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知道
作品:《月夜禁眠》 袁秋出了车祸之后,钱朗为了息事宁人,给了袁家父母五百万的“封口费”?
赵陌白扫了一眼这家疗养院的陈设,装修高档,来往的医护人员不止专业,服务态度也是一流,显然收费高昂。
可是活生生的人,躺在这里,这五百万拿得就真的值得吗?
孙柔看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会的。”
赵陌白:“什么不会的。”
孙柔语气很淡:“这家人,不会把这笔钱用在袁秋身上。”
刚才警察一问完话,袁家父母就忙不迭地带着儿子走了。
孙柔望着无人的走廊尽头,面色淡淡:“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儿子身上却是商场的新款,这五百万,连自己都舍不得花,怎么可能给躺在病床上,大概率醒不过来的女儿花呢?”
女人惯常冷静笃定的面上,厌恶一闪而过:“谁知道他们是真的相信了钱朗的说辞,还是被五百万蒙住了心。”
赵陌白突然动了。
孙柔:“你干什么去?”
赵陌白摆摆手示意她跟上,扬声说:“找这里的院长。”
这里面有一个华点。
如果不是袁秋的父母,那袁秋一直以来的医药费是谁支付的?
一查。
赵陌白都忍不住挑眉:“徐子昂?”
院长翻着缴费记录,点点头,“是徐先生帮助袁秋办理的住院手续,并且持续支付着医药费和护理费,并且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探望袁秋的状况。”见惯人生百态的院长都不由得感叹,“徐先生他真是个好人。”
好人?
警方调查资料里的徐子昂跟家里人关系恶劣,整日沉迷于泡妞泡吧,身边围绕着的也多是些酒肉朋友,他死了之后,不说上门吊唁,鸟作兽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徐子昂称不上是个坏人,但是也绝对算不上是好人。
按下心中异样,赵陌白追问:“每个月?”
警方在徐子昂近期的行踪里,可没查到这一项日程。
院长顿了顿,“哦,之前的确是每个月都来,可是今年11月初他过来一次性给袁秋缴纳了二十年的费用,这之后他就没来过了。”
赵陌白:“一次性缴费十年再也不出现,你就不觉得奇怪?”
院长笑了笑。
“这里的病人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缴费高昂不变,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看不见什么希望,无数人来了,来了,来了,某一天就不来了,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隔着玻璃,赵陌白的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袁秋身上,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她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一场睡梦中,下一秒钟就能睁开眼讲述她的故事一样。
院长上前一步,跟他并肩。
“我看过有关徐氏地产继承人离奇身亡的相关报道,我知道他就是他,但我是个普通人,帮不了你们什么。只希望有一天,警察能抓到凶手,有一天,病床上的人能醒过来……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一些好的事情发生的,对吧。”
一番话说得几人都有点情绪低落。
辞别院长,赵陌白两人出来,一个女护士就跟了上来,在电梯口叫住了他们,年轻的脸上双眼透出清澈的光:“请问……你们是徐先生的朋友吗?”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讨论,徐子昂和孙柔并没有直接公开自己的身份。
见他们不答话,女孩儿有些心急地往前迈了一步:“徐先生已经很久没来了,他最近……很忙吗?”
赵陌白:“徐先生?”
女护士点点头,面露不解:“对啊,就是刚才病房里袁秋的亲友,你们不是来探望袁秋的吗?”
赵陌白跟孙柔对视一眼,这是个不知道徐子昂死亡信息的人。
孙柔放缓了语气,“你看起来很担心他,你们认识吗?”
女护士却摇了摇头,“不算认识,只是聊过几次天。”
“聊了些什么呢?”
女护士迟疑了一下,在孙柔鼓励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说:“他跟袁秋非亲非故,却每个月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时间久了,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啊。”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女护士的声音带了一丝惆怅,“他的钱太多了,花不完。”
赵陌白:“……”
孙柔:“……”
“他上次来的时候还说,他怕他死了没人缴费,这回要多交点钱。我说人怎么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呢?他说,他就知道。”
“这不是开玩笑的话吗,可是那之后,他真的没有再来过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院长也不肯透露,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最怎么了。”
说着,护士的双眼泛起泪花,在自责口嗨把厄运带给了男人。
这样一双恳切的眼睛,他们见过很多了,可见惯不代表习惯。
陆晏之木着脸,“他只是不想来了,无数人来了,来了,来了,某一天就不来了,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孙柔缓缓拧头。
——这样现学现卖?
——不行吗?
孙柔安慰着双眼泛着泪花的小护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赵陌白站在电梯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踢垃圾桶。
她看不过去,把人往后拽了一步。
等电梯的功夫,赵陌白问:“你听见那小护士说的话了。”
孙柔:“嗯,可信。”
赵陌白:“徐子昂说,他知道自己的死期。”
孙柔:“结合他对袁秋的护理费支付情况来看,不像假的,或者说,这句话一定是有迹可循的。”
赵陌白:“所以我们先前的方向没有错,可以排除一切偶发可能性。”
孙柔:“回局里看看有没有新的资料传过来。”
赵陌白:“有点饿了。”
孙柔:“回局里点外卖。”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
孙柔:“你是不是没按电梯键。”
赵陌白:“……”
赵陌白猛地迈了一大步,如箭上弦飞快一按,旋即退回,双手插兜,侧目窗外,一切清风拂过山岗了无痕迹。
窗外天光渐黯,青灰色的巨幕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偶有鸦雀掠过,终归于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