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姑娘，梅夫人说可以下来了。”


    臻国四月，琼花灼灼。马鸣车过，茶溢飘香，京都一片祥和。四月初三，良辰吉日，月影楼大喜！秘密培养的新晋花魁清漪，要出楼了。


    偌大的落地铜镜中映出了北黛如今的风情模样。一袭白裙纱罗裙垂地，侧绾的发髻间点缀着簪钗，几缕青丝自然的垂在耳侧，眉间一点朱砂更显柔情。眼波流转，虽是柔美，却也不难看出藏有几分冰冷之意。


    距北黛来月影楼，已有一月了。她生来聪慧，如今已将这里的东西学的有模有样。


    一个月前，月影楼的管事娘子，人称梅夫人，驾车路过麓山，在一片荒野之地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北黛。此女虽灰头土脸，衣衫破烂不堪，遍体鳞伤，浑身血渍，却难掩一身高贵气质。


    月影楼挑人，首选便是这气质。容貌和身段可以改善，唯有这气质难陪。


    梅夫人轻微挑起北黛的脸，眉似远山，面如花靥，能算上花容月貌了，便将人带了回去。用上京都上好的药方，不几日北黛身子便痊愈了。


    “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住哪里？又为何遍体鳞伤的被抛弃在这荒野之地？”梅夫人温柔的询问着。


    她叫什么？住哪里？何故又在荒野之地？


    说起来，真是可悲！


    她乃北城公主，前不久国都被臻国屠城，血流成河。她一路逃亡，抵达边境。却落入臻国摄政王手中，成为阶下囚。


    本就奄奄一息，濒死状态，却被那摄政王一脚踹得差点就归了西。


    北黛捂上自己的心口，那心脏骤停，钻心入骨的疼像是尤在。


    “姑娘。”梅夫人贴身侍女采环的催促声响起，北黛的思绪也随之被打断。


    “走吧。”


    她告诉梅夫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求能活着就好。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回忆，她不敢想起。但是北黛清楚，只要活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血海深仇终会得报。


    梅扶人轻笑着，“往日之事不可追，活好当下才是要紧的。”


    北黛得名“清漪”，一个月来暗暗培养，起舞弄姿，抚琴奏乐，撩人谄媚，语气生资，娇媚神态，点茶插花，一件都没落下。


    梅夫人也是格外重视她，前一位花魁花若风头刚起，才不过三月，便换成了北黛。花若对北黛天天齐眉瞪眼，那吃人的眼神甚是可怕。


    楼内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各种脂粉味漫天发散。屋顶的丝幔翩翩垂下，三楼上的姑娘不断向下抛洒月白玫瑰花瓣，整个花楼烟雾缭绕，醉看生花。


    北黛随着梅夫人，上了中间的楼台。此地便是花魁出楼之地。也是夜语笙歌之所。


    “这是月影楼秘密培养的姑娘，叫清漪。今儿刚及笄，便拿来献给各位官人，公子。”梅夫人身着琅玕紫色罗裙，轻摇着蒲扇，温柔开口。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北黛向四周看去，个个眼神迷离，虽是前来祝贺新晋花魁，怀中之人也是片刻不离手。一些个都是油头垢面，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她痛恨所有的臻国人，身而为民，为什么他们就能肆意快活，而北城之人却要遭灭顶之灾，家破人亡！


    北黛不自觉攥紧了藏在衣袖之下的手。


    “陌里，你来读规则。”


    陌里是这月影楼的男从，既能提笔写字，又能舞刀弄枪，为人又温和大方，招了许多姑娘的青睐。只不过陌里虽能与他们饮酒作乐，却从不暗自生情。梅夫人对此很是放心，因此楼里的大小事宜都会交于陌里来管。


    陌里扬着唇角，鞠躬行礼，随之温润的声音响起，“因是秘密培养，价格和以往有所不同。价一：挑去清漪姑娘的面纱，一睹芳容。一百银两起。价二，享有清漪姑娘首次交谈，三百银两起。价三，得与清漪姑娘首次独处，五百银两起。”


    声音刚止，底下一片喧嚣。但瞧着北黛不似先前那些花魁娇艳欲滴，倒像刚入凡尘的谪仙，让人眼前一亮。便也未对价格进行争议。


    “今日就出这三样吗？”一位欲求不满的男子道。显然对北黛还有别的想法。


    “我刚儿说了，秘密培养的，怎会这么容易就让你们讨了便宜去？”梅夫人轻笑着打趣这位男子。


    “价一我出一百二十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我我我，一百八十两！‘


    ……一片宣然，最高价位目前是二百五十两。


    “做什么？摘个面纱就要二百五十两？先前的那谁，看个脸也就不超过二百两啊！”其中一位官人深表不满。


    梅夫人耐心解释着：“贵自有贵的道理。”


    一位男子大手一挥：“我出三百两！”一口气将价格推到了价二的位置。众人怒目圆睁，价一就抬这么高，后面的该怎么办。


    北黛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是一位年纪过半的大叔，这人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脸玩味的看着北黛。


    一阵恶寒从北黛心底穿过。


    陌里的声音还在楼内回荡，“三百两一次！三百两两次！三百两……”


    “慢着！”冰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听这声音，立马安静下来。连出价三百两那人本来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结果在扫过那人的同时立即垂下眉眼，端庄的坐了起来。


    北黛听着这声音好生熟悉。抬眼望去，此人正左拥右抱，抿着果酒，一派玩味之色。只是楼边的纱幔遮住了北黛的视线，她未看清样貌。


    “我出黄金八百两，要了清漪姑娘这三价！各位，承认了。”


    最为从容的梅夫人这下也慌了神，不知该作何了。


    “此人是？”北黛不解，这人是有何种能耐？不仅出手这般阔绰，还能让整个月影楼里的人失了神色，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梅夫人瞧了北黛一眼，这姑娘怕是注定不是匍匐于花楼的人。月影楼经营这么多年，北黛一出楼，便惹了这般锋芒。那人可是在京都呼风唤雨的摄政王!


    摄政王司容虽风流成性，却从不来风尘青楼，想要女人，命人直接往府中送就行了。


    梅夫人低身行礼，很是庄重，“摄政王亲临寒舍，真是我月影楼莫大的荣光。”


    什么！摄政王！


    北黛攥紧的手指指尖直直嵌入肉里。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有的只是满腔的恨意。


    就是他！血洗北城，甚至踹的北黛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