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双幽蓝色的瑰丽眸子像是被抽干了内在的海洋，每一滴水都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夺走了，只留下了那一层覆盖在外面的薄膜，生硬的反射着天空的颜色。


    呆滞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连反射也只是最基本的照应出颜色。


    稚嫩的少年就这样站在血泊之中。


    “你……”


    “……”


    卡芙卡本想问一声，你没事吧？


    但是话刚到嘴边，却又被声音的咽下了。


    怎么可能没事？


    少女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识过这种表情，成为恶魔猎人的时间没见到过，此前的人生也未曾见识过。


    无法理解……


    不能理解……


    难以探究……


    只是心底在莫名的、奇怪的怵动，产生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完全无法分析出一点点的奇怪情绪。


    失去了恐惧感，便只会放纵欲望和快感，以至于连怜悯都忘记了。


    少女只能轻轻的挑了挑酒红色的发梢。


    “你为什么不离开？”


    “恶魔并不是你们普通市民可以对付。”


    少年抬起了头，那双毫无任何神彩的、空空如也的瞳孔反射出了少女的脸庞，那精致的、润红的唇。


    他面对在不久前还欺负过自己的大姐姐，幽幽的开口。


    “我害怕……”


    “我感觉恐惧，什么都恐惧，我害怕以后的人生没有父母，我害怕周围的环境，所有人都在平静生活。”


    ……


    ……


    ……


    ……


    嗯？


    ？


    ？


    ？？？


    ？？？？


    看到少年空洞的、没有一丝神色的双眸，她露出完美表情的俏脸上，终于骤然失色。她原本充满了温情的、有些坏女人的声音，终于有些捏不住了。


    “恐惧……”


    “害怕……”


    “是什么？”


    ——她无法理解。


    ……


    fear——害怕。


    scare——恐惧。


    非常简单的单词，就连读音也是那么简单。


    fr、sker。


    即便对英语完全不了解的人也能轻松拼出，所描述的更是世界上每一个个体都天生自然掌握的能力。


    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的大脑发育，思维逻辑、就拥有恐惧与害怕的能力。


    尤其是宇宙中最普遍的碳基生物。


    任何一个能发展的碳基文明都不可能失去名为恐惧的能力，甚至仅仅是普通的物种都是同样如此。


    这颗星球却是一个例外，他们曾经有过名为恐惧的能力，也像宇宙中任何一个人类文明一样普通。


    直到名为星核的灾难到来，直到万界之癌席卷这颗星球。


    里面生活的人们永久失去了恐惧的能力。


    久而久之，甚至连概念都彻底丧失。


    失去了恐惧，人们就没有了约束，欲望和快感成为主流，连带影响让人文关怀在短短的时间内崩塌。


    没有了恐惧就会一定程度上失去同情心，无论别人遭遇怎么样的灾难，也不会感到恐惧，也引发不了共情，只有极少数天生敏感的人才能拥有这份力量。


    共情和同情是一项高等的能力，正是因此，人类才可以高于单纯的动物一等。


    实际上，这种能力并非是每个人的共同。


    大多数人的共情能力很淡薄，少数能起效果的，本质上也只是因为恐惧感，害怕自己也沦落至此。


    如果每个人都拥有同情心与共情能力，那么世界也不会那么糟糕。


    一项一项的失去，一项一项的增加。


    原本正常的人们会沦落为恶魔。


    这并非少数人的专利，而是星球之上的所有生命都是如此，除了某些本不应该存在于此的特殊个体。


    即便是身为恶魔猎人的卡芙卡，本质上也完全没有恐惧。


    在没有为他人提及的情况下，甚至连这个概念也不清楚，头脑与内心，有着连自己不明确的空洞。


    但这始终是附加的改造，这种空洞不属于真正的人类。


    当名为恐惧的东西再一次被他人提及。


    当名为恐惧的感觉再一次被双眸捕捉。


    至少会吸引未曾拥有过的人去追寻。


    卡芙卡那被美瞳所覆盖的，看不出虹膜的瞳孔，莫名的闪了闪，此刻，少女从少年的瞳孔中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种从未意识到的情感。


    来自于少年的恐惧。


    ……


    【你并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来自于何方，你完全无法意识到为什么少年眼神中闪烁的泪光会让你想要去追寻，这明明仅仅只是眼睛里在流水而已啊？】


    【无论如何，对于面前这个在你成为恶魔猎手后，人生中第一次见识过两面，还是在同一天的少年。】


    【你确实没发之前一样随意挑逗一下，就这样轻轻的过去了。】


    【请选择——】


    【选项一：这样香香软软的少年，你当然要成为他的监护人了，你也可以有时间去仔细研究一下，为什么看到那双眼睛会让你产生一种自己仿佛并不完美的空洞感，渴望补全的执着。】


    【选项二：如果要论研究的话，比起成为监护人，或许直接进行一些比解剖稍微高级一点的手术，更合适一些，反正你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选项三：只不过是眼睛流水而已，你心中的情绪或许仅仅只是被警察关了一次，又遇上加班，无法买自己最喜欢的丝质大衣，才会感到有些空虚吧。】


    ……


    卡芙卡沉默不语，面对面前的选择，就连抬起指尖的想法都没有。


    那双与曾经简直一模一样的，被同样花色的美瞳覆盖着的眸子流露出了完全无法被遮掩的疑惑感。


    这种感情甚至凌驾于刚刚获得模拟器时的无法理解。


    为什么……


    ——自己的故乡有人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