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术无用？”


    朱允熞突然哈哈大笑，直笑的方孝孺脸面无光。


    仿佛在嘲笑他，也就这点智力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朱允熞能这样笑，明明此刻，占尽优势之人，是他方孝孺！


    可朱允熞就是笑了。


    并且毫不留情的说道：“尔等也就这般见地了！”


    朱允熞终于开始还击。


    一一指摘方孝孺等人的错处。


    道：“算术从来都没有无用一说，算术是一门切切实实的学问！”


    “且史记有言，至圣先师对仁人君子的要求乃是‘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而这其中的艺，便指的是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数也是其中之一！难道你方孝孺认为，至圣先师也不对吗？！”


    “参伍以变，错综其数，至圣先师也曾求推演之法！”


    “你方孝孺何德何能，敢说出算术无用这四个字？难道说，你当真是读朱子之书，读傻了，忘了圣人教诲！”


    “还是说，在伱心中朱熹更胜于至圣先师？！”


    朱允熞高喝出声。


    如惊雷入耳。


    直吓得方孝孺出了一身的冷汗！神情慌乱不已！


    他未曾想到，朱允熞竟然会用这等方式来回击自己。


    而的确，程朱理学作为一门道德的禅学，对于数之一道，是极为忽视的。


    毕竟，程朱理学都讲究重知轻行了。


    又怎么可能去关心什么君子六艺，这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东西了。


    不为世人所追捧。


    当然，主要还是太难了，大家学习八股文科举考试做官还来不及，谁会去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所以在方孝孺他们心中算术无用，还当真就没错！


    是他们的心里话！


    可现在被朱允熞用孔子的话给批驳了一番之后，方孝孺一下子就僵住了。


    还是因为那个原因。


    理学压根儿就不是儒学，和孔子的思想相差甚远！


    完全就是借着孔子的思想在阐述自己的思想，理学的四书五经，看似是孔子传承下来的。


    但实际上全都是朱熹一家之言！


    甚至可以说是一门全新的学问都不无道理。


    只是名义上用的是‘儒’。


    所以当朱允熞用孔子的思想去批驳方孝孺一言一行的时候，他自然就尬住了。


    只能支支吾吾，顾左而言他。


    道：“莫、莫要逞口舌之利！”


    “倒是说些有用的？”


    朱允熞也没扯着这一点不放，因为在场的文官大多都知道，孔子之所以要君子学数，乃是因为‘易’。


    主要算卦、占卜所用。


    但现在都到明朝了，算卦虽然依旧存在，活跃在民间，可朝堂之上却早就不再流行。


    换句话说，也就的确是无用了。


    朱允熞知道，想要真正说服他们，或是说服老朱，就得拿出真正有用的干货！


    “算术一道，可用的实在太多。”


    朱允熞淡淡道：“但今日，孤也就只捡其中一两条来说，好让你们看看，算术是否当真无用！”


    “今日，孤只讲两条，其一为几何！”


    “几何之用处，甚是宽广，小到丈量地里田间之面积，大到丈量家国之山河！”


    “下可造宏伟之高楼，上可察万象之星河！”


    “而这，便是尔等口中无用的算术！”


    方孝孺等人一下子愣住了。


    甚至可以说有些傻眼。


    他们不是没看过朱允熞写的《初等数学》，上面的几何部分确实很难懂，他们也的确是没看懂。


    可是，这几何不就是在纸上花了一些简单的图形吗？


    怎么会和这些东西连接起来？


    方孝孺第一反应，就是朱允熞在懵骗他！


    恼怒道：“这怎么可能！”


    “你那《初等数学》上关于几何的内容也就那么几十页，怎么可能包含这么多的内容？”


    “而且我明明看了！”


    “里面根本没这些内容！”


    但方孝孺迎来的只是朱允熞可怜的目光。


    “啧啧。”


    仿佛在嘲笑着他，智力着实有限，什么也没看懂。


    那种被人从智力层面藐视的感觉着实让人抓狂到了极点！


    “方祭酒，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去把几何弄懂了再来这里大放厥词。”


    “而不是半懂不懂，就敢说算术无用！”


    “孤今日便好心给讲讲，几何真正的妙处！”


    朱允熞不屑的笑了笑。


    然后向众人讲解几何的知识，特别是关于官府丈量田地时，如果遇到不规则的田地该如何准确测量。


    在以前，大明的官府遇到这种不规则的田地，都只能是靠估算。


    用眼睛去比较。


    但现在，朱允熞却能够轻而易举的测算出不规则土地的面积！


    这于官府而言，显然是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而在大的层面上，朱允熞则是教大家如何准确的画出等比例的精确地图，还有该如何用几何知识建造高楼而不坍塌。


    又如何用几何知识测量天体。


    用的尽是《初等数学》的简单内容，虽然对方孝孺等人来说，已经算是高深。


    但理解起来，还是没那么困难。


    至少也能做到个似懂非懂，明白朱允熞到底在说些什么。


    上方的老朱也是慢慢醒悟。


    这些东西，都在细微之处，能够从最基础的层面，去改变大明的一切。


    属于是把原本夯实的地基给重新打了一遍。


    变得更加坚实！


    足以起万丈高楼！


    而这个时候，老朱方才隐隐理解到，朱允熞做这一切的真正用意！


    如果说大明就好比一座高楼。


    尽管现在看上去稳固。


    可地基不牢，等过了几十年或是几百年之后，这楼自然而然就会塌了。


    但朱允熞现在做的，却是重新换了一个更牢固的地基。


    用上了更坚固的材料。


    将最底层的思维全部翻新！


    如此，方才能一跃高楼过百丈，且千年不变，万年不变！


    长久存在！


    “第二条，则是函数！”


    讲完了几何之后。


    朱允熞又讲到了函数，在方孝孺等人看来，这无非就是一些数字，在纸上玩出了一堆技巧。


    几乎等同于文字游戏。


    就算是在纸上把这些数字玩儿出了花，他也不可能有用吧！


    但朱允熞接下来的话。


    却又实实在在的击穿了方孝孺的心防！


    “火炮之利，想必大家也已经知晓，日后大明之火炮，只会威力更加强大！”


    “但想要真正发挥出火炮的威力。”


    “却离不开函数！”


    奉天殿内。


    所有人都看着朱允熞，看着他、听着他，侃侃而谈。


    讲述在战争之中，发射火炮的炮兵，是如何用三角函数确定目标的方位以及距离。


    而在平射以及仰射时，又如何利用抛物线的原理，去确定炮弹的落点。


    准确的轰击目标！


    这每一步，都需要紧密的数学知识！少了一步，或是错了一步，都不行！


    朱允熞为了验证自己所说。


    直接当场带着老朱和群臣百官来到一处火炮的试射场地。


    现场演示如何用函数的知识，来确定方位和距离。


    方孝孺不死心的试了试，选定一个目标，让朱允熞说出方位和距离。


    然后测量。


    结果竟然准确无误！


    朱允熞只是凭借目测，就能测定方位和距离，这在众人看来，几乎完全不可思议！


    方孝孺仍是不信。


    道：“或许这只是太孙殿下天赋异禀所致？”


    “换其他人就没这个效果了！”


    但可惜，朱允熞当场把蓝玉给叫了过来，早在无敌大将军炮被制造出来的时候。


    朱允熞就已经开始向蓝玉灌输炮兵思维。


    自然也是教了他一些东西的。


    只是从未整理成册。


    而蓝玉也学得还算不错，已经动了基本的算法。


    朱允熞让蓝玉如同他方才一般，凭空测定方位和距离，在方孝孺如同死人的脸色下，蓝玉竟然也测量准确！


    虽然误差较之朱允熞更大。


    但也说明，这个方法是可以复制的！


    而随后，朱允熞更是亲自调整火炮的设计调度，让方孝孺亲自摆放火炮的目标物。


    方孝孺绞尽脑汁的想尽了办法。


    想要刻意为难朱允熞。


    但随着‘轰’的一声！硝烟响起，炮弹落地！目标物轰然炸开！


    烈焰大起！


    方孝孺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如丧考妣！


    “好！”


    老朱面色狂喜，忍不住拍手鼓掌。


    而在身后的众多武将，也纷纷忍不住欢欣鼓舞。


    激动的跳了起来！


    火炮本就是战争利器！而若是日后人人都能有太孙这样的准头，岂不是说日后大明的炮弹，想轰谁就轰谁！


    弹无虚发？


    这何其恐怖！


    老朱更是当场下令道：“算学必须推广！”


    “日后军中，更要推广！挑选其中算术好的，成为炮兵！”


    “咱要打造一只全都懂算学的炮兵部队！”


    老朱看着这效果，心动不已！


    只要将算术推广出去，尤其是推广这什么三角函数之类的。


    日后大明的火炮，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就算是北元的骑兵，面对这些火炮，怕也是吃不消吧！


    看着一众武将和老朱支持推广算学。


    方孝孺的脸色简直比死了爹妈还要难看，有心想要阻止，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难道今日……自己就这么输了？


    方孝孺不甘到了极点！自己已经败在了朱允熞手中多少次？难道这一次也要继续败下去？


    绝对不行！


    此刻，方孝孺就像是一个将要溺水之人，死命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谁能救我？”


    方孝孺不禁在心中大呼：“谁能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