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和二年，天降大雪，气温极寒。大唐南疆亦难幸免，身处永州的柳宗元为此甚至写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种冰冷至极的千古诗句。


    南疆如此，北方更为严酷。


    就在整个盛唐都置于严寒之下时，一名身着圆领青衫袍、头戴宽沿草笠帽的壮硕青年正在临淄鼎足山腰踱步而上。


    奇怪的是，此人步伐不徐不疾，步履轻盈，始终如一，却见不到常人在寒冬之中呼出的白气。


    说他是旅人，却不见有任何包裹在身；说他是山中猎户，却一副书生打扮。


    回身向山下望去，除了极远之处有袅袅炊烟，绝大部分地区都是一片纯白，看不到一丝其他色彩。


    “应该是这里了。”


    年轻人从怀中拿出一颗青色琉璃珠，上面隐约环绕着青蒙的鎏光，分不清是太阳照射的反光还是自身发出的炫彩，而这道光芒正在向某一个方向聚集。


    他抬头看向山顶，俊朗的面容在雪地反射的光芒映衬下，更显神采非凡，只是一双金色的眼眸让他与神州人有所区别。


    鼎足山只有一条路，相传这条路的尽头是两座旧时齐国的国君墓，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真正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大雪封山，这山上能作为柴火的树木几乎都被砍伐一空，只有临近山顶的几棵几人环抱都抱不住的大树幸免于难。


    翻过山顶，山背面的参天树干要比正面多很多，而让年轻人感到有些诧异的是，前方两山交界的山坳里，竟然有一抹绿色。


    但你以为年轻人会因为好奇而前去？


    不，他只是稍微感到一丝好奇，却完全没有想去探寻的想法，继续沿着仅有的一路山路向前。


    马上就要登上第二座山顶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你要去二王坟吗？”


    年轻人转过身，见是一名大约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女童，身上穿着厚厚的火红色毛绒棉衣，连帽子和小皮靴都是红色的，在一片素白的天地里显得特别扎眼。


    “小娃，你从何而来？”


    “你好生无礼！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年轻人看着女童身后的痕迹，正是从山坳那边一路前来，只是......点点梅花痕，却无人足印。


    “二王坟......对，我是去寻二王坟。”


    “那我告诉你，那边已经什么都没有，可以不用去了。”


    “哦？小娃如何得知？”


    “我娘告诉我的！她说几百年前那里的墓就已经空了。”


    “呵呵，小娃莫要骗我，几百年前的事，你娘如何知道。”


    “你！你怎么能不信呢！我娘从来不骗人！她都......算了，不信拉倒！”


    女童生气地噘着嘴，憨态可掬让人心生欢喜。


    “好好好，我信，我信。不过你的家人就如此放心你出门？不怕我是坏人吗？”


    “坏人？什么是坏人？”


    “坏人就是......把你带走，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再也看不到你爹娘......”


    “为什么要把我带我？要吃我吗？我娘说山里有吃人的妖怪，但没说有吃人的人......”


    年轻人一怔，吃人的人......不是没有。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


    “好了，天气寒冷，久出必病，你还是赶紧回家，不要到处乱跑。”


    “你不带我走吗？那你就不是坏人是不是？”


    “我不吃小孩。”


    “那要不要到我家做客？我家有好多好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这山里面的我家都有。我娘做菜可好吃了，怎么吃都吃不够......”


    年轻人看着正在喃喃自语的女童，脸色渐渐凝重。


    他看见女童身上的衣物正在悄悄地变化，身后貌似快要露出一条红色的尾巴。


    “喳！”


    年轻人轻声在女童头顶喝道，虽然声音不大，但落在女童耳朵里犹如省世洪钟，震得她头晕目眩，直接跌坐在雪中，化成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年轻人其实早就发现女童身上的妖气，而且在她接近的时候亦有所察觉，只是他秉承只要不惹事他便不会理会的原则，对山坳那抹异常的绿色及女童妖气视而不见。


    可妖虽然是妖，但孩子毕竟也是孩子，她可不懂这些个分寸，还是惹上他。


    片刻后，一道红色身影飞速奔来，直接将晕倒在雪地里的小狐狸叼走，停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年轻人。


    “青丘亦或涂山？”年轻人声音平淡地问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只三尾火红大狐狸。


    “阁下何人？”


    “一介说书人。”


    “什么说书人！没听说过。”


    “道尽天下风云事，说评世间功与名；笑谈红尘岁月苦，悲诉寂寒断肠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尾红狐将小狐狸向后一甩，本来就被年轻人一声叱喝震晕的小狐狸，落在雪堆上又摔了个七荤八素。


    红狐顺势转身，立化人形，但三条红尾并未消失，而且随着转身，三尾变长，如疾鞭一般抽向年轻人。


    年轻人不慌不忙，背着左手，右手在胸前一挥，一把晶莹剔透的青玉扇出现手中，反手一转，倒握玉扇，瞬间从扇尾涌出一股金色灵气，化气为剑，砍向红狐的三尾。


    红狐不敢硬碰，万一不敌，自己这辛苦修行几百年的三尾可要毁于一旦，赶紧收回攻势，手指连弹，道道白光带着浓厚的妖气飞向年轻人。


    剑画圆弧，白光瞬灭。


    年轻人虽然只守不攻，但红狐已经隐约感觉到他远强于自己，双手猛挥，阵阵狂风夹杂着雪花不断扑向他，自己则不断后退，捡起地上摇摇晃晃的小狐狸，冲着山峦大喝一声。


    片刻间，山峦回应她隆隆巨响！从山顶迅速滚落巨量的积雪，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压来。


    红狐趁年轻人在看着头上雪崩，化作狐身叼着小狐狸极速逃跑。


    积雪瞬间积压在山涧之中，冲击之下荡起滔天的雪雾。红狐在雪地上左右腾挪，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


    这毕竟不是高山，雪崩亦无多久。待隆隆之声渐消，红狐觉得自己已经跑出很远，遂停下来回首望去。


    身后无人跟随，恐怕年轻人亦凶多吉少。


    “你还没有回答我，涂山亦或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