校。学校早就已经荒废了,里面杂草丛生,墙壁都裂开了很多,但校门还是锁着的。学校左边有一座小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塌了一大片。


    傅纯意四处转了转,透过学校门口生锈的栅栏门,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门窗破烂的教室,经过数年的风吹日晒,透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徐鸣舟感叹,“看来这一带是真的荒废了,好歹是个培育了几代人的学校,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这边住的人慢慢变少了,这学校也偏僻了点,废弃是早晚的事。”沈喻夕说道。


    说完她走到另一边,突然发现塌下来的泥土里,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塌下的泥土堆里,露出大瓦罐的一截。


    沈喻夕赶忙招呼另外两个人,“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们过去看看。”


    徐鸣舟兴冲冲地爬上土堆,沈喻夕也跟在他后面。这两个人玩心和好奇心都很重,傅纯意原本不想去,全是泥土,徐鸣舟硬是拉着她一起上去。


    瓦罐歪斜的半埋在土里,看起来很有年头,应该埋在土里很久了,随着山体滑坡,才露出来。瓦罐通体黄褐色,沿口处是褪了色的红褐色,封口已经腐朽破烂。


    这种瓦罐三人小时候都见过,村子里很多地方都埋着这种瓦罐,里面装的是银元宝,据说是民国时期用来陪葬的,一般是大户人家用,穷一点的就用两个碗扣在一起代替瓦罐,现在早已没有这种风俗了。说是陪葬,这种装满银元瓦罐,却不会和墓主埋在一起,而是把几张写着墓主人名字和生平的纸放在瓦罐里,另外找个地方埋起来。具体原因他们也并不清楚,年代太远了,老人们也没说过原因。但是他们现在发现的这个瓦罐,明显比平常的大了许多。普通的那些瓦罐,一般都是半个桶装水的桶大,再有钱的,最多也只是三分之二个桶大,这一个,都两个桶大了。


    突然之间,沈喻夕尖叫了一声,傅纯意才发现,在她发呆的时候,徐鸣舟和沈喻夕已经把瓦罐挖出来打开了。看他们两个一脸震惊,傅纯意还以为是里面装了很多的银元宝,走过去一看,这么大一个瓦罐,里面装的却只是几根白骨——那是人的一只脚的骨头。


    看这骨头的颜色和风化程度,应该埋在这里很多年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剩一段腿骨。


    沈喻夕从来没有如此直观的看到过人的骨头,吓得脸都白了,“骨骨骨骨头!”


    徐鸣舟:“人人人人骨头?”


    傅纯意:“好好好好像是吧?”


    三人都被吓到了,一下子手足无措,战战兢兢的把瓦罐盖好,又埋了回去。


    “有怪莫怪,小孩子啥都不懂”徐鸣舟边埋瓦罐,嘴里念念有词。


    沈喻夕推了他一下,“念什么东西呢,赶紧走人吧!”


    把瓦罐埋好后,三人原路返回,跑出去老远,三人才停下来。


    徐鸣舟回头,看到已经看不到学校了,才松了一口气,“呼,吓我一跳,这个埋骨的方法从前只听我爷爷说过,没想到还真的存在。”


    傅纯意有些好奇,“什么埋骨方法?”


    “我听我爷爷说,很久之前,有些穷凶极恶的人意外身亡,他家里人怕他死后怨气不散,就会等这个他的尸体腐化成白骨之后,就会把尸骨分成六份,埋在六个不同的地方。”


    沈喻夕听得后背发麻,“感觉好恐怖。”


    “是有一点,刚刚要不是想起这个,我差点就报警了。”


    傅纯意不说话,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人讲的故事她听过不少,但这种分埋尸骨的故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徐鸣舟一看她们两个都有些被吓到的样子,忙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原路返回,再次穿过那片树林的时候,傅纯意才发现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这片树林里,竟然没有一声鸟叫,当年那棵槐树,已经枯死了,突兀的立在葱葱郁郁的树木间,相当诡异。


    然而他们此时没空去想这棵枯死的槐树,只想赶紧回家。


    就在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小事的时候,过了几天,村里突然传出一种流言。


    “哎,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听到了听到了,之前阿勇他妈说她大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却没人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睡糊涂了,没想到昨天晚上,我有碰到了这种事!开门之后没看到有人,关门之后却又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还给我’之类的话,可吓人了!”


    “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吧?”


    一位大婶有些生气,“谁那么无聊搞这种恶作剧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有毛病是不是?”


    傅纯意家的邻居琼婶脸色有些不好看,“我觉得不是恶作剧。你们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事。”


    其他人都看向她,“什么事?”


    “你们也知道,我们家都不穿鞋到二楼的,昨晚我们明明都把拖鞋放到了一楼的鞋架上,可是今天早上,你们猜怎么着?我们的拖鞋,竟然全都摆在了床边!”


    其他人一听,大惊失色,“竟然有这种事!”


    徐鸣舟在一边嗑着瓜子,有些质疑,“琼婶,你可能是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说话的是琼婶的儿媳妇,“我也记得,拖鞋都放在一楼的鞋架上。”


    琼婶三岁的孙子附和妈妈,“就是就是。”


    “我家也是,”另一位大婶说道,“前天,我明明记得睡觉之前就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却看到衣服都还在桶里。”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自己家遇到的奇怪事情,脸色都带着一丝畏惧之色,因为有人提出一个说法——村里闹鬼了。


    沈喻夕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转头却看到傅纯意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嗑瓜子,不免有些郁闷,“纯意,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傅纯意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有什么可怕的?当饭后故事听,还挺有意思的。”


    徐鸣舟点头赞同,“就是,什么年代,怎么可能会闹鬼,集体睡糊涂了吧?”


    他说的有点大声,正在热烈讨论这件事的大婶大叔们立刻看了过来,徐鸣舟立马尴尬地闭上嘴。


    邻居们议论的事情,傅纯意并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几天,她却也遇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某天早上,那个原本被徐鸣舟埋掉的瓦罐,居然端端正正的出现在村里的晒谷场中间!


    傅纯意看到这个瓦罐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问徐鸣舟,“你把它挖出来的?”


    徐鸣舟立马否认,“怎么可能?虽然不完整,但好歹也是人的尸骨,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缺德的事?”


    村干部看到这个瓦罐,愣了一下,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显然也是想到了徐鸣舟说过的埋骨方法,顿时觉得无比生气,“谁啊这么缺德?太晦气了,这种东西怎么能挖出来摆在晒谷场?”


    没人承认,村干部一看,立马组织人手去查这件事。晒谷场很久之前就不用了,这地方也没有监控,村干部查了大半天,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村干部坚定认为有人在恶作剧,组织村民开会,警告了一番,就把瓦罐重新找了个地方埋起来。


    然而之后几天,那个瓦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来回几次,村干部也放弃了查是谁搞恶作剧,农村人大多比较迷信,他们开始认为是这白骨不停的出现,已经不是有人恶作剧了,而是白骨的主人死得太冤了,阴魂不散,于是就请了一群和尚,做了一场法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恶作剧的人腻了,还是真就像他们说的那回事,那个瓦罐后几天还真没出现过了,而那几天,也没听说有谁再出现幻觉或者幻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都平息的时候,白骨却又出现了。


    这次的装白骨的瓦罐,比上一次的那个还要大,也是端端正正的放在晒谷场中间。这次的装的白骨,是人的脊椎骨和胸骨。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说白骨的主人冤魂不散什么的,弄得人心惶惶。后来傅纯意、沈喻夕和徐鸣舟三人离开了这里回学校上课,再后来,听说那白骨凑齐了一副,重新完整安葬后,村民请来很多和尚,做了一场大法事,就再没出现过来。慢慢的,白骨事件也就彻底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