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下一秒，快到临晔来不及转头看惜九一眼，天空一道紫黑色的身影闪过，直冲幻影剑。


    临晔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施法阻止，而妖族族长也同时对临晔动手，准确来说，对临晔身侧的惜九动手。


    临晔一闪身，挡在惜九面前，完全盖住了她的身影。


    仙妖二法对峙。


    惜九逐渐清醒，只见在漂浮的残识之后，是苏苑的身影。


    是吸收了妖兽之王力量的妖族公主的身影。


    惜九尚不知他们二人其实被苏苑欺骗，还抱有一丝庆幸：“还好。”


    随后，她的那丝庆幸顿时消失不见。


    只见她双手捧起残识，用妖法形成一道结界，屏蔽了幻影剑的攻击。


    随后，她将残识送入胸膛——她的妖丹之处。


    惜九震惊：“苏苑你……”


    此时临晔已经抵挡住妖族族长，转头对惜九解释：


    “苏苑知道自己是幻境中人，现在一心只想复活自己。


    你定要护好自己，不要轻易迎战，不可被她夺去真身。”


    “残识已经进入苏苑体内，这时该如何？”


    惜九拉住临晔。


    临晔转头，看见她眼中的迫切。


    他看出，她迫切的希望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


    “毁坏残识，就必须杀了她。”


    “可苏苑一死幻境就会崩塌，眼下残识在她体内，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有办法，你不许动歪念头。”临晔道。


    幻影剑重新入他手中，他准备迎战。


    无人注意，苏苑方才得意的面孔，这时已经化为冰冷。


    这就是你的选择？宁愿让所有人全部陪葬，也不愿牺牲惜九这只可以复生的凤凰？


    苏苑盯着面前临晔仍旧坚毅的目光，心道。


    惜九明白他口中的“歪念头”是什么，方才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这时又落了下来。


    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明明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苏苑一看便是吸收了妖兽之王的力量，加上妖族族长，加上结界中对他仙力的限制，他想以一敌二。


    即便赢了，又能如何？


    残识在苏苑体内，不杀了她，就无法毁坏残识，可杀了她，幻境就会崩塌。


    眼下分明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献出她的性命的时机。


    看着临晔决绝迎战的背影，惜九泪水决堤，眼前只剩黑紫色妖气和仙气的纠缠。


    和她那只手的伤口，仍然在滴着血的伤口。


    她抬起手，薄唇轻启：“万凰归宗。”


    鲜红的血液顿时化为金黄，随后在空中飞舞，逐渐幻化成凤凰之灵，直冲结界。


    方才惜九用好些力气都没破的结界，在凤凰的嘶鸣中应声破碎，就像石头打击水面一样简单，像冲破云朵一样简单。


    只听苏苑捂着胸口叫喊道：“拦住她！”


    凤凰之灵对幻境之人，有着极强的伤害。


    结界一破，临晔仙力自如，幻影剑更是可以完全施展，他见惜九如此，一甩幻影剑，由它化为无数分身，阻止妖族族长前来。


    惜九很快转头，只见临晔白衣晃动，向她奔来，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焦急，他喊道：“住手！”


    她抿唇一笑，对着伤口中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惜九再度开口：“万凰归宗。”


    一时周身灵力四散，无数只凤凰冲向天空，火红色的光映在天上，犹如落日时的晚霞。


    整个后山顿时都被“晚霞”覆盖。


    凤凰嘶鸣不断，灵力的冲击叫临晔无法近身。


    “惜九我叫你住手！”


    惜九没有再看临晔，也不再听临晔的叫喊。


    火红色的光照进每个人的双眸，惜九抬头，最后一滴泪落下。


    她感知到体内血液的减少，随后，再度开口：“万凰归宗。”


    这是凤凰一族的天赋，身陷绝境，三声“万凰归宗”，耗尽所有鲜血，同时烧毁身体，灵胎不受束缚，自会回到岐山，准备浴火重生。


    那日的凤凰之灵飞满整个幻境，那日的凤凰嘶鸣响彻整个幻境。


    这是白祁在后山外自愈时，最为深刻的记忆。


    待他反应过来奔进后山，只见苏苑渐渐消失，妖族族长被幻影剑冰冻，而临晔立在惜九不远处。


    直到，惜九在手掌上的鲜血都不复存在时，终于放心，倒在地上。


    临晔就此才得以近身，他上前抱起惜九，眼里是难得的关心和悲伤，嘴里道：“我身为战神，从不牺牲他人性命自救，你怎么就不明白？”


    白祁见此前景，呆立原地。


    她是一向胆小而娇生惯养的惜九啊，无论如何，即便与他相识五百年，他也想不到，今日她真的会为此牺牲。


    惜九泪水干涸，只表情痛苦地看着临晔：“好…疼…”


    不是因为血液干涸，而是她感受到身体由内而外地开始自焚，她也感受到，这是她五百年记忆的最后一刻。


    临晔感受到惜九身体的滚烫，他深知万凰归宗的结果，只道：“我知道。”


    惜九双眉蹙得愈发深：“我…不想忘记，无论是之前的五百年……还是幻境中的……


    还有幻境中的……你。”


    话音刚落，最后一声凤凰嘶鸣在临晔怀中的惜九身上响起，她顿时化为灰烬飘散，只留一块由火红灵力包裹的灵胎浮起。


    临晔顺着灵胎抬头，这才发觉方才还被凤凰之灵覆盖的天空此时已经化为黑紫。


    幻境已破。


    临晔看着灵胎飘去离开，起身站立，转头，只见浑身是伤的白祁呆立不远处，而再远一些，是被幻影剑冰冻的妖族族长，和悬浮于半空的残识。


    结束了。


    临晔想道，随后收起残识，将妖族族长收入无影帕中。


    他走向白祁，对他道：“后山太多变数，我也做错很多。”


    白祁目光失神，无力地看向临晔，随后，他眼角落下两颗泪来。


    临晔猜到白祁会落泪，他扶住白祁肩膀，继续道：


    “此事已成定局，她是为救你我而死，此恩情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无论复生之后她如何，我都会尽心尽力护她周全。


    莫要太过伤心。”


    白祁伸手抱住他，在他肩膀上开口：“因为她不断转世，我便最害怕被遗忘；至今未见她，我便最害怕身边人消失。


    现在，看着惜九消散，又知道即使复生惜九也没有记忆。


    她所有的感情和记忆都遗忘，五百年的修为也全都消失。


    叫我如何不伤心？


    你觉得，复生之后，她还是惜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