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中的温度猛地升高，一阵阵热浪翻滚，地势低洼处的积水很快呈沸腾之状，咕嘟咕嘟冒泡。


    无数花朵开始枯萎衰败。


    律延的深红液态身躯虽然没受到影响，但他知道这只是白银级绝杀技开启的前兆。


    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他赶紧调动下半身化成的深红液体，转移到手臂上，重新凝聚出双刀。


    凄厉的蝉鸣声响起。


    以律延为中心，出现了三道血红色的弯刀虚影。


    “秋风惊蝉！”


    律延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决定先发制人。


    可在白银级装备卡面前，这三道弯刀虚影显得那么渺小。


    徐光义手中的锯齿天恕不受控制的自动飞起，在半空中逐渐变长，足足有十米。


    剑身之上布满黑色的火焰。


    隐隐还有恐怖的咆哮声响起。


    这一刻，以天空中的锯齿天恕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生物都在拼命外逃。


    搬家的蚂蚁。


    泥土中的蚯蚓。


    花圃中潜藏的小虫。


    ……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锯齿天恕笔直落下，恐怖无比的黑炎席卷了整片花圃。


    整座小区都震了三震。


    就连外围封印整座小区的血暗流域上出现了几道裂缝。


    百米范围内的一切都被瞬间摧毁，极致的黑炎汹汹燃烧，而后逐渐化为虚无。


    徐光义佝偻着腰身，眼神极为疲惫，甚至有几丝浑浊之态，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硝烟弥漫的花圃。


    终于，烟尘散去，被烧焦的土地上有了动静。


    泥土翻动，一只不成人样的焦黑色脑袋拱了出来，红色血肉偶尔可见。


    星星点点的黑红色不明物体朝脑袋移动。


    律延大口喘气，继而疯狂大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之后，他低声道：“若非暴雨，若不是这下面有一处下水井，我早就灰飞烟灭了。”


    徐光义的脸上满是苦涩，三击过后，锯齿天恕已经消失了，而他现在，连动动小手指都是奢望。


    “哈哈，是天意，天不绝我。”


    律延的脸上满是痛快，心中更是明了福祸相依的意思。


    徐光义的最后一击击碎了他的上半身，也彻底斩断了他进化的枷锁。


    没有上半身骨肉的制约，他只需吸纳足够的鲜血，就能将除开头颅外的所有躯体转化为深红液体。


    到时候，他就可以进行转化仪式，将脑部也彻底液体化。


    届时，他就可媲美白银级高手。


    不过笑着笑着，律延发现了不对劲。


    对面徐光义的脸上赫然挂着一丝嘲讽，那眼神仿佛在瞧一只垂死的螳螂。


    这时，姜禾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天不收你，我来收！”


    律延奋力的转过脑袋，只来得及看到一对金色的牛蹄。


    “践踏！”


    强大的力量波动朝外扩散，焦土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斩去一层，露出碎石。


    颅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


    但即便如此，也抗不住践踏中心的双倍伤害。


    律延的两只眼睛最先承受不住，爆裂开来。


    继而整个脑袋砰的一声炸开，红白之物飞溅，死的不能再死。


    那些悄悄移动的黑红色点状物体也彻底没了气息。


    看到这一幕，徐光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习惯性的伸出手，自裤兜里取出那盒烟。


    只是双手颤抖，还没拿稳，烟盒就掉到了地上。


    姜禾一声叹息，来到他的身边，从那包被雨水打湿的香烟中挑选了一根进水不太严重的，塞进他的口中。


    “我就要死了。”


    徐光义神色怅惘。


    姜禾寻找打火机的动作一顿，抬起来看了这位老师一眼，神色极为复杂，有愕然，有伤怀，更多的是愧疚……


    徐光义笑骂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会以为老子是为了保护你一个人吧。


    请记住，老子不像你，是个无私而伟大的人，这个小区里其他的人，也同样值得老子付出生命代价。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


    姜禾心中明白，拥有坐骑卡的他，只要有心逃，凭那个人根本留不下他。


    战斗有很多种方式，他偏偏选择了最激烈的一种。


    姜禾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蔓延，只是嘴巴张了张，依旧没说出承诺来。


    “我死后，肯定会有一大笔的抚恤金发下来，我没儿子，你能力那么强，就不留给你了，你到时候帮我送给隔壁的寡妇，也不能白翻这么多次围墙……”


    徐光义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从脚开始，身躯逐渐在黑雾中化为虚无。


    啪嗒！


    那支还未点燃的烟掉在了残破的衣袍上。


    律延死后，外围笼罩在整个幸福里小区上方的血暗流域破碎，残破的血红色碎片似雪花满空飞扬。


    姜禾心头笼罩上了一层莫名的哀伤。


    暴雨已经过去，裂开的云层里太阳探出了头。


    一切与昨天似乎没什么两样，逝去的生命对天地而言不算什么。


    姜禾站在原地，表面平静无比，只是内心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血暗流域消散，这里残留的力量波动朝外扩散，很快被城中的几位高手捕捉。


    东城一中的老校长李泽元骑着剑齿虎飞速抵达，当他进入小区，看到满地狼藉以及那一身染血的残破衣袍时，怅然一叹：


    “我来晚了！”


    狂风暴雨骤降，城外出现了诡异的力量波动，杜衡与另一位副司长出城探查。


    临行前，他将城中之事托付给了李泽元。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城中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若非徐光义拼死抵挡，四星卡落入旧日教徒的后果，他实在不敢想象。


    嗖嗖嗖——


    三位学宫老师骑着虎豹狼赶来，看着四周的战斗痕迹，他们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万幸，姜禾没有事，只是看起来状态不太对。


    张杰正准备开口，忽然最年长的夏言拦住了他，低声道：


    “让他自己静静吧，这一关迟早要过。”


    很快，斩灵司来人，负责安抚、定损。


    徐光义与主事的那位副司长短暂接触后离去。


    ……


    傍晚。


    姜禾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看着墙上的门牌号，姜禾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他上前敲响了门。


    “谁啊？”


    这时，隔壁院子，一个女声响起。


    很快，从旁边的院子里钻出一个妇女，看着年岁不大，身段颇丰。


    姜禾微微颔首，道：“请问是华舒兰女士吗？”


    “你是……？”


    “我是徐光义的学生，也是他意志的继承者，代替他来给你送些东西。”


    华舒兰身子轻轻一颤，急忙问道：


    “老徐呢？”


    说着，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已经想到某些事了。


    姜禾解下背包，拉开后里面是整沓整沓的钱币。


    姜禾将背包递给了她，道：“这是老师的遗嘱，里面一共有三十万，全部交由您。”


    华舒兰呆滞了片刻，而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啜泣道：


    “他在哪，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姜禾冷漠的摇摇头，“抱歉，按照有关规定，您没有这样的资格。”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忽然，华舒兰眼底浮现出一缕期望，


    “你们一起骗我的对不对？”


    哒哒——


    小巷尽头，杜衡缓缓走来，眉头拧在一起，面色沉重，递出了自己的证件，并说道：


    “徐光义确实是牺牲了，他的身份你也知道，这三十万是他的抚恤金。


    按照姜禾所说，徐光义最后的交代里，这笔钱是留给你的。”


    华舒兰仿佛一下子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门槛上，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老徐，你答应过，要娶我的。”


    “华女士，请节哀！”


    杜衡鞠躬后转身离去。


    姜禾放下背包，想了想，道：


    “老师临死前让我转告你，若是有下辈子，一定要早点遇到你。”


    “早点遇到我。”


    华舒兰死寂的眼神中浮现一缕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