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诊出来到停车场的这一路上，韩星辰都自顾自地大步走在我前面，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别说牵我的手。


    他在生气。


    一直到我们上了车，各自系好安全带，他才像是实在憋不住了似的开口道：“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他没有看我，视线直愣愣地看着车窗外的路面，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伤心难过。


    这话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所以我也没有回答，而是说：“先开车吧，等回家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说是没有回答，但其实也表明我的态度。


    韩星辰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就像是此时此刻再没有比开车更重要的事了。


    我们沉默地到了家。


    一进门，韩星辰就“啪”的一声将钥匙摔在桌面上，然后视线紧紧地盯着我，迫不及待地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连鞋子都来不及换。


    我跟在他后面进门，看了桌上的钥匙一眼，小声地说：“我还没想过生孩子这件事。”


    我对这种叮呤哐啷的摔打声很敏感，可能是小时候听见过太多次，导致我现在听见类似的声音，心里下意识的微微一紧。


    我将视线牢牢地定格在被他丢掉的那串钥匙上，避开了他满是情绪的眼睛。


    韩星辰可能顺着我的视线看到那串被他粗略对待的钥匙，或是意识到了我的不安。


    他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暴躁的情绪，睁开眼睛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认输般地走到我身边。


    “叶锁，你在担心什么？”他用双手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轻轻地问道，语气满是无奈和疑惑。


    我说：“我没有担心。”


    “那你为什么不想生孩子？”他和我拉开距离后像往常一样仗着自己人高，揉了揉我的头发，“其实从你身体方面考虑，留下它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而且我们早晚都要有孩子，早点生，还能早点享受养孩子的乐趣，等他长大了，我们也能早点过自己的日子。”


    “韩星辰，”我轻轻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口道：“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


    他眼神一暗，两条浓密的眉毛紧紧地锁在眉头，但还是挣扎地说道：“叶锁，我们先不着急做决定好吗？这孩子也不是一下就出来的，我们可以先结婚，等结完婚你再慢慢考虑，说不定那时候你就改变想法了。”


    他还是和我描绘起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们可以先住在横店，离你家也近，你想回来了随时可以回来。到时候你就在家安安心心的待产，我每天下了戏就回家陪你。家务什么都你都不用管，全部交给我，我们可以找个有经验的阿姨帮我们带孩子，你每天想在家就在家，想出去玩就出去玩。”


    韩星辰的话听得我也皱起了眉头。


    结婚？生孩子？去横店？


    或者应该说是放弃我的工作和生活完全地依附于他？


    这是我想都没想过的生活。


    如果我现在真的头脑一热选择了这种生活，这简直不是在买基金买股票，而是参与一场实实在在的豪赌，用我们之间短暂的爱情去赌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


    我是个连买基金股票都不敢的人，更别说是赌博了。


    而且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运气，能赌赢。


    唉，我这可怕的悲观主义啊。


    没遇见的时候，不相信爱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遇见了以后，又不相信自己能长时间拥有它。


    我固执地坚定地望着韩星辰的眼睛，原本明亮水润的眼眸现在看上去却充满疲惫，能清醒地看到眼下的青黑和瞳孔周围散布的红血丝，一副标准的睡眠不足的模样。


    可能我现在也是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不浪费时间去想那些我自以为委婉但其实不会改变任何结果的说辞了。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没想过结婚，也没想过生孩子。”


    这话一出口，我就看到韩星辰原本充满期待的瞳孔一点点的黯淡下去，面上温和严肃的表情像是出现了裂缝，隐隐的能看出些痛苦的神情。


    像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收起了所有痛苦的表情，一侧的嘴角微微提起，像是自嘲般地嗤笑道：“没想过结婚？”


    短暂的停顿后，他骤然提高了音量：“那你和我谈什么恋爱？”


    语气中生气和愤怒的情绪像一匹凶狠的野兽，张牙舞爪得冲我扑来。


    这野兽冲破他内心牢笼的同时，也撕碎了我的伪装，以至于我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不是所有的恋爱都要有结果。”


    很久以后我回想起我说的这句话，我都觉得很多种表述，都比我当时这句自以为有道理，但其实是不负责任的回答要好得多。


    如果我当时能冷静地安抚一下他，或者干脆沉默不说话，我们之间矛盾会不会就不会激化。


    但我可能从小见惯了我父母之间的争吵。


    那种你来我往相互伤害的对抗，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


    当我面临相似场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模仿他们吵架的样子。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是所有恋爱都要有结果？”韩星辰低下头喃喃道，他轻轻笑了一下，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那什么样的恋爱可以有结果？”


    “我问你什么样的恋爱可以有结果？”他又大声地重复了一边他的问题，质问的同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手臂带到了桌上放着的花瓶。


    我的视线被“咕隆”翻滚的花瓶吸引了，眼睁睁地看着它掉落到地上，玻璃和干枯的银杏叶碎了满地。


    这是之前我们去四明山，韩星辰亲手做的玫瑰，现在被他亲手打破了。


    这是不是预示我们的这个关系也会如此？


    随后又忍不在在心里吐槽自己，连吵架注意力都不集中，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