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昏暗寂静, 宿舍门外不时响起路人的走动声。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细碎的光晕不断在艾栗眼前摇晃、摇晃——像是梦中的一点星光，攀升到夜幕至高点时, 骤然绽开极致的，仿佛燃尽生命的焰火, 令她如同身在飓风般迎接那份爆发的轰鸣。


    艾栗的意识融化。


    她暖暖和和地蜷缩起来，发丝湿透, 无意识伸出一小点贪吃的舌尖，像猫似地流露出被伺候舒服的姿态。


    事实上, 艾栗的确很满意，她第一次开饭, 就吃得那么好！


    就算对方给她喂食的动作粗暴了一些, 并且体型和力气差距都很大，让她最开始有些无措之外。


    ——可毕竟她是混血种之身, 不是真的人类小哑女, 小栗很快就接受了这种口味, 心满意足地舔舔嘴角，吃得小肚子滚圆。


    为了感谢喂饭的好心人, 在一片狼藉中, 她迷迷糊糊将手搭到身旁少年的手臂, 脸颊蹭蹭他。


    谢谢你, 红枣牛奶！


    饿了那么多天，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今晚终于她不用再被饿醒, 可以好好睡个好觉了！


    就当艾栗想要就这么缩进红枣牛奶……不对，泽菲尔的怀抱时，泽菲尔却突然坐了起来, 气息粗重，闭目深深调整，手掌插/入凌乱且带有汗意的金发。


    艾栗：“……？”


    “刚刚……我。”


    他皱眉，声音沙哑到极点，看了眼手边被剥壳的白净小栗，话音吞没在喉间。


    泽菲尔眉头皱紧，碧眸瞥开，眼底浮现出挣扎。


    清醒过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混账的事。


    如今回想起刚刚的经历，就如同陷入一场行动不受自己控制的梦魇。


    想到这里，泽菲尔扯了下唇角，低眸看向被欺负的小哑巴，在心中嘲讽自己……什么梦魇，做了不敢当么？


    “醒一醒，起来。”


    艾栗都快睡着了，却又被泽菲尔晃起来，她困倦地耷着眼皮，任由泽菲尔将她抱进怀里。


    察觉到少年有要替她清理的举动，艾栗赶忙清醒，摇头，慌乱地按下他的手臂。


    “……那去洗澡？我帮你洗。”


    艾栗眼眶通红，再次拼命摇头，甚至讨好般来伸手抱他。


    吃进去的饭哪还有再回收的道理！


    泽菲尔碧眸垂下看她，突然笑了一声，将她抱紧，下巴抵在她蓬乱的发间：“什么都不要，你想做什么？”


    “听话，收拾干净，明天我去给你买药。”


    “……我会对这件事负责，”泽菲尔大掌慢慢抚着她柔软的脊背，语气淡哑而认真，“联赛结束，跟我回北地吧？”


    艾栗和他依偎着，本来就困倦的她听着泽菲尔难得温柔的语气，意识越飘越远。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眼见她半梦半醒还能来推拒他清理的手指，泽菲尔语气不由得压低。


    [现在抱着我睡觉、……就好啦。]


    艾栗用指尖软绵绵地在他手掌中写下这句，绿眸半眯，没有注意到泽菲尔那一瞬看向她的神情。


    之后她便失去意识。


    在覆雪针叶、以及红枣牛奶气息的陪伴中，她做了个美梦。


    ……


    接下来两天，艾栗和泽菲尔形影不离。


    现在联赛还没有开幕，大家仍处于合宿熟悉期，她工作一结束，便训练场前方的走廊边坐下，看着泽菲尔训练。


    她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大部分时间是在出神，不过数次和泽菲尔对上目光，似乎让他误会了什么。


    而泽菲尔下场，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艾栗身侧，陪着喜欢粘着他的小哑巴。


    她和泽菲尔之间相处氛围转变得很明显，塞因特有所察觉。


    “艾栗。”


    训练场边，塞因特收回训练用剑，来到她面前：“方便谈谈吗？”


    艾栗正小口就着泽菲尔的水壶喝水，闻言疑惑抬了一下头，看看他，再抬头看看泽菲尔。


    泽菲尔没什么表情，指腹帮她擦去颊边的水珠，像是在对她说话：“你自己做决定。”


    ……她喜欢的人是塞因特。


    泽菲尔情绪淡淡地回忆起来，那天她的状态不对，混乱的一晚过去，这件事只牵扯到他们两人，需要偿还罪孽的只有他自己，艾栗却对塞因特有了疏远感。


    她不再跟在塞因特身后，来到训练场静静望着背影的人换成了泽菲尔，就连现在，泽菲尔能感知到塞因特望向艾栗的、神情中的愧疚和歉意。


    所有迹象都在提醒他，当初他是趁虚而入。


    所以，他跟那些欺凌她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他在理智被压榨到极限时，曾让她反抗，小哑巴贪吃地含住他的手指……那之后，她心中也丝毫没有后悔么？


    她不会说话，就算在他掌下，被软软一团揉捏得再狠，也只能发出小动物般柔弱的喘/息。


    泽菲尔没看塞因特，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哑巴低头继续喝水，摇了摇头。


    “艾栗，抱歉。”


    塞因特微叹，并不勉强她。


    泽菲尔扫了一眼同伴，塞因特理解地对他点了下头，露出笑意。


    “那两人的判决还没下来，之后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了，泽菲尔。”


    “啊，知道。”


    “还有，勿忘学院教条，我们……”


    泽菲尔不由自主挑了下眉，看见塞因特斟酌了一下，最后无奈般笑起来，看了一眼对面二人，再次颔首。


    泽菲尔知道塞因特想提醒他什么。


    教廷军学生未毕业前……需要严格保证身心纯洁，如此才能向教廷证明自己有侍奉神明的觉悟与忠诚。


    塞因特走后，艾栗快快乐乐喝完水，像只吃饱喝足的黑毛小猫一样靠在泽菲尔肩膀上。


    泽菲尔拆开一包饼干递给她，艾栗摇摇头，推了回来，埋头抱着泽菲尔制服下有力劲瘦的腰。


    吃过混血种的食物后，再看到以前喜欢吃的人类小零食，艾栗感觉味同嚼蜡。


    幸好她找到了免费饭票！


    ——其实艾栗拒绝塞因特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因为她每次主动都遭到了拒绝，艾栗从他那里看不到开饭的希望；


    二是因为，艾栗已经了解他自制守礼的性格，塞因特从一开始就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是她愿意尊重他。


    反正现在她也天天有饭吃，艾栗慵懒地眯起眼想。


    “从中午到现在没吃饭了，不饿？”泽菲尔问。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艾栗没有骨头般在他怀里呼噜噜了一会儿，随后双臂搂紧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想吃这个。]


    艾栗用指尖在他肩颈处写字，告诉他。


    泽菲尔低眸看着她，艾栗对他笑，然后仰着张可爱的脸蛋，动作却开始猫猫祟祟起来。


    他碧眸微阖，喉结滚动一下，抓紧她向下的手腕。


    ……魔女。


    ……


    在这两天的相处中，泽菲尔莫名生出她是魔女的错觉。


    这两天的被铺上，餐桌下、卫生间中……在小哑巴柔顺的配合下，少年人初次踏入新鲜的世界，对女友的热情如胶似漆，艾栗总能吃到饱饱的饭。


    ……只是，当艾栗吃这口饭吃到第三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了，不舒服？”


    泽菲尔吻了一下她的后颈，大掌拢着少女最近似乎长了些肉的小肚子，轻轻揉动着，艾栗没理他，惊慌失措地再次感觉了一遍，发现自己的确失去了味觉！


    怎么会这样！


    明明终于找到了长期饭票，吃到了好吃的饭……


    艾栗如遭雷劈，泽菲尔去训练场后，她悄悄一个人躲到卫生间，将平日隐藏的魅魔小角和尾椎处的小心心尾巴显露出来，抓在手里观察。


    魅魔这个种族有拟态能力，艾栗不想被人发现身份，平时都是以普通人类少女的姿态出现。


    经过这几天的营养供给，她的尾巴变粗变长了些，头顶的一对小角也明显长大了点。


    看起来只要她再努力下去，好好吃饭，就能度过幼生期，逐渐成长为一位独当一面的混血种！


    异兽界没有老师一说，祂们关于生存和成长的知识都是与生俱来、刻在基因里的；这种感觉很奇妙——在艾栗为自己尝不到泽菲尔饭的口味而纠结时，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隐隐提醒艾栗。


    听清脑海里朦朦胧胧的声音后，艾栗花容失色，尾端心型状的尾巴高高竖起。


    原、原来！……长期饭票是不可行的计划。


    魅魔是不能长时间吃同一口饭的吗？！


    ……


    意识到这个事实，艾栗被打击一通，下午不死心地找到泽菲尔再尝试一次，发现他给她打得饭确实变得寡味，并且吃完也没有让艾栗出现那种满足的饱腹感了。


    艾栗耷拉着虚幻的尾巴，失魂落魄地从训练场回到塞因特的房间前。


    塞因特这时还没有结束夜训，她想起昨天的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后悔吗？也不算，艾栗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问题，她对塞因特有一丝异性之间的好感与欣赏，比起她，塞因特明显更愿忠于他的信仰，艾栗也不能做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事嘛。


    如果她穿越过来也是普通的女孩子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都穿成混血种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吧。


    因为吃饭没有饱腹感，艾栗眼前再次出现饥饿的重影，胃里也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她捂住肚子，脚步略有踉跄地回到泽菲尔的房间——这两天她都是在他这里休息。


    泽菲尔有室友，艾栗依稀记得是一位黑发金眸，体格颇为高大的少年，沉静寡言如武士，对宿舍混进一只小猫的事情很迟钝。


    艾栗听见过泽菲尔叫他“雷”。


    雷外表冰冷英俊，看上去就不是好招惹的类型，起初艾栗还担心泽菲尔带她住到自己的宿舍，会不会被雷暴怒扔出去，结果这几天他跟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沉默做自己的事。


    这让艾栗感觉，他是不是有些……过于钝感了？


    像只不通人理的大狗狗一样。


    艾栗基本都是夜晚才来泽菲尔的宿舍，见到雷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闷在泽菲尔的被子里。


    偶尔探出脑袋休息一下，见到的也是雷背对着他们休憩的背影。


    艾栗回到泽菲尔宿舍时，他正在卫生间洗浴，艾栗爬上被铺，无精打采地将自己卷成猫猫卷，疲倦地闭上双眼。


    得想想之后怎么办才行。


    现在不是顾忌少女矜持的时候了，脑海里那个声音告诉艾栗，她正处于混血种的成长期，如果没有足够的饭吃，她会死的！


    而且，尝过魅魔的食物之后，艾栗像是被叩开一扇隐秘的开关一样，心中羞涩又餍足，原来，其实她也是……


    唔、喜欢——


    卫生间里洗浴的声音停落。


    艾栗藏在陌生气味的被子里，呼吸变得绵长，睫毛轻轻翕动着，脸颊微红，像是睡着了一样。


    雷发现藏在被子里的猫猫卷时，黑发滴落水珠，金眸垂落看她，随后俯身，似是要将她抱回正确的铺位上。


    就在雷抱起她的那一刻，艾栗突然坏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她眯起绿眸，看向这高大寡言的武士，她心里想起他每晚都背对着泽菲尔的铺位休憩。


    那究竟是对她感到不在意的表现，还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呢？


    实验一下就知道了。


    艾栗舔了下嘴角，随后凑近，依恋地含住他的喉结，感受到他全身蕴有恐怖力量感的肌肉刹那间紧绷，艾栗被放回在被铺上。


    随着能力发动，少女身后的小心心尾巴显现出实体，缠上他伏有水珠的腹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