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奥迪最终还是开到了医院的负一层，临川市一院是大型的综合型三甲医院，来就诊的病人向来都很多，不过才7点，医生还没上班，门诊住院都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


    顾憬琛停好车，转身去了隔壁一栋的康复中心，按下电梯，警告的看了眼小白，“在外面不要和我说话，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的存在，马上就有道士来捉鬼”


    “捉鬼”两个字好像震慑到了她，慌乱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点着头。


    顾憬琛走进电梯，按了12楼，期间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小白安静的靠在他的身后，没有再说话。


    顾憬琛感觉后颈有一股凉嗖嗖的阴风，默默的紧了紧衣领。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12楼，顾憬琛直奔最里间的病房，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透过门上玻璃往里看了看。


    小白见他神色凝重，也好奇的挤过去，只见病床上躺了一个很瘦弱的人，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头发很长，应该是个女人。


    还想再看清楚一些，发现身边的顾憬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咦，这个人怎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能凭空消失了”，小白在空气中仔细嗅着他的味道，终于在医生值班室门口发现了他的身影。


    小白飘了过去，语重心长的念叨着，“你怎么乱跑啊，小心走丢了，医院也有很多坏人的。”


    “……”顾憬琛转过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小白跟在身后，又奇怪的回头看了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好奇的询问道，“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啊？里面那个女人是谁啊？你妈妈吗？”


    顾憬琛:“闭嘴。”


    “哦”，下一刻，小白再度开口，“所以你是来医院探病的吗？”


    “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她是什么病啊？”


    “为什么不动啊，你怎么不进去呢？”


    ……


    看来只要他不回答，她能问到天荒地老，宇宙初开。


    顾憬琛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吐露道，“我来这里上班，这个答案您满意吗？”


    “还有最后再说一遍，在外面不要和我说话。”还好现在这会电梯里没人，祈祷保安大叔不会注意到他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顾憬琛出了电梯，身后的小白撇了撇嘴，闷声道，“我是看你心情好像不好，所以想和你聊聊天啊。”


    顾憬琛肩膀微微一晃，转过身愣愣的看着还在原地的小白，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走吧”


    “好咧”，小白咧着嘴，又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


    这家伙果然吃软不吃硬。


    顾憬琛进了办公室，披上白袍，微微弯着腰站在洗手池旁边仔仔细细的开始洗手，他的指节修长，腕骨轻凸，手背淡青色的血管一路蜿蜒向下，举止间有种漫不经心的优雅感。


    这是小白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洗手都洗的这么好看的，虽然顾憬琛是她有意识以来，第一个见到的活人。


    视线移到他的脸上，他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只看到长长的睫毛低垂，长而密的眼翼在眼睑处落了一层青灰色。


    小白虽然是一只鬼，没有心跳，但是这一刻她觉得心跳的飞快，就像要从心口跳出来一样。


    “你看够了吗？”顾憬琛淡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小白痴愣愣的老实回道，“还没有”。


    “……”


    能做到这么坦荡荡的不要脸，也是一种修为，顾憬琛一时被噎住，有些无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像是被惊醒的梦中人，小白回过神来，摸了摸嘴角，根本就没有，这个骗子，不满的努了努嘴。


    正好有个实习的年轻医生敲了敲门，“早啊，顾主任，李教授在看昨晚13床的病例，想请您过去也看看”。


    顾憬琛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渍，礼貌的点点头，“早！”


    “好的”


    拿起桌上的病例本，准备去李教授办公室，他是李庭武教授的嫡系学生，李老当初亲自将他从学校带了出来，好在这么多年也没让他老人家失望，年仅28岁也是成为了一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顾憬琛走到门口，勾了勾嘴角，无声的低笑了一声。


    办公室内，年过花甲的李老正戴着老花镜神色专注的看着病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科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憬琛走了进来，身后飘着小白。


    “老师，您找我？”


    李老从一堆病例中抬起头，抽出了一份，递给他，“这是你昨晚做的那台颅骨折的手术，你看看这里……”伸手指点了点。


    顾憬琛走近，接了过来，仔细看着手术记录，薄唇微抿。


    李老不怒而威，“以你的水平，这种错误不该犯的”


    沉默了片刻，顾憬琛开口道，“老师，我知道了，对不起。”


    “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虽然手术没问题，但是病例一定要写好，这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顾憬琛垂下眼睫，盖住了眼里的不明的情绪。


    见顾憬琛挨了批评，小白也凑了过来，摇晃着脑袋，一整页她只看懂了右下角的一个“顾”字，后面还连着一堆，猜测应该是“憬琛”，是他的签名，虽然不懂，也不妨碍她看的起劲，时不时的也跟着李老的话，点头附和起来。


    顾憬琛:“……”


    李老给顾憬琛倒了一杯茶，见他脸色不太好，还是关切道，“最近科里很忙，太累了吧，听说你又连续值了三天班，每年逢年过节这些小的都找你顶班，明年中秋一定要去家里吃顿饭，你师母都念叨你好几回了。”


    顾憬琛“嗯”了一声，听着这些心里还是有些软，温声道，“多谢师母挂念，过些天空了一定去看她。”


    老师年轻的时候听说是很严肃的，近些年虽然在专业上还是很严苛，但是也知道现在医学生的难，也更加关心起学生的身体和生活。


    李老又说道，“说起来你还是不愿意离开临川吗？去年深造的机会你就放弃了，今年呢？”


    顾憬琛还是一样的答案，没有犹豫，坚定的摇了摇头。


    李老一声叹息，真是个执拗的孩子，也没有再相劝。


    小白的眼神就在他俩来回之间摇摆，这次没有讨论专业知识了，她怎么还是听不懂，像打哑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