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浅觉得心中越来越烦躁。


    越想静越静不下来。


    遂决定再上山看看。


    到山脚的时候正碰到一群人下来。


    里正说苏墨阳还在山上,要跟他爹说说话。


    叶浅浅谢过,继续上山。


    天空没那么阴沉了,不过却飘起毛毛雨来。


    苏墨阳盘坐在新的墓碑前,不顾地上湿泥潮气,头上也沾了些许水雾。


    面前摆放着两个酒杯,他喝一口,就往地上洒一点,像是父子俩在对饮。


    八年过去了,爹的容貌在他脑中从未褪色过。


    娘说得对,爹爱干净,喜欢穿白衣,长得俊俏,他的脸就完全遗传了爹,只是爹的儒雅是从骨子里带的,而他,不是。


    从小,爹就对他严格教导,对他抱着很大的期望,后来见过留给他的那封信后,他才知道,那也是爹的执念,他本也该走科举之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却被恶人生生断了那条路。


    爹死后,他学着爹的样子,对人有礼,儒雅和善,恪守着他教的规矩,在顾着家的间隙努力学习,一刻不敢懈怠。


    他要顺着爹的期望,把他想走又走不了的路走一遍,还要寻到那个恶人,报仇。


    日子艰难,大伯不帮忙,他也没怨恨过。


    只当他是因为爹的死而怪罪娘。


    以前,他天真,很多事都让着,不与大伯计较,还抱着有一天,他能放下对娘的怨气,两家和睦的念头。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啊。


    苏墨阳摇头,喝了口酒,眼睛发红,悲愤又自嘲。


    “爹,若我一直不知道苏文山做的事,有一天,我飞黄腾达,他跟着鸡犬升天,你会不会气得从地里跳出来?”


    他以前就是这么想的啊!


    真是气煞人!


    苏墨阳摔了杯子,凛凛寒意迸发,眼里的戾气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爹,我不是你,我做不了谦谦君子!”


    做个谦谦君子没有好处,护不住妻儿,也护不住自己。


    墨阳,墨阳,这是爹取的名字。


    是不是爹也从未想让他做什么谦谦君子。


    摄衣兮缓带,操,我兮墨阳。


    他是一把斩破一切黑暗的名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相公小心——”


    随着一声熟悉的呐喊,身后强劲的杀气破空而来。


    苏墨阳一个翻滚,堪堪躲过砍过来的大刀,一缕黑发断落。


    两个蒙面黑衣人齐头并进,继续朝他追砍。


    迟招是暗卫,也是死士,苏墨阳跟着学的,自然也是杀手的风格。


    不过短短几招,他就看出,这两人,不是杀手就是死士。


    所以,不能留情。


    只是他学功夫时日尚短,对付两人,显然是很困难。


    万幸,叶浅浅来了。


    夫妻俩默契,苏墨阳掰着身前一个黑衣人的手腕扭转,叶浅浅则一脚踢向另外一人。


    两人相撞,刀入骨肉,一个被插肚腹,一个被砍肩膀,生生将整个臂膀劈开,只剩下皮肉相连,耷拉挂在身上。


    两人痛叫,血流如注,倒在地上顷刻没了呼吸。


    苏墨阳上前撤下他们的面巾,嘴角黑血蜿蜒,是吞毒自尽了。


    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他沉思半晌,忽觉有异。


    “浅浅?”


    只见叶浅浅面色苍白,目光游离,聚焦不到一处,十根手指纠在一起,不停的搓啊搓。


    她在害怕。


    这是苏墨阳头一次见她怕成这样。


    不哭不喊,不惊不颤,但他就是知道,她在发慌。


    她连怕都如此的安静。


    苏墨阳一碰她,感觉她身上一紧,眼中闪过刹那间的紧张警惕。


    “啊,怎么了?”


    她恢复正常,打量他:“你没受伤吧?”


    “没有,先下山吧。”


    苏墨阳抓住她的手,温声道:“别怕。”


    “没怕啊,就是有点犯恶心。”


    她笑了笑,有点刻意,“走吧。”


    苏墨阳没再说什么,紧攥她的手,再次冰冷的看了看那两具尸体。https:/


    毛毛雨停了,天空有放晴的迹象。


    他就说了,阴云蔽日,久必自明。


    而爹的冤情,还差一个。


    送叶浅浅回家,苏墨阳就赶去了衙门。


    刘氏果然病了,开始发起高烧。


    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忐忑说:“他爹,我是不是做错了。”


    一会儿又骂:“我什么也没错,凭什么不理人啊。”


    “你别走啊,和我说说话,说什么我都听着,不闹脾气了。”


    陆良叹了口气,目光带着怜悯。


    “师父,我听着你那公公......有点不够疼人啊。”


    怎么让一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委屈成这样。


    听了半天了,也听出了些眉目。


    苏安和好像对她,并不怎么好。


    他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然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刘氏一把抓住陆良的手,闭着眼睛胡喊:“你别怪我脸皮厚,人家夫妻不是这样的,我就想靠着你,你别转过身去。”


    陆良一下子亚麻呆住,还是叶浅浅上前掰开刘氏的手,他才手忙脚乱的收拾药箱。


    “那个师父,我先走,哦,对了,还有那个医考,还有三天,你千万别忘记了哈!”


    医考,现在她没工夫想医考的事儿。


    “巧姐儿,过来抓住娘的手。”


    刘氏的状态有点不对,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还有高烧不退,会引起惊厥。


    巧姐儿的任务就是安抚刘氏,一遍遍的喊娘,轻风细雨和她说话。


    叶浅浅将她剥了个干净,开始物理降温。


    如此忙活了一通,才算好转。


    她也看到了婆婆胸口上的一个不浅的伤疤,有些年头了。


    苏墨阳说过,娘曾经想随公公而去,难道这是她自杀留下的?


    叶浅浅不信一个母亲,会丢下年幼的孩子选择死,就像苏墨阳说的,她是魔怔了,沉浸在愧悔抑郁中出不来了。


    她肯定很爱公公。


    只是公公,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嫂子,浅浅......”


    王婶急促地喊着,一颠一颠地跑来,“不好了!你大伯家着火了,房子烧了一半了,灭不掉呀!”


    叶浅浅急忙问:"里面可有人?"


    “不知道呀!什么声儿都没!”


    叶浅浅急忙叮嘱巧姐儿在家看好门,跟着王婶跑出去。


    里正指挥着人在泼水,房屋是从里面燃烧起来的,叶浅浅鼻子灵,闻到了淡淡的桐油味儿。


    这是故意纵火呀!


    “里正叔,别泼水了,没用的,谁第一个发现的,里面有没有人?”


    “是我!”小王氏说:“我喊了好多声,没听见动静,田婶说苏恒带着他娘进城了!里面应该是没人的。”


    “那翠儿呢?”


    “翠儿......没见。”


    叶浅浅又问其他人,大家都没看到,以前和翠儿一块儿玩的那些小姑娘也没见过。


    莫不是在里面熏晕了吧?


    叶浅浅一咬牙,跑回家拿了棉被浇透,再次冲回。


    “别进去,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