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到最后眼泪还是止不住落下。


    哭到最后不知道是哭原主这个傻瓜还是她这个笨蛋。


    哭到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


    她亲手了断原主的因果，以后自己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她的爸爸妈妈，同学朋友都不能再见了。


    林墨哭得涕泪横流，悲伤不能自已。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用身体围成一方小世界给自己温暖。


    咔嚓——


    踩到树杈的动静响起。


    有人？


    林墨把头抬起来。


    适才哭的太凶狠，现在眼睛看不太清楚。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身前，递上一方手帕。


    林墨吸吸鼻子，怔愣间对上一只洁白如玉的手。


    这人有一双纤纤玉指，用形容女人的词形容男人，林墨知道不妥当。


    她有限的词汇现在只能想到这个词语来表达她看到这双手的赞叹。


    顺着对方的手往上看。


    好像——


    是今天早上见到的“家长”。


    徐兴民有些无奈。


    最近雨水增多，天气忽冷忽热，早上来探望弟弟的时候忘记把家中母亲邮寄过来的薄被子一并带来。


    本想下次再送呢，又怕他妈白女士晚上的电话。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来送。


    没想到碰见两姐妹“决裂”。


    一个走后，


    另一个原地哭得伤心。


    他本来不想出现的。


    对方眼泪鼻涕直流，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徐兴民想到两年前的他。


    那时候自己虽然没哭，心却在滴血。


    他没想到昔日的兄弟转眼成为仇敌，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背叛他。


    “擦擦吧。”


    他又一次递过来。


    林墨这次终于看清，确实是她抄小路见到的那个人。


    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有些妖孽，不是时下人喜欢的长相。


    这年代的人喜欢的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类型的，像唐国强，蔡国庆那样的帅哥。


    林墨接过手帕。


    这时候还没有手帕纸的存在，她今天没带手帕，主要没这个习惯。


    她擦擦眼泪，说道:“等我洗干净还你。”话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用”，他拒绝。


    林墨看到大树另一边停着的自行车？


    什么时候有的？


    林墨一脸不好意思，原来是她打扰到人家。


    奇怪，她过来时怎么没注意到，光顾着和苏美丽撕b。


    “谢谢。”


    林墨道过谢离开了。


    重新洗把脸回到座位上，大家这会儿都在午睡。


    同桌田园睡得正香，嘴巴一动一动，也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


    下午上课他们学的立体几何，书上封面有这么一段话。


    “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现在几乎没有高中，这时实行的是九年制，学成后继续上山下乡。因为国情如此，现在不鼓励学习文化知识，大多数人都没学好。


    课上认真学的人不多。


    老师留完任务就出去了。


    这会儿老师都不太敢管学生。毕竟有的地方的斗争太强烈，好些同行都被下放到牛棚，大家都怕惹祸上身。


    “听说了吗？比咱们大一届的。有个男生为了不去下乡把自己腿摔断了。”


    “我家后边有个知青。听我妈说他为了回城好像吃了什么药，在下乡的地方干不了活，人家才让他回来。”


    后桌的两个女生开始讨论起来。邻近的同学都竖起耳朵关注着。


    她们班有些人快到年龄了，比他们大一届的学长学姐已经在考虑准备去哪个地方。


    上山下乡风潮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两年狂热。这会儿大家已经意识到下乡不像想象的好。


    家里有哥哥姐姐作为前面几批下乡的人，了解的更清楚。


    在乡下那地方天天干活最后分下来的粮食都不够吃的，平常饭菜里一丁点儿肉沫都见不到。


    逢年过节轮着回家不说，有些地方还得给些“孝敬”。


    这种事林墨后世也听说过。


    有知青把火柴头刮下来吃，把胃吃坏送医院抢救。


    有人大冬天只穿单衣在外吹风，导致高烧不退引发肺炎。


    还有白天干活晚上不睡，把自己累得尿血，就为了一个回城名额。


    这是时代的痛。


    新中国刚成立之初，国家才四万万人。八年抗战十年内战结束，人都打没了。


    那时候时局适才稳定，国家开始鼓励生育，家家为做贡献都生好几个。


    可是后来城市建设速度远不及人口增长速度，城里装不下那么多人。


    怎么办？


    上山下乡吧。


    缓解城市就业压力。


    上面发出指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知青们满腔热血奔赴广阔天地，相信肯定大有作为。


    可是，得到的是什么？


    怨不得大家不愿。


    田圆圆跟着念叨了句，“不长大多好。”


    小时候总想快快长大，长大了却发现永远长不大多好。


    但不可能永远长不大的。


    再过两年，她们也要去。


    没有记错，这项全国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应该到1978年结束。


    还有几年时间熬呢。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想吃肉吗？”，田园忽而问林墨。


    “肉”，林墨两眼放光，感觉口水在嘴里快速分泌。


    这年头谁不想吃肉。


    她一个不喜欢吃肥肉的人现在都分外珍惜分到手的肉沫，谁还管是不是肥的。


    现在想想，刚来那几天吃得多好啊，又是想念蒋姨的一天。


    “是猪的一些边角料啦。明天让你家里人来养猪场侧门找我妈，我晚上回去跟我妈说一声。”


    田园也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以前她从没跟林墨说过这些，总觉得林墨不会喜欢。


    边角料，猪下水啊。


    一套猪下水包括猪大肠、猪小肠、猪肚、猪肺、猪舌、猪心、猪肝、猪腰子，猪肾等等。


    有手艺的人做猪下水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林墨才不介意，只要是肉都行。


    田园的妈在杀猪场上班。在这个油水奇缺的年代，就这工作绝对称得上人人羡慕，毕竟能天天吃肉。


    林墨捏了捏田园园肉嘟嘟的脸，手感真好。


    在这个年代，能吃胖乎乎真的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苏禾花，她后妈应该也会喜欢。


    她的厨艺还不错，昨天晚上只是简单的米粥青菜，吃得林墨挺满足，昨天晚上就她和林墨阳最有胃口。


    “我可以让我后妈去拿。”


    猪下水也是肉呀。这年代能买到不要票的肉，还要什么自行车？


    她觉得不用多说后妈肯定愿意跑这一趟。毕竟小弟弟也正长身体呢。


    两个小姑娘对视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