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作品:《本王这袖,断的彻底

    事发到如今,我算是想通了一半。


    向熹这两天见我话少,一直小心翼翼的瞧着我的脸色,我心里有愧,此刻看他更觉心疼。


    “说了领你进蓉城玩,事多繁杂,磨蹭到现在才来”


    向熹摇摇头浅笑:“来了就好”


    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出关的城门楼子底下,有几个守关口的大头兵。


    我知守城的军备里,就属这些把着关口的兵将有油水捞,也属他们最知道,城中吃喝玩乐该往哪里去。


    我捉了个看着顺眼的小丘八,用袖管拢住他的手掌,悄无声息顶了一块儿碎银子在他手心。


    “蓉城这样大的城池,小人打乡下上来,吃在哪里住在哪里一概不知,劳烦军爷给指指路吧”


    小丘八一笑,将我和向熹拉到避人处,开口也爽利:“吃吃喝喝往花椒楼去,玩玩乐乐嘛,好赌的去彩宝园,好嫖的”


    小丘八四处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贴在我耳边道:“好嫖你就去靡靡街上逛逛,哪儿的歌姬美酒,京城都比不上!”


    我听罢了这小丘八的话,拉着向熹的手就往城内走去,此刻雨大,只能就近找个客栈住下。


    出了城门楼子的第一家客栈,是个挺精巧的二层吊脚楼,楼角飞檐上挂着几串黄铜铃铛,此刻被雨点儿打的叮咚作响。


    进店立有伙计来招呼,我要了一间上房,上了二楼,进了屋中推开轩窗,不想窗外竟是一幅烟雨小景图。


    雨丝笼住整座蓉城,各色铺面的彩布招牌都被雨水浸染,蜀中盛产锦缎,素有锦城的别名,此刻天色微青,烟雨蒙蒙,明明人在窗前立,神却好似落在画中游。


    向熹站在我身后,将下巴搁在我肩膀,柔声说道:“我从没来过蜀中,草原上也没有这样的景色”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雨若是下到晚夜,便是诗里写的巴山夜雨了,中原有许多如诗如画的景,日出泰山巅,海上生明月,上京花灯夜,日后我们都一起去看”


    向熹点了点头,目光穿过雨幕,一直望出川外,我忽然发觉他这双幽绿的眸子,蒙上了幽幽的雾霭。


    从前一眼望穿的少年心思,此刻却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在客栈用了一餐饭,天色刚暗,灯火便亮了一城,问了店中小二才晓得。


    今日在靡靡街上有花魁献声,官府与民同乐,故而放宽了宵禁。


    我觉得古怪,便问道:“花魁献艺,官府非但不拘束,还纵了宵禁么?”


    小二一笑,拱了拱手同我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靡靡街的花魁,同寻常的烟花妓子不大一样,这些花魁非但是清倌人,还需得是有些才名的清倌人,才能挂出花魁的名声,且魁中有男有女,女有善歌,男有善琴,每逢十五月夜登台献艺,说来也是咱们蓉城一景了”


    原来如此,我冲向熹挑了个眉:“想不想去?”


    向熹看着我似笑非笑:“只听曲儿就去”


    我乐了,知道他是点我在汤泉时的荒唐事。


    “只听曲儿,再有旁的,叫雷公劈死我就是了”


    我托小二取来一把油伞,向熹接过将伞面撑起,随我一同走进了雨中。


    雨声轻盈落在脚边,好似一场幻梦间的鼓笙。


    街上游人不少,似乎都朝着靡靡街的方向走,我和向熹合着人流亦步亦趋,倒省了问路。


    路上许多临街开的小铺子还未关门,老远我便瞧见一个沽酒坊的招牌,到了蜀地怎能不饮蜀酒呢?


    杜公有诗云,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终思一酩酊,净扫雁池头。


    诗是个好诗,就是不知酒如何?


    我拉着向熹进了沽酒坊,坊中沽酒的乃是一老叟,见我便问:“公子要几两酒?”


    我笑:“称五斤来”


    老叟一滞,大笑起来:“五斤?公子莫不是已经醉了?”


    我摇头:“老人家可别瞧不起我,京城的露华凝,江南的烟花笑,关中的百担粮,塞外的黄芋烧,我饮个七八斤,走路尚还稳健,五斤蜀酒而已,尽管沽来”


    向熹挑着眉看我,眸底满含笑意,他几次见我醉酒失态,却不拆我的台,由着我放狂话。


    老叟闻言哈哈大笑:“公子海量,咱们蓉城的酒,名唤生春酒,公子今日饮罢了这五斤生春酒,若还能将酒坛子送回我这店里来,小老儿便免了你的酒钱”


    “好说!”


    这厢打好了酒,我迫不及待掀了酒坛上的红布封头,酒香瞬间扑了满面。


    馥郁浓厚,闻之心醉。


    我托着酒坛灌了自己一口,酒液顺着喉头一路烧到心口,真是痛快。


    向熹含笑瞥了我一眼:“这样喝,怕是走不到靡靡街了”


    我乐了:“你也瞧不起我”


    向熹从我手中接过酒坛,也学着我的样子猛灌了一口,只道:“你这样的酒量,若是到了草原上,只怕会叫人灌死”


    “喝酒难道是为了同人搏命么?本王喝酒,喝的是一个醉眼看人间的妙趣,尔等蛮夷如何能懂?”


    向熹笑而不语,伸手指了指前路,说话间靡靡街已至。


    靡靡街头立起一座门桥,门桥四周满是花灯围绕,街中人头攒动,呼喝叫好之声不绝,真是热闹。


    我拉着向熹就往人堆儿里扎,循着人最多的一个花楼面前停了脚步,想来那小二说的花魁献艺,便是在这个楼子里了。


    我仰头看向楼头牌匾,上书香兰笑三字,不觉一笑,这三个字取的倒妙。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人间的无上妙音,也不过如此了。


    交了进门的银子,小伙计便引着我和向熹进了楼中,楼中开庭极大,层楼的宾客席面。


    中堂开一四面台,台上乐师齐坐,台下数十张酒食案子。


    一张案子配着两把落地的圈儿椅,圈儿椅的扶手头上,还镂雕着锦簇花团。


    我同向熹坐在了四方台正对面的酒案上,小伙计手脚麻利,同我们上了一盘干果,一盘鲜果后便招呼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