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贵清看看岳俊海：“老头子，你心里咋想的？”岳俊海捏捏手中烟屁股，“哎”的叹了口气，“先把人家的事办完再说。”


    有挣钱的门道，谁不想挣一笔，可本钱从哪里来哦，老大结婚欠钱还差点没还完呢。再说这消息万一不准，守着一堆废票以后咋过日子，现在这个家赌不起，先观望观望吧。


    刘雯雯知道这事，单凭她说这么一次，说服不了他们，人微言轻，谁让自己还是个娃娃呢！没关系，先点燃这希望的小火苗，再找一个最有力的说客，下次这事就成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岳俊海爷俩骑车直奔隔壁赵庄去了。岳世安半天假，被自己娘派到地里干活去了，中午吃过午饭他就要回镇上。


    徐贵清忙完灶台这点事，坐在椅子上歇歇，手里却没闲着，拿出纳了一半的鞋底子，穿针引线的继续忙乎。


    昨晚她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虽然老头子说先观望观望，可是这回她真动了心思，她想这事可以搏一搏。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人家都借钱干这个事，那这事错不了。退一万步说，这消息信不准明年放不开，国库券卖不出去，留在手里，也烂不了。


    她琢磨着，手里攥着的是国家的债，这就像家里爹娘有难了，自己孩子可不是得孝顺，出钱出力啊，那等老的有钱了，早晚都得给自己的孩啊。那么大的国家，说话能不算数？能欺负这小老百姓？她不信，收音机里不是说了吗，人民当家做主，那啥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得干，这么多年家里逢大事她的眼光一向很准。当年大闺女结婚，她爹一开始不愿意，嫌大女婿家远，又穷，还比闺女大8岁，怕闺女嫁过去受气吃苦。她觉得穷点没关系，再说自家这光景也没强哪去，大点好知道疼人啊。关键她看着小伙说话做事利落，人很上进，就拍板定了这门亲。


    怎么样，大闺女现在不仅自己的小日子过的不错，还时常贴补着这个家。


    她觉得自己这外甥女不一样了，上次听大闺女提了一句，说雯雯做梦梦见她老爷爷，好像自那后就变得聪明了。可不聪明咋地，你看这次回来就给家里招了财来，这是个小福星啊，没准自家的大造化真要来了，


    她下了决心，没本钱就去找娘家哥哥妹妹那去借，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再难也没冲他们伸过手，这次舍出这张老脸去了。


    徐贵清在娘家姊妹里排行老二，一个姐姐最大下面一个哥哥，最小的还有个妹妹。娘家是老城里的，就她自己嫁到了农村，也多亏她嫁到了农村，有地有粮食，饥荒时候没少接济了兄长姊妹们，使他们得以维持温饱，平安活下来。


    刘雯雯看看姥，昨晚姥来回翻身，她知道姥娘把这事放在心里了，这是好事。


    姥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却很有见识，后来自己爹说过这话：“你妈妈这一大家子，家里家外的得亏你姥娘的操持，你姥可不是一般人。”


    刘雯雯也很佩服自己姥，她胆子大明事理心又宽，别说在农村，就是在城里也是个人尖啊。


    姥爷和舅舅几天的忙碌，手里的本钱就都换成了国库劵，5元的100张，10元的150张，20元的200张，都是半折兑换，就这，还有很多人想换，本钱没有了。


    姥把这些票找了块布，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放起来，说等雯雯回家的时候再给她，小孩子毛手毛脚的万一掉了咋办。


    距离开学一个星期，岳玉华来接孩子了。这个假期岳玉华两口子过的惬意，闺女在娘家，儿子送去了婆家，两人仿佛回到了刚结婚那个时候的二人世界，心情那叫一个好。要不是现在实行计划生育，估计刘雯雯的弟弟或妹妹的都在肚子里揣上了。


    姥娘把布包交给岳玉华，岳玉华脸上大写的懵字，啥？国库券，还3000元的？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徐贵清看自己闺女晴转阴的脸，就知道这事她是被蒙在鼓里了。


    刘雯雯和小伙伴跑着玩去了，遇到村里人说自己妈来了。她跑着回家进屋，看见脸色不好的亲娘，再看看旁边的姥，就知道东窗事发了，她依旧笑呵呵地喊了句：“妈，你来了。”


    “来了，再不来，你不得上天啊，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就敢答应！”岳玉华指着刘雯雯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着她。


    她瞪着刘雯雯，“那是谁啊，人家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这3000块钱是小事啊，你主意大的很呐，说应就应了，那要是人家把你卖了，你是不是也给人家数钱啊。”


    徐贵清忙拉着自己闺女：“你好好给孩子说，咋呼啥啊”


    刘雯雯看着暴怒的妈妈，一脸委屈地说：“这事给你说了，你会让我拿钱回来吗？人家要保密的，我得言而有信啊，我想着回家再给你们说的，再说了我虽然是小孩，也得说话算话啊！”


    “保密，我是你娘，你保的什么密，你先斩后奏的，还有理了？这种事是随便答应的吗，这是违法的事，你知道后果吗？你还指使你姥爷，你舅舅，你个熊妮子…”岳玉华气急败坏地从床上抓起扫铺的笤帚，冲着刘雯雯就过去了。


    刘雯雯嗷的一嗓子，转身就跑，徐贵清在后面拉着自己闺女胳膊，你干啥啊，拿苕帚干啥？”刘雯雯慌不择路，还跑掉了一只拖鞋，也顾不上了，哎呀妈呀，太吓人了，这架势真要挨揍了。


    她朝大门口跑，正好撞上背着一篮子草，刚进门的岳俊海。“姥爷，救命啊，救命啊，我妈要打死我。”她一把抓着岳俊海的衣服躲在他身后。


    岳俊海看着暴怒的大闺女拿着笤帚，从屋里撵出来，边走边骂：“你个熊妮子，你别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别跑，今天我揍不死你。”


    徐贵清在后面拽着她的胳膊拉扯着，岳俊海放下手里的篮子，用手护着身后的外甥女，喊了句：“干什么，放下，多大的人了，让人听见笑话。”


    “爹！”岳玉华不满地喊了句，又狠狠地瞪着他身后，“你不知道，这小妮子多气人。”


    岳俊海耷拉着脸，“多大的事啊，也不能打孩子，你们几个小时候，我动过你们一指头吗？”


    岳玉华拿着手中的笤帚，气得扭头进了屋。


    岳俊海拉着刘雯雯也进了屋，徐贵清跟在后面捡起她的鞋。岳玉华坐在凳子上依旧气得哼哼地，看着进来的刘雯雯又瞪一眼，刘雯雯拽着姥爷的的衣角更紧了。


    岳俊海揽着刘雯雯坐在圈椅上，拿起一根烟，刘雯雯狗腿地赶快，找到火柴给姥爷点着，这可是保命的大腿，得抱紧了。


    “说说，怎么了？刚来就要打孩子。”岳玉华气得扭扭头，徐桂清把雯雯的鞋给放到她脚边，看看闺女，拿过她手里的苕帚，坐下把事说了一遍。


    岳俊海听完沉默了下，开口道：“雯雯这孩子你三个月送回家来，从小她睡觉不踏实，每晚得揪着我的耳朵才能睡着，我和你娘把她当成自己的小闺女疼，没说过一句重话。她到了上学年龄你们接去城里，我们心里挂着，就怕你们娘两生分。你妹妹去了你家几次，回来说俺雯雯在城里跟个受气包似的，吃个饭都得看你的脸色。你娘说自己孩子，哪有不疼的，呆的时间长了就亲了。你平时在家也是这么对孩子的，就是这么亲的？”


    岳玉华自打嫁人后，就没被自己爹这么说过，她脸上有点挂不住，眼圈红了。


    岳俊海又说：“这事雯雯没给你们说，是孩子不对，那也是孩子不敢给你们说。孩子小，不对的地方，大人多教教就行了，动不动就要打，我是这么教你的？这事你要赖就赖我，孩子是好心，为了给咱家里多挣点钱，不怪她。我应下的事，我担着，有啥事找我，为难孩子干啥。”


    刘雯雯眼泪忍不住了，一下扑在姥爷的怀里呜呜呜哭起来。姥爷真好，呜呜呜，孩子做点好事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