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霄篇八

作品:《宫墙映江月

    “想起什么?”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是哪里。


    沈故呵呵发笑,反问道:“这都能忘,对不起她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我在这一日对十二弟厌恶至极。


    “对朕出言不逊,打三十板子,禁足于宣王府中,非召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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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江清月这三个字。


    只是在每年春猎结束后去一趟扬州。


    有时候运气好能看到江清月,有时候在那住上许多天都不见她。


    直到三年后,我看到她和秦顾走在一块儿,有说有笑往她家里去。


    秦顾似乎往我这儿看了一眼,踏进她院中的脚步一停。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撒娇的口吻:“亲一口。”


    江清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干嘛?”


    秦顾就催她先进院子里。


    我怔在原地。


    秦顾会对她提这样的要求,他们的关系大概不只是朋友了。


    我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命的拽紧了,往死里拽,不给我留半点活路。


    很多年前,我和江清月也是这样卿卿我我,那时她是真的欢喜我。


    秦顾一个人又走出来,关上院门,径直向我走来。


    他站在我面前,向我施礼:“我们过几个月便要成婚了。”


    我说:“是吗?怎么还要过几个月?”


    民间的亲事不是一向办得很快。


    秦顾不动声色道:“我们很看重这场婚事,要准备许久。”


    我生硬的说:“哦。恭喜。”


    他又说:“皇上今后不必再来了。”


    我平视着他,好奇道:“怎么不是她来同朕说?”


    他眸中有瞬间的闪烁:“她不想见你。”


    “朕做了什么,至于她不想见朕?”


    我笑笑,不留余地的戳穿他,“还是你以为,一旦朕出现在她面前,你功亏一篑?”


    秦顾也是个犟种。


    他大概知道他身后有庞大的秦家,这个世族盘根错节,势力遍布大夏,我不得不投鼠忌器。


    “皇上,你别忘了,许多年前你就安排她做我的妾室了。”


    我说:“可是她并不愿意。”


    当初便不愿意,怕是对秦顾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如今未必能真心接受他。


    秦顾道:“我已不再是秦氏家主,我有自由身,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行吗?你可以像我一样,陪她柴米油盐,或者走遍五湖四海吗?”


    这句话叫我深思。


    我回到金陵城中想了许久。


    那些去就番的兄弟,也有能力尚可的,却仅限于尚可,无一人出众。


    事关天下万民,我岂能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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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蹉跎,便是数年过去。


    直到听闻江纵十岁过了院试,我心血来潮的专程下扬州去看了他一眼。


    在扬州的烟雨楼上,我看到江纵与一个成年男子玩飞花令。


    他满面少年稚气,吟起诗句来却如大江东流,滔滔不绝。


    对方节节败退,最终心服口服的认输。


    江纵赢得满堂喝彩。


    皇姐看着那孩子,满目欣赏之色,突然间对我说:“沈霄,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你?”


    我说:“我十岁的时候不如他。”


    皇姐又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像你?”


    这么一说,仔细看来确实像我。


    “毕竟是朕侄儿,侄儿和大伯像是有的,”我笑道,“皇姐,他也挺像你的。”


    皇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


    我很迟钝的反应过来,她似乎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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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后,我问了喜公公:“宣王和朕像不像?”


    喜公公摇头:“不像,皇上同长公主眉眼倒有几分相像。”


    我和皇姐像,我是早就知道的,毕竟我们同母同父,她伴起男装神似我。


    我又问前来商议要事的柳太尉。


    “朕与宣王像吗?”


    柳太尉愣了一下,再道:“臣认为不像。”


    我还问了太后。


    太后说:“你像你的生母,宣王像先帝,你们自然是不太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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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江纵像我,他竟然像我。


    我召沈故来见我,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再次确定他同我长得实在不一样。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茫然的望向远处,使劲往脑海里掏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沈故见我迟迟不语,出声唤我:“皇兄?”


    我神色凌厉,冷声道:“朕的孩子,你也敢说是你的。”


    沈故微微一愣,然后大笑:“皇兄,我何时说过孩子是我的,清月也从未提及孩子爹是谁,是你自己忘了你做过什么,又以为孩子是我的,旁人也这样以为而已。”


    我猛地立起,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江纵真的是朕的孩子?!”


    原本我并不能确认,方才的话也不过是诈他的。


    沈故见我如此反应,知我诓他的,一丝懊恼后,挟着无奈的语气替我忧心。


    “皇兄,你怎么能干出强暴她的事来,叫她恨透你了。你的酒品太差了……江留知道这事差点要冲进皇宫跟你拼命呢,我给他拦住了。”


    我强暴她?


    我离座走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企图找到撒谎的痕迹。


    他一定在撒谎,我怎么会强迫她,我怎么舍得这样对待她?


    “朕不可能强迫她。”


    “你没强迫,江纵是怎么来的?”


    他的眼底和他的声色一丝慌乱都没有,似乎在说一件绝对真实的事,“她宁可跟我假成亲也要摆脱你,你以为,她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做那种事?而且皇兄,你们不是在寝宫,是在御花园的一个逼仄的小山洞里,你把她强行拽进去就……”


    我不自觉的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撞上了案牍。


    我对她的欲望从未宣之于口,却一直存在。


    难道我真的在酒后丧失了全部理智,粗暴蛮横的对待了她吗?


    我想象不到自己对她践行兽行的模样,想到她对我恨之入骨,厌之入骨,每一次设想,我浑身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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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次,我想跑去扬州问问她,我真的做了禽兽不如的事吗?还想同她解释,我不想那么做的。


    可江纵的存在,是我犯过弥天大错的事实。


    我怎么还有脸去面对她?


    我不敢再想那个叫我魂牵梦萦的孩子,只能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口鼻,反反复复精疲力竭的睡去。


    直到一年后,皇姐告诉我不是这样。


    她告诉我一个截然相反的事实。


    我没有强迫江清月,江清月也没有恨透我。


    那一晚对她来说只是春风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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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不过,我亲手去把沈故暴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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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到扬州,在她每日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她。


    她容颜没有多大的改变,只多了些成熟的韵味,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不赖。


    此刻,她有点儿惊讶的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