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破碎

作品:《[封神]飞蛾扑火

    “崇应彪!”苏晴见他倒下,不顾腿上的巨痛跪爬几步冲了上去。他们附近一片狼藉,鲜血沾满了两人裸露的皮肤,原本体面干净的衣裳也被撕开几道裂痕。


    我把不省人事的崇应彪扛上马,看看时间,也该到了结算时刻。嘱托那匹马带着他和猎物回去,自己则留在此地把受伤的苏晴背回去。


    我使劲扯下一块衣角,缠绕在苏晴腿上帮她止血,她注视着低头的我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进来?”我绑好结抬头问她。


    她对上我眼睛,然后移开,朝崇应彪离开的方向喃喃:“他……不会有事吧?”


    我摇摇头:“他受了很严重的外伤,疼是不可避免的,但不会危及生命。晕过去应该是由于精神太过紧绷”,我停顿了一下:“他的弓呢?”如果有武器,他也定能一招制敌。


    苏晴这才看向我:“我不知道,他过来的时候就受了伤,一瘸一瘸的,弓和马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还义无反顾地往上冲。让他快走也不听,真是又霸道又笨。


    我皱眉不解,便听苏晴从低落中缓过来,坚定地看向我:“我是来找你的。”


    她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根刚才被她紧攥着的竹简,混杂着凝固的血与汗。


    “我不能说我看到了什么,我也不想告诉你,被卜人的卜筮结果一旦被本人得知,就会酿成大祸”,她把竹简塞给我:“但是,不知为何,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写下了这个,我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我必须把它交给你。”


    “昨天那个也是?”我问。


    她点点头:“对,写下来之后我觉得心里轻松很多,但是这个有点不一样,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


    苏晴语气很担忧,我笑了笑,背起她往前走:“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天罚”,我安慰似的开口:“没事,我才不怕。”


    她圈住我脖颈,声音很小:“你不会有事的,你那么厉害……”


    我当她在宽慰我,点点头说了句我会小心行事就加快速度往前。期间她应该是累了,就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想到那根竹简上被鲜血模糊的几个字,我心情有些沉重。回忆起刚看清这几个字时内心那股难言的恐慌,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让我有些喘不上气。


    ——重蹈覆辙。


    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路也没想通,只觉得前方有无尽的黑暗,黑暗掩藏着肮脏的阴谋。未知的危险在等着我。


    后来我知道,苏晴为了找我偷偷溜了出来。虽然她谎称是偶遇野兽时逃跑迷了路,但事后还被好一顿责罚。崇应彪的马和弓都被做了手脚,在这次秋猎中失去了名次。


    他以为逃离北地后就能得到的公平,再一次背叛了他。


    他们过了许久才养好伤。自那以后,苏晴每日跪坐阴暗的大殿低吟颂词,抄写赞歌。崇应彪发了疯地训练,弓弦断了好几根。直到我回来,他们一人静坐殿内,一人驰骋马场,再不复见。


    我最后的猎物总数超过了所有人,姬发到底比我多还是比我少,原来根本不重要。殷寿开口的那刻,这个机会就已经落在了我的头上。一次秋猎,不过是他对我的试探。


    结果,早就注定了。


    当他激昂的宣读此次秋猎最佳的奖励时,我感到一阵眩晕。迎着众人或怀疑或艳羡的目光,我缓缓下跪,面无表情地接受这个在他人看来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一些人窃窃私语,低声讨论着我能否被委以重任。我不免在心底发笑:多么难得的机会——成为殷寿的战士,作为他的兵随他出征边境。


    造化弄人,我这个最痛恨他的质子,居然第一个成为他的战士。他安排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那瞬间所有细节都在我脑海中闪过,时间被定格在多年前我与他对于战争含义的分歧。灵光乍现,我恍然了悟。


    支开孺慕他的亲生孩子,设计一心出头的崇应彪,留下姬发刺激我,最后将安排好的机会送给我。算计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我在这次出征中彻底转变观念,臣服于他,奉他为信仰吗?


    很好的算盘。毕竟这种强大上位者的赏识与青眼是我这种下等人最需要的,何况殷寿这样费劲心力地给我机会。


    战场,他眼中英雄的领地,也是他绝对的统治领域。在那种最易激昂愤慨的氛围里,让我见识他的强大,仰望他的身姿。然后逐渐为他折服,成为他忠诚的战士,趁手的兵器,成为他暗自筹谋的棋子之一。


    真是老谋深算啊。我应该为他这盘棋鼓掌吧,能成为这种执棋人看重的一枚子,大概是我的荣幸。


    可惜,我是他的对手,这是我的悲哀。特别是当我如今必须任他摆布,接受他安排的位置,走向他的胜利时。


    我只能走向死局,再寻一线生机。


    我假装看不出众人跃跃欲试的询问和恭喜,径直回到房间。苏全孝或许想到了曾经我对战争的看法与那时流露出的害怕,面色复杂地保持了沉默。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人开口:“真是的,走那么快做什么,兄弟几个还没恭喜他呢。”


    “大概是太累了吧。”想到他带着苏晴出来时惨白的脸色和崇应彪的重伤,众人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唯一清醒的当事人只保持了缄默。


    队伍里不知道是谁悄悄抱怨:“他运气也是真好,殷郊正好有事不在,崇应彪又的马又凑巧发了狂,人和弓都被摔坏了,就剩下一个姬发”,那人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到底谁多谁少……”


    姬发皱着眉,一把拎起那人衣领:“你什么意思?”见姬发脸上隐有怒气,他慌忙道歉,心底却暗骂姬发不识好歹。


    围观众人也愤愤不平:“就是啊,你有什么问题有本事跟人家当面对峙,在背后煽风点火算什么本事?再说了,徵野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又不是没长眼看不出。倒是你,看不出你跟原朗那家伙一样是个爱搞小动作的……”


    “就是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是你能指指点点的?”


    察觉到众人的义愤填膺,那人只好狼狈道歉后灰溜溜离开了。


    姬发挥挥手遣散了大家,想起曾经徵野的话,不由得担忧。


    让徵野随大王出征吗?可是,他不是害怕战争吗?怎么办,他说过要保护徵野的。想到这里,姬发十分懊恼自己在这次狩猎中没能再拼命一点,都怪他。


    我若是知道姬发在想什么,一定会笑他傻子一个。


    我这样努力得到这个机会,就是为了能挡在你面前啊,笨蛋。


    我害怕战争,害怕冰冷的兵器掠夺活生生的性命,害怕温热的血喷洒在我身上,害怕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注视我。可我更害怕并肩的朋友走向无望的未来,为此,我一切都不惧。


    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但是我绝对不能退缩,我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成长为能够抵御未来的人。这次殷寿的算计,于我而言,说不定真是个机会。


    彼时的我,还有些天真的看待一切。舒坦日子过得太久,早已遗忘了曾经在泥潭中苦苦挣扎时了解到的命运真谛。


    ——人生如关如山,关关难越、山山难翻。


    晚上我准备入睡时,装死许久的草忐忑地开口了:“那个,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事吗。”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它那天吊人胃口的作死话语。


    “什么事儿?”我疑惑发问。


    “这个嘛……呃,你要知道人生就是一场旅程,你得到一些东西,就不可避免地会失去一些东西,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坦然地面对得失……”


    我打断它的长篇大论:“有话直说。”


    它犹豫了几秒,迅速开口,语速极快:“上次感觉你的玉石鸟裂了缝但是没看清楚你心情不好我就没敢说”,它顿了顿,喊完立刻缩进土里继续装死:“它今天碎成几瓣啦不是我干的!”


    什么?


    我下床去看,裸露的泥土上只有几块玉的残骸,已看不出小鸟的轮廓。曾经被那株草寄予厚望的青鸟,孤零零地碎在无人知晓之时,也埋葬了我听到小草大话之时那一点点隐秘的期待。


    我未曾言说的幻想,希望姬发的善念得到天意的馈赠。若天有道,能不能给予纯粹的灵魂一些美好的结果?


    破碎的玉石替天回答了,不能。


    我捧起那些碎石,失去形状也失去光泽的青鸟在我手中安睡。


    我开门时轻微的动静吵醒了浅眠的苏全孝,他语气带着困惑和刚醒的迷离:“怎么了?”


    “姬发送的玉石鸟碎掉了,我想把它埋了”,我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干涩的唇:“和那一窝小鸟埋在一起。”


    苏全孝是为数不多知道那窝小鸟结局的人。他给它们喂过食物和水,惊叹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温柔地注视过他们的成长,死后为它们流过的眼泪,随它们一起葬在那方小小的泥土里。


    “一起去吧。”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点点头,他在我身后提灯,一言不发地见证我的忙碌。


    “死后会去哪里?”他问,强忍哭腔。


    我也忍住眼眶的酸涩,起身笑着面对他。用沾染泥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会变成星星,照亮他爱的人。”


    “一直在吗?”他的眼泪烫伤了我,但我依旧笑着。


    “一直在,无论黑夜白昼,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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