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

作品:《早说你暗恋我啊[重生]

    季家别墅, 房门紧闭的书房。


    季贺文火冒三丈,“你这臭小子,干坏事就干, 怎么还让你岳父发现了?”


    季南枫又冤又无辜,“天地良心啊爸,我也不知道岳父大人怎么知道的!”


    季妈妈拍拍老公和儿子的后背,“都这时候了, 还提那些干嘛,咱儿子又不是不负责。俩孩子你情我愿, 这不都早晚的事。”


    季贺文愁眉苦脸,“问题是,我看亲家不太愿意啊!”


    之前谈案子, 郁程公事公办也就算了。但刚才吃饭,他也全程板着脸。虽没有故意难为或甩脸子, 但根本没半点熟络感,怎么看都不打算和他当亲家。


    从头到尾, 全程在说郁宁身体不好, 目前并不适合恋爱结婚,同居他更无法接受。还不停强调, 郁宁性格不活泼, 讨厌吵闹, 喜欢安静。他就算是非要找个男人结婚, 他也希望找个成熟稳重、细心体贴、性格稳定的对象。


    季爸爸看向季南枫, 儿子的确是好儿子,个子高,长得也帅,知道疼媳妇儿, 还孝顺。但显然和成熟稳重、细心体贴完全不搭边。


    季贺文叹气。


    难受,痛苦,


    比自己失恋还心酸。


    站在郁程的角度,季贺文非常理解对方的想法,如果他是郁程,也倾向于那种类型的男人。


    但郁宁有亲爸了,如果亲儿子不能和他结婚,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干儿子了。


    最重要的是,俩孩子是真心喜欢,当爹的,怎么也得成全他俩啊!


    季妈妈急得团团转,“老公,那怎么办啊?小宁这么好的孩子,我谁也不让!”


    季爸爸拍拍季南枫的肩膀,“明天你带着礼盒,主动上门拜访。”


    “咱穿正式点,就算性格不能成熟稳重,外形上得先占个优势。”


    “能骗一时是一时。”


    *


    次日中午,律师事务所楼下的餐厅。


    西装革履的季南枫坐在方桌一边,不仅衣服穿得老成,就连头发都顺到了脑后勺。


    另一边,是同样西装革履的郁程。


    在此之前,不论是爸他妈还是室友,都详细形容了郁程的外貌特征和性格感觉,季南也搜索过很多他的照片和新闻。


    但见到本人,还是后脊发凉。


    从外貌来看,父子的相似度很高,性格却比郁宁更不近人情,像是融不化的冰雕。


    季南枫主动倒了茶,周围死气沉沉,他正在寻找聊天的切入点。


    郁程率先开口,“明知宁宁心脏不好,还坚持和他发生关系,你是怎么想的?”


    季南枫脸涨得发麻,好像被人打,他没想过郁程会这么直白。


    郁程紧逼,“如果真喜欢他,怎么忍心在他身上留下大片痕迹?”


    季南枫指尖内扣,“对不起叔叔,怪我一时冲动。”


    “冲动?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冲动过,对宁宁的代价是什么?”郁程怒斥,“如果因为你的冲动,他承受不住怎么办?难道为了你的享受,我儿子就要冒生命危险吗?”


    季南枫逐渐急躁,“不是叔叔,我的确错了,我不该对郁宁做那种事。但我是在确定他吃过药,心脏不会出问题的前提,才和他那样的。”


    郁程的脸色更难看,“按你的意思,吃过药,就可以无节制了?难道我儿子和你谈恋爱,就要频繁吃药吃药再吃药,来满足你的欲.望,是吗?”


    季南枫百口莫辩,“我不是那个意思。”


    “照目前来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给我的感觉,是个性格急躁,冲动易怒,且对那种事欲望很强的愣头青。”


    “你控制不住情绪,也无法缓解欲望。宁宁和你在一起,他可能会频繁用健康来换取你的快乐。”郁程态度尖锐,“我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你对我儿子来说,就像颗定时炸弹。”


    季南枫无言以对,所有的指责,他无法辩驳,也没资格辩驳。


    即便他们真正发生关系只有那一次,但郁程说得没错。他渴望并幻想过无数次,疯狂想得到郁宁的一切。


    他不想隐藏对郁宁的喜欢,不管是灵魂的喜欢,还是情.欲的喜欢。想和他白头偕老,也想和他做那些,无法登堂的私密之事。


    郁程说得没错,病一天治不好,他在郁宁身边,就是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季南枫深吸口气,“叔叔,对不起,我很……”


    用力推开的大门打断了季南枫,郁宁气喘吁吁,带着指责,“你们见面,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情况不对,季南枫冲到他面前,“你跑过来的?”


    郁宁嘴唇发紫,胡乱摸衣兜,“堵车,跑、跑了两、我……”


    声音断断续续,郁宁的表情有些痛苦。


    郁程托住他,“宁宁,你怎么样?”


    郁宁呼吸急促,“药、我药……”


    几乎同时间,季南枫迅速掏出两粒救心丸,塞进郁宁口中。他将外套垫在地上,抽来靠垫扶郁宁平躺。


    随后,季南枫熟练按压中指未节的中央处,还有腕关节处的几个穴位,并不断安慰他,“闭眼,深呼吸,放慢频率,跟着我的节奏,吸气,释放。”


    服药过后,郁宁表情缓和,但嘴唇依旧发紫,额头的汗水不断溢出。


    郁程正准备拨打120。


    季南枫帮郁宁擦拭汗水,“这个时间,从那边过来的车很堵。还有,郁宁不喜欢救护车的声音,每次坐,他的心率和情绪会变化得更大。”


    郁程的烦躁肉眼可见,他继续拨弄手机,“我联系医生过来。”


    “不用。您放心,他吃过药,不会有生命危险。”季南枫把手轻轻贴在郁宁心口,“但他的心率和状态,的确不太常。麻烦叔叔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郁程收回手机,蹲下来,“宁宁,你坚持一下,爸爸背你下去。”


    “我来吧叔叔。”季南枫扶着郁宁的后脑勺,缓慢托起他的腰,“背着会挤压心脏,郁宁不适合那样。”


    季南枫坐在地上,让郁宁枕着他的腿。紧接着,他掏出个自发热的暖手宝,放在郁宁手上,并按在他心口。


    他抖了抖地上的西装,裹住郁宁,将人缓慢抱起,“睡会儿吧,很快就到。”


    季南枫转而和郁程说:“叔叔,去中心医院。”


    “不去省医院?”


    省院离餐厅最近。


    “那条路也很堵,外加郁宁喜欢中心医院的环境,那边消毒水味道淡,他闻着不讨厌。”


    郁程走在后面,眼前是抱着儿子的季南枫。


    三月初的北城,开了春,但室外不足十度。


    青年整齐的衬衫已凌乱不堪,凛冽的风中,能看到他被汗水渗透的脊背。


    他很紧张,表面却镇定异常。


    车急速开往医院,郁程透过后视镜,看后排的人俩个人。


    郁宁闭着眼,躺在季南枫腿上。


    他一只手抓着暖手宝,并按在心脏,另一只和季南枫十指相扣,紧密相连,半刻都不分开。


    季南枫的眼睛全程在郁宁身上,他熟练按动穴位,温柔地安慰他、搂抱他。


    郁宁平安到达医院,目前已送进病房输液。


    季南枫坐在床边,剥橘子喂他。没多久,季妈妈也匆匆赶了过来。


    她拎着大包小包,热热闹闹的,“小宁啊,感觉好点没有?”


    郁宁咽下橘子,“阿姨,我没事。”


    “每次都说没事,每次都把我吓坏了。那臭小子今天还不告诉我,幸亏我提前和杨院长打过招呼。”季妈妈打开饭盒,“今天时间赶,汤熬得淡,你凑合喝,明天多熬会儿。”


    “阿姨,不用麻烦的,我喝不喝都行。”


    “那哪成啊,咱们就得多补补。”季妈妈吹了吹汤勺,递到他嘴边,“来,慢点喝。”


    病房另一边。


    郁程收回目光,给了季南枫一个眼神,走了出去。


    *


    消防通道口,站着两个男人。


    郁程说:“你经常做?”


    季南枫惦记着郁宁,“什么?”


    “抢救我儿子。”


    “叔叔,没那么夸张。郁宁虽然有没少去医院,但突发情况不太多。”


    郁程:“但你很熟练,像是常做。”


    季南枫挠挠头,“担心这种事发生,我没事老做演练,都熟。”


    他会随身携带救心丸,了解郁宁常去地方的交通路况,清楚周围最近的医院,学习过各种心脏并发症的急救方法。


    郁程:“总这么照顾他,不觉得累吗?”


    季南枫无法理解,“为什么会累?有什么好累的?我照顾我媳、不是,照顾自己男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眼前的季南枫,在形容郁宁相关时,会流露出和往常完全不同的状态。


    季南枫继续道:“叔叔,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也无法让您满意。即便您不同意,我都不会和他分开。但您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征求您的同意。”


    郁程:“什么?”


    “我联系到了一位国外医生,可以接郁宁的手术。成功率很高,但后续恢复期较长。”


    考虑到郁宁不喜欢落课,外加需要飞去国外,季南枫便一直搁置,希望能找到国内的医生,或是等到暑期长假再劝他手术。


    季南枫说:“但我不想他承受病痛的折磨,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郁程:“成功率多少?”


    季南枫:“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样的数字,对郁程来说太难得了。


    郁宁很小的时候,郁程抱着他全国各地奔波,能给出的最高成功率也不足百分之十。


    “叔叔,不行吗?”见对方不说话,季南枫有点着急,“我很痛苦,真的不想等了。”


    “这种事,你去争取他的意见吧。”郁程看表,“我还有会,先走了。”


    “啊好,叔叔再见。”


    郁程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并递来张名片,“回条消息给我。”


    送走郁程,季南枫对照着号码,回了条短信过去。


    「叔叔,我是季南枫。」


    季南枫储存了电话号码,并备注【郁程叔叔】。


    但这称呼,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又改成【媳妇儿他爸】,还是不觉得不够味儿,最后换成【岳父大人】才彻底满意。


    季南枫收回手机,正要回病房,手机在衣兜里震。


    岳父大人:「手术结束,你们就结婚吧。」


    *


    手术安排在半个月后。


    在郁宁的要求下,仅由季南枫陪他前往。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两个人到达了目的地。


    季南枫已提前安排好所有,术后一周,如果没有问题,便可以回国修养。


    手术十点开始。郁宁吃过早饭,靠在床边晒太阳,窗外有花香和鸟鸣。


    季南枫陪在旁边,帮他按摩小腿和胳膊。郁宁需全麻进行手术,时间长达十个小时以上。


    术前需二十四小时禁食,郁宁有些憔悴。


    季南枫心疼又无计可施,只能低着头,不停给他按摩身体,减少些压力和紧张。


    郁宁看他的反应,“歇会吧,我没事。”


    季南枫揉得更卖力,“闲着也是闲着。”


    郁宁笑笑,“手术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我哪紧张了?我一点都不紧张,我很正常啊!”季南枫直起腰版,活动筋骨,“我怎么了,我好得不行不行的,我才不紧张,我有什么紧张的,我叫不紧张。”


    郁宁:“……”


    此地无银三百两。


    “嗯,不紧张同志,我想喝鲜榨石榴汁,能不能帮我买一杯?”


    “行,这就去。”季南枫走到门口,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手术得空腹,不能喝。”


    “手术结束后喝,快去买吧。”


    “好,我马上回来。”


    透过窗口,郁宁看着季南枫奔跑的背影。希望适量运动,晒晒太阳能缓解他的紧张。


    枕边的短信不断响起。


    季阿姨:「小宁,我和你叔叔等你回来。」


    谈晨:「手术加油,一切顺遂。」


    小米:「小宁,我会为你祈祷的,期待你的好消息呀!悄悄说,没有你的日子好寂寞,好想你。等你呀!」


    除此之外,还有季南枫的三个室友、辅导员和梅教授也都发来的祝福短信。


    郁宁依次表达了感谢,他把手贴在心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回忆季南枫在阳光下奔跑的背影。


    上一世的遗憾,终于要圆满了。


    他即将获得新生,拥有健康且跳动的心脏。


    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开心就放声大笑,难过就用力去哭。可以尽情地跑、可以放肆的跳,去做任何喜欢的事情,再用这颗鼓胀的心,去靠近热爱的人。


    崭新的生命,让人痴迷且向往。


    敲门声抽回郁宁的思维,穿干净衬衫的男人站在门口,“小宁,好久不见。”


    郁宁偏了偏头,“学长?”


    向霖对他微笑,“可以进来吗?”


    郁宁有点意外,“当然了。学长,您怎么来了。”


    向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会说。刚好来这边参加画展,恰巧听说你今天手术,就顺便过来看望你。”


    向霖自嘲,“但这次不想撒谎了。我推掉了两场会议和三天的课程,专门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看望你。”


    郁宁捏紧被角,“学长,很抱歉,我心里……”


    “好了,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向霖安静温和,“真的只是来看望你。”


    郁宁:“谢谢你,学长。”


    向霖掏出枚巴掌大的盒子,“这是我准备了很久,一直想送给你,总没机会送出的礼物。”


    向霖本不打算再送了,但被赋予特别意义的礼物,放在自己手里,就失去了它该有的价值。


    即便理智告诉他不该,但他还是来了。


    “这次,我是以邻家哥哥的身份来的。只是哥哥,你不要多想,也不要误会。”向霖把礼物盒递到他手边,“给个面子,拆看看看?”


    郁宁打开盒子,是一串简单却精致的手链。淡绿的软绳,下面坠着枚小巧的七色花瓣,在阳光下,泛着不同颜色的光。


    郁宁眼前一亮,“您自己做的?”


    向霖点头,“做了很久。”


    久到很多年。


    郁宁拿捏起手链,放在手心,“谢谢,很好看,我很喜欢。”


    向霖:“我帮你戴上?”


    郁宁伸出手,“好,谢谢。”


    郁宁晃了晃手腕,闪亮的七色花瓣,把光折向苍白的墙面。


    向霖看着他的眉眼,“还记得七色花的寓意吗?”


    郁宁:“记得。”


    帮你实现梦寐以求的愿望。


    向霖说:“来这之前,我帮你许过愿望了,希望你手术成功。”


    郁宁摸着手串,“谢谢学长。”


    向霖看着他,“小宁,可以摸摸头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郁宁点点头。


    向霖扬起嘴角,很轻的摸向晒成暖棕色的头发,“小宁,加油,哥哥等你回来。”


    时间仿佛穿梭,即便过去很久,郁宁依旧记得十几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林哥也是这么摸摸他的头发,对他说了相同的话。


    但那次,从医院出来后,他被送去了爷爷奶奶家,再也没能回来。


    郁宁扬起嘴角,“谢谢你,小林哥。”


    *


    手术开始还剩不到二十分钟,季南枫才提着塑料袋,垂头丧气赶回来。两杯果汁,一杯洒了七七八八,另一杯连吸管都没了。


    郁宁见他状态不对,“怎么了?”


    季南枫的目光落在郁宁手腕,“没事啊,没事。”


    护士敲了敲病房的门,用英语提示郁宁,该进手术室了。


    同一时间,几位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走了进来。


    在季南枫的搀扶下,郁宁上了另一张床。


    根据医院规定,郁宁将由工作人员推进入手术室,家属不能陪同。


    分别前,郁宁搂上他,“等我回来。”


    季南枫呼吸很急,木讷点点头。


    郁宁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好了,别紧张,我没事的。”


    很显然,季南枫依旧紧张,且越来越严重。


    看惯的医护人员,并不给他们多少时间,郁宁被遮上了吸烟罩,推出了病房。


    术前吸氧能缓解患者的紧张,但郁宁并不紧张。经历过生死的他,什么都不怕。


    走廊尽头的手术室越来越近,苍白冰冷的墙面,却有着温暖的光。


    郁宁慢慢合眼,逐渐进入昏睡状态。


    再次睁开眼时,他面对的,将是梦寐以求的人生,崭新、幸福并快乐。


    手术室的大门还没打开,身后有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郁宁有点困,他没睁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停在身边。


    氧气罩从脸上扒开,郁宁被人搂进怀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强行亲吻。


    冲动鲁莽的人没有羞耻的心,也毫无悔过之意,还在他耳边充斥着威胁的口气,“郁宁,我警告你,手术结束咱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