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岳听到车夫喊着下车，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苏家村村口。小姑娘抬起压得红彤彤的额头，露出迷茫的眼神，他便跟她说道已经要到家了。


    接小姑娘下了驴车，他又从驴车取下酒桶和箱笼。


    在苏岳付完车费后，车夫便扬长而去。


    此时夕阳已至，只有个别做农活耽误了功夫的人，才会戴着草帽和农具急匆匆回家。


    苏岳想着这时没啥人，大桶的米酒也不好偷，便背着箱笼和柳慕慕先回家。一路上有些人家开着门，偶尔有人从里面看向他们，只是没人说什么。


    苏岳到了家门口，放下箱笼便吩咐她帮忙切肉，转身又打算去村口搬酒桶回来。


    “慕儿，你先帮忙切下猪肉，尽量小一些，怕切不完的话大块点也可以。”


    “好，相公放心交给我吧。”


    在驴车上小憇后，有了精神的柳慕慕向着相公保证道。


    苏岳花了不少力气，才把酒桶从村口搬回家。


    若不是因为液体，而且还怕米酒溅出来，他想他搬起来一定不会如此费劲。


    回到家，苏岳看见在天井地上切肉的小姑娘动作很快，五斤肥肉已经切了大半。


    感觉到现在时候不早，苏岳便取下晾在天井的里衣，准备进厕所洗澡。


    现在不用特意看天，他都能凭感觉知道大概的时间。天井已经昏暗的话，盲猜现在得有六点多。


    待到苏岳洗完出来，小姑娘已经切好猪肉，正在厨房用火镰和火石起着火。


    苏岳赶紧催着她先洗澡，自己来起火便是。小姑娘刚纠结着还要说什么，见得他用力敲击几下，一会就让火绒起了烟雾。


    眼看起火成功，柳慕慕也不再犹豫，收拾完衣服她就去洗澡了。


    他还是挺高兴小姑娘爱干净的。


    这个时代哪怕是在夏天，许多人也不会每天都洗澡。绝大多数人家外出打水麻烦。更重要的还是缺少卫生意识，只要身体不难受都不必洗澡。


    见得起好了火，苏岳趁着烧热锅的时间，用刚买回来的木盆到天井装些水。随后往锅里下了大约三碗水，最后才下小姑娘切好的肥肉。


    很快水便沸腾了，过一会水蒸发得差不多，猪肉开始出油时，苏岳拿来火钳，夹出灶台部分燃着正旺的木柴，以此控一下火。


    随着把火候控小，现在只需要慢慢等肥猪肉熬出猪油，也不必再多做什么。


    苏岳看天色暗了许多，便到客厅找来油灯——装着灯芯的竹筒，再往里装些许猪油备用后，他才有了些安全感。


    此时厨房里充满着浓郁的肉香味，让苏岳忍不住地流口水。吃了两天野菜，此刻真恨不得好好炫一顿猪油渣。


    他把买好的晚餐拿进厨房，就是那几个包子和馕。不过苏岳想和柳慕慕一起吃晚饭，所以就算饥肠辘辘，也忍着没有先动口。


    苏岳感叹到女孩子洗澡为啥能那么慢，这时间够他洗两三回了。


    面对已经成型的猪油渣，还有包子和馕，他却要忍住吃的欲望，这让他在小木凳坐立不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也难以忍受。


    他只能坐在灶台前，看着明亮亮的柴火发着呆，偶尔再看看猪油熬得如何。


    当苏岳发现在看锅里时，开始有些看不清肥肉，便点燃了刚刚备好的油灯。从窗户吹进来的阵阵微风，让火苗随风轻轻摇曳。


    竹子真是个好东西，拆开一小节的竹筒便是一个容器，能装水成水杯，装油放条灯芯则是油灯。甚至是有些穷苦人家的饭碗，对贫苦底层百姓来说，陶碗和木碗都是过于奢侈的不必要之物。


    正当苏岳处于神游状态时，柳慕慕从外面走进了厨房。她在外面远远便闻到肉香味，仿佛回到了以前过年的时候，走路都急了几分。


    “好香啊！”


    她的感叹打断了发呆的苏岳，他看向一脸期待的小姑娘，也知道她食欲大振。


    “嗯嗯，确实太香了。”


    “我们赶紧吃晚饭吧。”


    苏岳用木筷夹起一些锅里的猪油渣到碗，等着一会放凉了吃。然后又拿起灶台上的食物，把一个包子塞到她手里。


    她接过手后并没有急着开吃，沉默了一会，正当苏岳想着要喂她一口时，她才忐忑地问道。


    “相公，你觉得我丑吗？”


    柳慕慕不再低着头，也不再逃避苏岳的目光。她凑近苏岳后凝视着他的双眼，就静静等着回答。


    苏岳没想到她会问这问题，一时间屋子陷入了安静。只有燃烧的柴火发出劈啪声，蹦出几粒火星，没来得及掉落就消失在黑夜里。


    天已经黑了，好在厨房的灶台有些炉火，还有油灯那微弱的火光。


    苏岳注视着表情凝重的柳慕慕，她有高而窄的鼻梁，稍微有些深邃的眼窝，偏薄的嘴唇，只是面部线条较为柔和，不如白种人那种刀削般的立体。


    还有一双迷人的淡蓝色眼睛，此刻正映射着点点红色火光。


    “不，你很好看。”


    “特别是你的淡蓝色眼睛，就像蓝宝石那么明亮。”


    “我好喜欢。”


    苏岳憋了半天，才认真回复她的话。


    他原本想说些富有情意的话语，表达此刻真挚的感情。奈何没有一双如簧之舌，实在说不出更多的甜言蜜语。


    对于柳慕慕现在来说，她有种做梦的感觉，哪怕她有过一点点期待。


    即便最疼爱她的母亲也从没有夸过她的容貌，她也早已经认定自己天生就丑。


    然而刚刚相公夸赞了她好看，这是第一次因为容貌被夸。


    她只感觉到喜悦的情绪好像变成了兔子，在她内心活蹦乱跳。


    但她却感觉鼻子好酸，明明很开心，但就是想哭。


    可是今天已经哭过很久，她不想让相公觉得自己只会哭。


    “相公我们开吃吧。”


    柳慕慕咬了一口包子含在嘴里，压低着声音说道，害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


    “嗯嗯，我来夹点肉。”


    “配包子好吃的。”


    苏岳意识到小姑娘情绪的变化，也就顺着她意说了下去。说罢拿筷子夹一块猪油渣喂她。


    小姑娘尝前还有些矜持的微张樱桃小嘴，犹抱琵琶半遮面。


    她尝后就仿佛吃到山珍美味，快乐从舌尖转移到了脸上，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