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憬琛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几个小时了，没休息过。


    中秋是个团圆，喜庆的日子。医院里的节日氛围并不浓厚，对于病人来说，生灾害病不挑时段，对于医生来说，救死扶伤亦不分时节。


    尤其是对于顾憬琛这种双亲早已不在的单身人士来说，节日也没有赋予他任何意义。自从他在临川一院实习开始，到现在的神经外科第一把刀，他的每一个节假日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下午连续做了两台神经外科手术，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使人的精神几乎都是麻木的。


    顾憬琛出了手术室，单手伸到耳旁，拉下口罩，露出淡漠的神色。


    走廊里碰到值班的护士，热情和他打招呼，“顾医生，才下台子啊！辛苦了”。


    顾憬琛礼貌的点了点头，“你也辛苦”。


    他的声音有种低冷像冰线的奇特质感，虽镇静温和、无波无澜，却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小护士回头望了眼那挺拔的背影不由的红了脸。


    浓厚的夜夹裹着倾盆的大雨压了下来，他没有开灯似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静立在办公室的窗前，对面灯火通明，半边脸隐在光影里，浓黑的眼睫低垂下来，将淡青色的佛珠一圈圈绕到手腕上，无意识的轻轻摩挲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动了动，滑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午夜12点了，恰好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孟池舟。


    那边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琛琛啊，今天又在加班啊？”


    顾憬琛按了按额角，孟池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欠揍。他们相识多年，年少初见不打不相识，后来又成为了他同系的师兄，当初在学校他们的名字大概率的会被一同提起，一位清冷禁欲，一位热烈多情。还有人在贴吧给他们专门盖了楼，有图有真相，孟池舟也一直贱兮兮的调戏他，给广大腐女们提供了不少yy素材。直到毕业顾憬琛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姑娘，也让他们这些磕学家更加确定了他们就是真的。


    顾憬琛扭头望着窗外，雨好像下的更大了一些，“你这是专程打越洋电话来恶心我？会不会成本太高了？”


    后来又冤家路窄的分到了同一家医院实习，虽然孟池舟身边的莺莺燕燕众多，他依旧清冷独身，又有不少年轻的小护士喜欢磕他们的cp，真是逃不的宿命，解不开的孽缘。好在一年前孟池舟被派到漂亮国深造了，顾憬琛的耳边才清净了一些。


    孟池舟又轻笑了两声，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享受着阳光沙滩，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琛琛怎么这么绝情，哥是看你孤家寡人的，怕你在这夜深人静花好月圆的时候太寂寞，哥还有一个月就要荣归故里了，不要太想我了”。


    顾憬琛成功的被恶心到了，“我建议你立马回来就诊，病的不轻”。略显晦气的挂断了电话。


    很快电话又锲而不舍的震动起来，“你看，你看你这臭脾气，除了我还有谁能受了你。”


    顾憬琛眉头动了动，孟池舟似乎知道他又想挂电话，语气也正经了一些，“那个，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听小姑说今天情况好像又恶化了。”


    顾憬琛已经放到挂断键的手指顿了顿，沉默了一阵，才回道“现在已经稳定了，上午心脏骤停了一次。”


    孟池舟也只有在说起这个妹妹时，才会用这种沉稳的口气和自己说话，那个姑娘因为一场事故，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十年了。


    他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也是为了妹妹才转了专业，走上了苦逼的医学道路。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孟池舟的声音，“没事就好，听你的声音也很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顾憬琛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拿起抽屉里的一个药瓶塞进随身的包里。


    医院的长廊里，寂静无人，只有风声簌簌，门廊尽头底下的感应灯还坏了一个，昏暗无光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女人，一身白色棉布连衣裙，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膝上，一头黑长的直发柔顺的垂在腰际，顾憬琛看不清她的脸。


    有一瞬间的怔愣，顾憬琛眉头微微一皱，便装作没有看见她，径直按下了电梯。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女人从膝盖中抬起头来，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墨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顾憬琛。


    顾憬琛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进了电梯，按下负一键，女人也跟着他进来。


    在车库取了车，并没有着急启动，顾憬琛靠着座椅，摸出烟盒，落下车窗，手肘撑着，沉沉的吸了一口烟，口中翻滚的烟云，萦绕在口唇间随后飘散在空中，他现在需要点时间来压压惊，饶是在医院见惯了生死，此时还是有些不自在。


    那个女人又飘进了副驾驶，好奇的四处张望着，手还大胆的戳了戳屁股底下的坐垫，当然她什么都没戳到，看着飘洒的烟雾，又紧紧捂着口鼻，还好她不用呼吸，深深的瞥了他一眼。


    顾憬琛的右手一滞，眼皮忍不住的抽了抽，她刚才是嫌弃的表情？


    顾憬琛按灭了烟头，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由的加重了力道，脚底猛的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呼啸一声飞了出去。


    车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她的身体，她还维持着双腿盘坐的姿势，漂浮在半空中。


    ……


    这个姿势就差一个莲花座了，还有如果不是深更半夜的话。


    雨刷一左一右，刮擦着玻璃，雨越下越大，车开起的黄色大灯，被笼罩在雨雾中。


    顾憬琛从后视镜还是可以看到，她还是在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慢慢松了油门。


    顾憬琛住的是复式的单身公寓，此时站在门前，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缓缓滴落，轻轻甩了甩了头，掏出钥匙开了门。


    身旁的女人一点也没有被淋湿，与顾憬琛此时狼狈落水狗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憬琛目不斜视的进了屋，锁上门，换了拖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女人呆呆看着地上刚从顾憬琛身上滴落的一小摊水渍，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扇朱红色的大门，撇了撇嘴角，又淡定的穿了过去。


    顾憬琛放下钥匙，手指顿了一下，又将腕上的佛珠一圈圈解了下来，脱了外套，擦着头发准备洗澡，那个女人在门口的鞋柜里还在不停地在翻找，又丧气的坐在地上，开始脱她自己脚上的白色帆布鞋，提着一团空气假装整齐的摆在他的皮鞋旁边。


    踮着脚尖，飘到顾憬琛身边呆呆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