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夏油杰已经许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由于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陷入了某个思维怪圈。


    理智上，他依旧坚持着那些所谓的正论，可每当一个人独处时,他的大脑总是不受控地回忆起那天的景象。


    断壁残垣和……满地的鲜血。


    可当他的情绪因此变得无比沉重时，耳畔又会传来那天教徒们疯狂的欢呼声。


    割裂，荒诞。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


    “夏油,你真的没事吗？”


    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家入硝子问。


    夏油杰没有犹豫,十分平静地回答：“我没事。”


    除此之外，他面临的还有……清醒梦的消失。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件事并没有给他的现实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因为理论上那些梦境本就如同泡沫，虚无缥缈。


    在没有主动权的情况下，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自始至终就清楚这一点,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便也不得不承认了。


    但这真的没有给他造成影响吗？


    在出完任务返回高专的途中,夏油杰路过一家甜品店。


    嗅到那种熟悉但又陌生的香甜气息，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若是五条悟也在这里，他一定会兴致勃勃地跑进去，但他不在。


    所以夏油杰只是为之驻足,并没有进店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时,甜品店的门缓缓打开，店内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


    出于本能，夏油杰本想去扶她一把，但老婆婆却摆了摆手，然后冲他露出了一个极为慈祥的笑容，慢吞吞地说：“小伙子,你是不是低血糖啦？脸色很难看啊。”


    说着，她摊开手，皱巴巴的手掌心里躺着一颗糖果。


    她笑眯眯地将糖果递给他：“刚在店里买的，很甜，你吃了会舒服点。”


    夏油杰有些怔愣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老人又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仗着年纪小就瞎糟蹋自己的身体，这样可不好啊。”


    说完，她摇了摇头，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夏油杰看着掌心这颗包装可爱，还写着甜品店名的糖果，慢慢撕开，将糖球放入口中。


    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立刻盖过了先前还久久无法消散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抹布味。


    啊，这熟悉的感觉……


    夏油杰闭上满是血丝的，干涩的双眼，又睁开，握紧了拳，将包装纸捏成一团，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此处。


    夜晚，夏油杰躺在床上试图入睡。


    他的精神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却总是睡不安稳。


    今日也是一样。


    闭上眼后其余的感官都会变得极为敏锐，他能够清晰地听到有风拨动叶片的


    声音，


    窗外昆虫飞过的“嗡嗡”声，


    只要稍微动一下身子，被褥摩擦的声音就会被放大无数倍。


    这让他更觉得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浑浑噩噩间，感觉整个身体变得格外沉重，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虽然还留有最后一丝神智，但又无力再继续挣扎，只能静静等待着身体不断下坠。


    倏地，那种不妙的下坠感被打断了。


    夏油杰睁开眼，看到了明亮的灯光，还有琳琅满目的货架。


    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他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耳边传来礼貌的询问声：“您好，您身体不舒服吗？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夏油杰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正对他说话的店员，僵硬地回答：“谢谢，我没事。”


    便利店内刺眼的灯光让他干涩的双眼渗出一点点生理性的湿意，夏油杰感觉到自己此时的心脏正跳得飞快，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他又做梦了。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听他回答了“没事”，店员没有继续问，只是在整理货架的同时小心留意着他的状态。


    没办法，这个丸子头少年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属实不是很好。


    他像是许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目光发直，眼下的青黑极其明显。


    这时，一道清脆的消息提示音从丸子头少年的衣兜里传了出来，把还在暗中观察的店员吓了一跳，手上的商品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


    夏油杰没有被吓到，但同样的，一向感官敏锐的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边上发出不小动静的店员。


    他动作飞快地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打开锁屏，看到了新收到的消息。


    [云理理：下午好~杰君在干嘛呢w]


    店员这时刚检查完掉落的商品，在看到商品并无损坏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想将商品重新放回货架，就感觉到边上有个黑色的身影像阵风似的飘了过去，速度极快。


    他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刚才飞出去的是那个丸子头少年。


    “诶！外面在下大雨！”热心的店员急急忙忙地说了这么一句，然而这时已经看不见那个少年的身影了。


    “跑的可真快啊。”他碎碎念道，“跟女朋友吵架了吧。”


    *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一切似乎没有给她带去任何影响。


    这是在重新见到云理理后，夏油杰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可他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夏油杰如此作想。


    他看到云理理用意外的眼神看他，然后小声询问：“你要不要……先进来？”


    他自然答应。


    进入屋内，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渐渐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云理理正背对着他关门，以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


    夏油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终于在


    心中承认，这所谓虚无缥缈的清醒梦给他带来的影响真的很大。


    虽然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这个梦中的少女，但他不曾忘记她的长相，不曾忘记有关她的任何事，甚至就连她扎起马尾辫时，白皙的后颈上有一颗小小的痣这种容易忽略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咔哒”


    *


    “”


    得知攻略对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黑化值居然已经到达70%的云理理颇为不解地问。


    虽然脑内一片混乱，但尚还留有一丝理智的夏油杰很快放开了怀中的少女。


    因为淋了雨，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浸透，刚才的拥抱也让云理理身上的外套沾上了雨水。


    “发生了一些事。”夏油杰道，“抱歉，让你也……”


    “这没什么的。”云理理打断了他继续道歉的意图，“你还是先快去洗个澡，不然会生病的。”


    夏油杰：“……好。”


    第一次留男生在家里洗澡，这听起来很刺激，但云理理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这里并没有可供夏油杰替换的衣物啊！！


    幸好这时外面的雨已经不是特别大了，云理理想了想，决定出门去不远处的便利店看一下。


    离开前，她想起夏油杰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和那离奇的黑化值，先给他的手机发了条消息，但又怕他没看到，又找了张纸留了字，这才出门。


    *


    还好家附近的这家便利店还算大，商品也很丰富，云理理随便找了件白色T恤，并通过描述夏油杰大致的身高体型后在店员的建议下购入了XXL码的。


    裤子也用同样的方式购买完成，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夏油杰穿什么码的内裤？？


    云理理大脑发懵，被这个问题狠狠难住。


    贴心地店员表示：“您要不然再大致描述一下呗？”


    云理理哽住。


    这让她怎么描述啊？！她又没见过！


    事情逐渐变得尴尬起来，出于对乙女游戏纸片人的信任，云理理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问：“哪个是最大的？”


    店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问：“那您想要什么花纹的呢？”


    云理理：……


    倒也不用这么贴心。


    她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花样繁多的内裤，脚趾抠地，绝望地闭了闭眼，随便指了一条。


    店员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云理理并没有注意到，结完帐后飞奔着离开了便利店。


    *


    另一边，夏油杰洗完澡后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


    之前因为脑内的思绪太过混沌，他居然忘记了换洗衣物的事。


    正苦恼这个问题，夏油杰忽然感觉


    哪里不对，心脏不由得咯噔一跳。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关闭花洒后，四周再次陷入沉寂，变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刚才不是这样的。


    刚才外面没有这么安静的。


    他试探着扬声呼唤“理理”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夏油杰瞬间就感觉心中一片慌乱。


    于是，他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拿起云理理给他准备的那条浴巾往腰上一系便推开了浴室的门。


    果不其然，卧室没有人。


    他又大步走向客厅，客厅内也空空荡荡的。


    人呢？


    她又……离开了吗？


    他又要醒来了吗？


    心脏在胸腔处一下又一下跳得极为沉重。


    这一刻，夏油杰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中，他感觉整个世界好像离自己很远，脑内还不断传来吵嚷的轰鸣声。


    直到“吱嘎”


    一声，房屋的门被人打开。


    夏油杰猛然间回神，看到云理理站在门口满脸惊愕地看向自己。


    随后又是“啪嗒”一声响起。


    一开门就看到如此……不得了的福利场景，云理理受到了极强的视觉冲击，手上的塑料袋没拿稳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掉了一地。


    “我……草（kusa）。”


    因为过于惊讶云理理忍不住爆出母语，但在最后关头又硬生生地拐回了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