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暗了又暗，压下心里的酸涩之意。


    是啊，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与她的身份依旧是天差地别，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明白，她身上有她要背负着的责任，他更明白，他是留不住她的，一直以来，他都在自欺欺人。


    他沉默了良久，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阻止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我等着你，等你回来。”


    他启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顿了顿，又说道:


    “记得，要回来找我，我等你。”


    他深谙的眸里，满是不舍和难过。


    “嗯。”


    有机会的话，她会回来找他的，毕竟，他酿的酒真的很不错。


    “这个给你。”


    琼妤从空间里拿出一朵七色的水晶花来。


    花色斑斓，在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冷滢滢的光芒，好看的紧。


    这是七彩凤晶，七片花瓣，每瓣都有其强大的功能。


    凡人都很脆弱的，留着保护凤栖隐正好，总不能这段时间白吃白住吧，她是个有节操的人。


    “后会有期。”


    她微笑着，把花塞到他手里，才挥挥手告别。


    “保护好自己，我等着你，我在这里等着你……”


    在琼妤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再次急切的说着，心里随着她的离开也跟着空了一片，胸口发闷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向她消失的地方大步跑了过去 心慌的不可思议，仿佛这一眼便是永别。


    近几日，天界和冥界都气氛紧张，好像大战随时都能一触而发。


    实际上，这气氛也没绷多久，那背后之人再次作恶的时候就被天帝派的人堵截了。


    但是，那人实力厉害，天界能叫上名字的神仙都参战了，耗了一天也没有将他拿下。


    众人大骇，不胜武力，只能禀报天帝请求援兵。


    此时，琼妤正好出了关，很顺利的到达了绫方渊。


    战斗中的魔气阴阴沉沉的。


    她飞身而上，祭出手中的法器，两把弯月长剑，带着十足的狠劲迎了上去。


    “铮～”


    武器的碰撞声激起了细碎的火花，翻涌的剑气震的众人不得不退后几步。


    “前辈。”


    银越眼中蓦然一亮，大声的喊出声来。


    “是你，竟然是你……”


    沧绝凌瞪着血红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说到。


    “你竟然没死”


    琼妤冷哼一声。


    “呵，我也倒是没想到，魔族竟然还有余孽。”


    沧绝凌仰头大笑，邪魅的眼睛红光闪烁。


    “哈哈哈，老朋友，你可要当心了，上次老祖没杀死你，这次，你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他是亲眼看到各大神明陨落的，那时，老祖就是抱着同归于尽去的。


    即使不死，但在修为上也造成了不可愈合的伤害，如今，恐怕对面的老朋友也好不了几分，这可真是个除掉她的绝佳好机会。


    沧绝凌兴奋极了，他舔着殷红的嘴唇，眼中散发着嗜血的邪恶之意。


    一想到这世界最后一个神明在他手里被终结，心里越发激动了。


    他话音刚落，就提着长剑攻了上来。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纠葛在一起，速度极快，叫人看不清楚，剑与剑的碰撞铮铮作响，震的众人退了又退。


    琼妤双手持弯月剑，青丝墨发在风里飞扬起来。


    打了一会，沧绝凌就下落了下风，即使是灵力受到重创的琼妤，照样也能揍的过他，无非就是陨落而已。


    她琼妤，可从来不怕这些。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强，这不可能。”


    落了败的沧绝凌眼里满是不相信，怎么可能……


    他狼狈的被噬魔锁捆着跪坐在地上。


    “很抱歉，你不如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哦。”


    琼妤手中聚起一团光晕，微蓝色的光衬的她的脸越发雪白。


    “不，不要杀我，不……”


    歇斯底里极为恐惧的声音在那团光影里渐渐消散，湮灭在世间，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琼妤收回手，神色有一瞬间的空洞，发白的唇边溢出一抹鲜红的血丝来。


    骨头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微微弯下腰。


    “前辈。”


    “前辈，您怎么样，没事吧。”


    青恒银越两人快速的飞驰过来，目光露出关切。


    “无事。”


    她随意的擦掉嘴边的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转身走了，等走出两步距离，又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变得缥缈而又虚幻，仿佛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让天帝在蜉蝣涧来见我。”


    说完，便轻咳了两声，才消失了影子。


    两人拱手恭敬的行了一礼。回答的“是”字飘散在风里。


    蜉蝣涧


    “我要走了。”


    琼妤站在悬崖边的瀑布前，风吹起她的三千青丝，她的目光无悲无喜，神色淡漠。


    “会回来吗”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天帝依旧怀着一点期翼问道。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她回过头来，侧脸突然变得柔和又包容。


    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她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世间的一草一木。


    陨落的神明会化成万物，但唯独不会成人，她会湮灭在历史的浪潮里，消逝在人们的回忆里。


    若干年以后，谁都不会想起，曾有神明，庇佑他们的一方平安。


    天帝苦笑一声，脸上有些难过。


    “做好天帝，为这世人撒下你的福泽吧。”


    她弯着眼睛，瞳色里布满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她手中飞出了一块乳白色的玉石。


    “再让青恒去一趟凡间的国师府吧，把这个交给国师。”


    天帝接过玉石，点头答应。


    “那就，后会无期吧。”


    她伸起如雪的指尖，停在他的眉心。


    苍穹里，有温柔且明亮的光辉倾洒了下来，纯洁的光晕笼罩着她的身躯。


    神明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她像是一个巨人，撑起了一个时代的风调雨顺，之后又陨落在无人知晓的光里。


    她那轻柔的声音如同天籁，缓缓的倾泻了下来。


    “愿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来自世间最后一位神明对天帝的佑福。


    神明的话音刚落，天边洒下柔暖的光芒，温柔的覆盖着万物，无数的飞禽仙鹤盘旋在上空，环绕着一圈彩色的祥云飞着，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愿离去。


    而布下福泽的神明，散尽全身的灵气，化成星星点点的飞沫，悄然无声的消散在湿润的沐风里。


    天上人间，转眼即逝，几载已经过去。


    人间，国师府。


    微风萧疏，夜色如结了冰的湖水一样充满了凉意。


    花苑里凭空摇荡的芙蓉，无声的抖落几片花瓣，显的格外清疏冷寂。


    屋檐之下，那挂着的风铃随着风叮铃作响。


    过往的穿堂风扫彻整条长廊，携着半垂半卷沙沙微动的竹帘。


    黑如水墨的夜色，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星子，乌沉沉的，更显得寂灭冰凉。


    男人坐在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长阶上，在他的身后，是一片无穷的苍穹。


    他一身月牙白长袍，洁白的服饰成为漆黑的夜里唯一的色彩。


    他抬眼望着远处无垠的天空，良久良久，才低下头来，痴痴的望着身旁放着的被仔细插在花瓶里的凤晶花。


    舒尔，抬起指尖，温柔的抚摸着那朵花，仿佛情人间的亲昵，缱绻相依。


    “阿妤……”


    轻飘的喟叹消散在风里，似痛苦，又似思念。


    他神色淡漠，却又夹杂着几分哀望与求而不得的痛色。


    “我好想你……”


    想的心痛的像是要死掉了。


    于是，他把花紧紧的抱在怀里，无力的躺在台阶上。


    “阿妤……”


    “带我走吧……”


    你是我的一眼万年，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凤栖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