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地下十八层，哪里有什么？


    谢晏看了看电梯，长腿迈开，穿过大厅，走到客房楼门口。站在门口停了一秒，他拉开了大门，从客房楼走出去。


    狂欢的喧嚣入耳，天边挂着一轮残月。


    站在客房楼前，可以看到世界下面霓虹闪烁的游乐场，像是不夜城的欢场。


    住宿区靠近森林的位置，矗立着一栋大楼，和客房楼一模一样。


    苏莲衣在他身后探头，“看到了什么？”


    “双子楼。”谢晏给他指方向，苏莲衣什么也没看到。


    站在客房楼前的空地上，除了苏莲衣，江宸宸和江钦都看到了。


    这次的双子楼很近，用了不到五分钟，他们就走到了楼下。


    楼体漆黑，不知道用了什么建材。


    没有门。


    窗户紧闭，谢晏和江钦试着破窗而入，却破不开玻璃。


    苏莲衣站在旁边，看谢晏和江钦在一片空地上转来转去，不时做出攻击动作。


    场面古怪。


    谢晏道：“看来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只是试着乘坐电梯下去，看能不能到达。”


    四人折返客房楼一楼大厅。


    谢晏按下电梯按钮，看着屏幕上的楼层数字开始跳动。


    －18，－17，……1，0。


    苏莲衣看不到，只好一直拉着江宸宸的衣角。


    叮——


    电梯发出清脆的顿止声，电梯内在四人面前应声而开。


    空荡的电梯，内部锈迹斑驳，一盏老旧的风灯挂在电梯壁上，发出摇曳昏暗的红光，时明时灭，接触不良似的。


    四人踏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


    －18。


    按钮自动亮了。


    谢晏似有所感，伸手把江宸宸揽进怀里。


    下一秒，电梯像是磕了药，失重般坠落。


    江钦口中吐出一句脏话，身体被重力压在电梯天花板上。


    苏莲衣和谢晏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有江宸宸，有谢晏做了肉垫。


    电梯像是要故意折腾他们，失重后是疯狂摇摆。


    四人在电梯里被甩来甩去，好不容易，电梯咚的一声，应该是到底儿了。


    －18。


    电梯门打开，四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来。


    视野中不是他们预想的广场，或者走廊，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和客房楼一模一样的大楼矗立在不远处，一楼大门大开。


    如同一头卧伏在大地上，张开獠牙，择人而噬的凶兽。


    在四人进入电梯的瞬间，现实世界炸开了锅。


    四人的直播间一起黑屏了。


    黑屏代表着什么？


    ——死亡！


    四人安全踏进双子楼，像是踏进了另一个世界。面前是无数面镜子碎片，每个碎片都在演绎故事。


    故事的主角——


    ——“桃李，桃李——”


    穿着朴素校服的少年站在宿舍楼下，满面含笑地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同学。


    “演艺公司打电话了，明天让你去公司签合同。以后出名挣了大钱，别忘了哥们儿……”


    同学搭着他的脖子，面孔模糊不清。


    碎片中清晰的只有少年桃李青涩却潋滟的脸。


    ——私人包厢。


    桃李被人灌酒。


    “不行了，我真的喝不下了……”


    喝得双颊绯红，眼神迷离的桃李推拒。


    “喝不下了，我们玩个新游戏吧。”


    “这里有十万块，你脱一件衣服，拿走一万。怎么样？”


    桃李愤然想要离席。


    “我听说你父母重病，在医院里每月都要花不少钱吧？”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


    半醉的桃李手放在门把手上，神色挣扎，最终没有拉开那扇门。


    ——“我说祖宗，王总可是投资人，是金主爸爸，你过去陪陪酒，合同就能签了。伺候好了王总，王总手指缝里漏漏，你就不缺钱了。苦哈哈地每天跑龙套，你能挣多少钱？”


    面容模糊的经纪人跟在桃李身后，“苦口婆心”地劝诫。


    “公司给你定了指标，不完成你要赔钱的。王总，李总，你总要选一个的。”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圈里多少人盼着这样的机会。你考虑清楚，重症监护室的费用……”


    ——照片被推到桃李面前。


    对面的人轻佻威胁，“这样的照片我还有不少，如果流传到网上，你知道后果。今天的局，你要不要来，考虑好。”


    桃李的下巴被手指轻佻勾起，心中皆是屈辱，对方却恣意放肆。


    被拿捏住七寸，桃李不得不周旋在好色权贵之间，如同玩物一样辗转，被羞辱，被玩弄……


    帧帧碎片，都是桃李的屈辱经历。


    江宸宸把一团光球按进身体，眼前的碎片没有消失，碎片里的情景依旧在重复，在演绎。


    他甩了甩脑袋。


    他不敢相信这是桃李的经历，一定是诡异放出来污染他的。


    无数碎片世界组成一张巨大的迷宫，四人在这迷宫中兜兜转转，仿佛被人安排了，走向了迷宫最深处。


    迷宫中心。


    四周被碎片围起，碎片的光照亮了地上三尺见方的地面。


    桃李蜷缩在地上，乱发覆面，眼神慌乱恐惧。


    碎片世界的桃李被注射毒药，被强欢，被曝光……


    桃李双手捂住耳朵，不想听，不想看。


    一个人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鞭子，“来，说吧，东西藏哪儿啦？”


    狰狞的青铜面具覆盖了整张脸，面对畏惧发抖的桃李，他猖狂暴虐。


    鞭子落在桃李身上，桃李抱着身体在地上翻滚，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衣物在鞭子下碎裂，肌肤也被抽出了道道血痕。


    江宸宸闯进来就看到了这副画面。


    “桃李哥哥？”江宸宸不敢确信地上凄惨的人会是记忆中那个温雅强大的桃李哥哥，身体快脑袋一步，扑过去，想要为桃李挡鞭。


    “宸宸！”


    谢晏想都不想，手中流萤亮起炽白的雷电，向着青铜面具人劈下。


    鞭子并没有落在江宸宸身上。


    耳边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叹，他的身体被抱住，瞬间离开了原地。


    青铜面具人持鞭的右臂被流萤斩断，飞快地后退，意图借着碎片掩护。


    抱着江宸宸的桃李勾了勾手指，青铜面具人飞回来，被掼在地上。


    江宸宸抬头看桃李，神情呆滞。


    桃李笑笑，意念一动，给自己换了身衣服，狼狈尽消，“我只是想钓个人出来。这么巧，被你们撞上。”


    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碎片如同一个个气泡，瞬间破碎。


    哪有什么楼房，他们脚下是盛芳湖上的长桥。


    现实世界，谢晏几人包括盛淮的直播间屏幕亮起，有了画面。


    被掼在地上的青铜面具人抬头，惊惧地看着桃李，他脸上青铜面具脱落，竟然是盛淮。


    “你从开始就知道？你将计就计！”


    桃李温柔地笑着，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说实话，说不定就能活命。”


    盛淮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于是他越发恐惧。


    “被下了禁制。”桃李很失望。


    一道光芒如流星划破怪谈世界夜空，消失在漆黑夜空。


    桃李大喜，一点光芒自他指尖飞出，追着那道流光消失在夜空。


    “发现你了，看来是你先忍不住。”


    桃李扫了一眼被禁锢在地上的盛淮，“你们有用吗？没用的话，就让祂带走。”


    “你不是诡异！”苏莲衣笃定。


    桃李闻言看过来，打量了苏莲衣一眼，笑容温柔和善，“哟，小灵师。”


    “白天的那个不是你！”苏莲衣凑上来闻了一下，无比肯定。


    “借用一下身份而已。”


    “桃李哥哥。”


    朏朏揉着眼睛出现在夜色中，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桃李哥哥这么早就醒了，找到那个人了吗？我刚才好像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桃李轻轻点了一下她脑门，“没睡醒就再去睡一会儿。我等你睡醒了，再走不迟。我已经做了标记，他不能轻易逃掉了。”


    朏朏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蹭，含含糊糊地应着。


    江宸宸顶着一脑袋问号，巴巴地望着桃李，等他解释。


    “有一个人偷了我的东西，然后藏起来了。我到处找他，想要把东西拿回来。在这个世界发现了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跟过来了。”桃李言简意赅地解释，“你刚才也看到了，还是让他逃了。”


    “桃李哥哥，不是这个怪谈世界的最终诡异？”江宸宸喏喏地问。


    桃李大笑，“当然不是，不过这张脸，确实我借的。”


    “借的？”


    桃李把脸凑过来，左右炫耀，“这张脸是不是很好看？”


    “桃李哥哥原来长什么样子？你丢的东西找到了吗？”江宸宸好奇地问。


    桃李笑着看他，又看了一眼谢晏。


    “找到了。”


    “那就不用再去追那个小偷了吧？”


    “不，还有一些账没有算清。”桃李捏了捏他的脸，“天亮了，我和朏朏就要离开了。你要快快长，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江宸宸不舍。


    抱着桃李胳膊的朏朏对他扮了一个鬼脸，嘻嘻地笑开了。


    “灵。”苏莲衣指着桃李，又指朏朏，“大妖。”


    灵是什么？


    谢晏和江钦等着他解惑。


    “集天地灵秀，钟万物造化，自然孕育而生，为灵。”苏莲衣斜睨谢晏，吐槽，“谢老大你进来都三天了，没发现这是一尊大神吗？”


    谢晏不理他。


    东方鱼肚白，一轮金日缓缓升起。


    怪谈世界内积雪消融，繁花竞芳。


    盛芳湖中心，一座东方风的亭子闪着瑞气万条，缓缓浮现。


    亭子中央，一座圆形光门。


    春日，湖心亭。


    门，果然出现了。


    桃李看出了他们的跃跃欲试，“门后的世界不是归途。机遇总会伴随危险，你们最好准备好了再去。记住，四日一个轮回。”


    “桃李哥哥，这不是怪谈世界的出口吗？”江宸宸直问。


    “听说过界门吗？”桃李没有解释，“关于出口，不必着急，时间到了，出口自然显现，在此之前，保护好自己。”


    桃李牵着朏朏的手，笑着揉揉他的头，“我要走了，以后再见。”


    朏朏看着谢晏，“下次再见面，你能陪我一起玩儿吗？我会给你准备见面礼物的。”


    在江宸宸不舍的视线里，桃李和朏朏化成一道光冲天而起，消失于天幕。


    苏莲衣仰头看着，嚯嚯出声。


    “破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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