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徐澈

作品:《捕蛇者说

    众人领了罚,便各自又回了讲堂。虽说今日没有课程,但按照学宫的规矩,众人还是要在此坐到申时才能离开。


    学宫内配备的厢房大多上两人一寝,不过若是可以多付二十两银子的话也可以争取到独间。


    卢炜为众人分发了各自的厢房名称,学宫内的厢房大多用些带有期许的词语做名:如守正、求精、致远……苏珏分到那间厢房名为“明理”,室友则是那位至今没有露过面的徐皖白。


    原来他名为徐澈啊。


    说起这位徐公子,确是当之无愧的天纵奇才,幼时就显露出对结界术的极大天赋。如今还未及弱冠,便击败一众族兄,成为徐氏最年轻也是最有希望的家主候选人。


    可往往越是天才某些方面越会表现得十分恶劣,这位徐公子也不例外。据说他讲话毫无章法,常常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有时面对长辈连敬语都不说。再加上他个性十分跳脱,经常自说自话而且一讲起来就滔滔不绝,旁人根本劝不住。


    曾经徐家也为他专门聘请过几位先生,可皆是不出两周就被这位徐公子气走了。每次旁人问起原因时,那些先生们总是一脸惋惜地说道:“徐公子有经世之才,可惜、可惜了!”


    如此,徐家算是实在没了办法,听闻青城学宫规章森严,况且出过许多位名师高徒。这才连忙找了人,把这位难以控制的未来宗主连夜塞进马车送到醴郡。


    苏珏看着名册不禁皱了皱眉,在他的潜意识中这种类型的人与他应该是极其不和的。况且他过往的社会经验中根本没有“与人共同起居”这个概念。于是他几乎刚刚听完卢炜的介绍,就立刻上前交了银子,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可当他再次回头时,座位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坐在他附近的学子现如今已经尽数搬离,有的甚至不惜后挪几个位置也要远离他。他周边的八个位置尽数是空位,他独自坐在这一小片空位中心,仿佛一只笼中的囚鸟,让人喘不过气。


    卢炜本想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却被王以枫拉住:“卢兄,刚刚你也看见了,他就是个随时会杀人的疯子。你坐在他前面,难不成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其他人见状也劝道:“是啊卢公子,他这个状态……您坐在他附近多不安全啊。”


    “就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像刚才一样突然发疯!”


    “……”


    “够了!”卢炜忍不住出口打断道,声音有些严厉。众人许是习惯了他温润如玉的模样,此时突然冷淡下来却也着实让人闭了嘴。


    “永安,抱歉,我……”卢炜满怀歉意地看着苏珏,脸上十分犹豫以至于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这双银瞳。


    苏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了然,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哦”


    “与我何干?”


    卢炜紧紧攥着书箱的把手,心中仿佛有许多只虫豸在啃食他的血肉。王以枫见状连忙亲密地搂住卢炜的肩膀,帮他拎着书箱走到旁边的座位上。


    庄南陵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被旁边的学子紧紧扯住了手腕。那学子面色紧张,对庄南陵低声说道:“你疯了吗,这些世家嫡子间的事情你也敢管?你忘了你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多少努力吗?”


    “你如果此时上前,那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便全都功亏一篑了。你今日已经得罪了王以枫,你已经没有再犯错的机会了。”


    “我……”


    “他们有数十种方法可以让我们消声灭迹,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我们与他们虽然坐在一间讲堂,却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忍耐……然后,等待一个恰好的时机向众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庄南陵有些不甘地坐了下去,眼中一片暗淡,他们方才的举动并没有被旁人留意到,两人不禁同时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放手吧。”


    “好。”


    那位学子放开了庄南陵的手腕,然后在泛红的地方揉了两下。见庄南陵没有其他举动,便重新放下心抄写院规。


    庄南陵神情复杂地看着前排被孤立的少年,喃喃开口,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太真切。


    “您不该帮我的。”


    “表哥……”


    庄氏是苏氏一个外系分支,只是族中一直势微,与苏氏也没什么联系。那年庄氏全家来到临安参宴,他也一同跟了去。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庄家的正堂就是世界上最气派的建筑了。可那日一踏入临安苏氏,便立即被那一排排仙邸般的楼阁迷花了眼。那巧夺天工的粉墙黛瓦、那杨柳堆烟的庭院……他不知不觉间在这人间仙境中越走越远,逐渐迷失了方向。


    当他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栋古朴的阁楼前。阶前坐着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都被笼罩于阴影中,他低着头看不清容貌,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十分阴郁。


    庄南陵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少年闻言疑惑地抬头,同时屋内走出了一位穿着青色衣裙的夫人。她微笑地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将他领进了屋内。


    后来具体发生了了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只是他永远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


    庄南陵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手指无意识地折着书页。此时的讲台上,一位先生手持着戒尺,向正在看书的卢炜问道:“我看你们好多人都在抄院规啊,怎么回事?”


    卢炜放下手中的书卷,心中有些疑惑:方才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这位先生应该不会不知道。他有些想不清楚这位先生的意图,便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回先生,勤能补拙。”


    “那你为何不写啊?”那位先生继续追问道。面上虽然笑着,可眼底却十分冷淡,似乎对卢炜很是不满。


    “这……学生……”


    还没等卢炜想到一个体面的解释,讲堂原本闭上的大门就被突然推开。


    阳光穿过争先恐后地穿过大敞的门扉,洒落在少年们身上,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骤然升高了一些。


    开门之人愉悦地开口,声音如同夏日山泉般清澈通透,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妥。


    “岳阳徐皖白,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