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场中央人少，周围围着的人却不少。


    把现场遮得严严实实。


    导演和副导演正在稍微远点儿的地方坐着，两眼牢牢地盯着显示器。


    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吴桃就已经将周海海带到一片休息区。


    休息区是公共的，一把把折叠椅不太整齐地排着。


    和她在电视里看到的明星休息室很不一样。


    “这是江易休息的地方。”


    指着一处折叠椅，吴桃让周海海坐这儿休息，“江易还在导演那里，应该就快回来了。”


    周海海乖巧点头。


    “桃子姐你先去忙，你放心，我不会乱走的。”


    吴桃笑：“你要是想走走也没事，主要是我怕你又迷路。”


    或许是怕周海海真的又迷路，吴桃和周海海交换了手机号。


    并且吴桃还嘱咐周海海，如果有什么麻烦，联系不到江易的时候，可以给她打电话。


    周海海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吴桃去忙之后，周海海才有功夫打量江易身处的这小片休息区。


    折叠椅上有一方折好的小被子，旁边还有一张黑色小方桌。


    桌面很干净，江易的手机正摆在上面。


    就这么一会儿，江易的手机上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好几条信息。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古代着装的演员也在坐着休息。


    有在看剧本的，还有闭着眼睛打盹儿的。


    几方人互不打扰。


    “海海。”


    是江易，他正朝着周海海的方向走来。


    头上只用一根简单的羊脂玉簪别在发顶上，其余乌发垂下。衣服里面只有一件玉白色中衣打底，外间套着的青色衣袍只用一根腰带微微系着。


    这是剧中辛元让的妆扮。


    江易此时好像已经变成了辛元让。


    甚至他朝她走来的这几步，都会令周海海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知意在《春如旧》对辛元让的描写：


    翩翩探花郎，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走近后，江易蹲下身，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紧紧地牵住了周海海的手。


    “海海，你终于来了。”


    边说，还边将周海海的手贴在面颊上。


    小猫似地轻轻蹭几下，像是在撒娇，又像在说他很委屈。


    不过周海海不敢让他太用力去蹭。


    因为江易的脸上还带着妆。


    可能是在拍辛元让卧床不起的那几场戏，江易的唇色泛白又干燥，让他整个人都透出点儿病怏怏的感觉。


    明明之前在视频里见过好几次的脸，现实一见，周海海还是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江易的五官无疑是俊秀的。


    但穿上丝质青色衫袍，尤其再加上一头乌黑长发，动人的眼神，让江易整个人有一种雌雄难辨的混沌美。


    “海海？”


    江易的声音唤回周海海。


    “在想什么？”


    江易有些委屈。


    忙碌的拍戏生活让他每天都无暇顾及周海海。


    两人的交流比起以往要大大减少。


    每天晚上，江易只能趁着入睡前的那点儿时间去疯狂看周海海的某音，从她的点点片段中猜测她一天干了什么，认识了哪些人。


    甚至连她在白天给他的微信留言，他也会反反复复看。


    可江易还是觉得不够。


    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迫切地想要见到周海海。


    如今见到了，他发现自己思念好像也没有减少。


    他发现自己贪心了。


    没见到之前，他想念周海海。见到她之后，他就希望周海海能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不过令江易有些无所适从的是……在他如此疯狂思念周海海的时候，周海海却并不是那样思念他。


    甚至他在眼前，她还会出神想一些其他的事，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会在心里想什么。


    江易开始怀念他和周海海初中的时候，她在他身边，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周海海觉得有些心虚。


    她怎么会觉得江易是女人啊？


    明明是这么有男子气概的一个人好不好！


    在江易略带委屈的目光下，周海海讨好似地笑了笑，顺着发髻，略带安抚性地往他垂在身后的头发摸去。


    江易顺从地将头发挽到胸前，靠在周海海腿上：“舒服吗？”


    周海海点头：“舒服。”


    “蹲着累不累？”


    周海海又问。


    江易摇头：“不累。”


    “衣服都垂到地上了，你坐凳子上来好不好？”


    江易制止周海海起身的动作。


    “之前的戏我一直都是躺着的，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儿，一点儿都不累，你坐好。”


    周海海好奇：“已经拍到辛元让卧病在床了吗？”


    江易点头，和周海海说了此时的拍摄进度。


    上回说到：有医师谏言，让辛家可以去寻寻道师，不要让辛元让白白在寻医这条树上吊死，耗费时间。


    辛少安十分听劝，送走了众医师之后，又寻遍了帝都外的几家道馆，但纷纷皆以失败告终。


    无法，辛少安只得上书求助于皇帝。


    皇帝尚不足二十，幼时饱受先帝寻仙问道的苦，所以对寻道士的事情很是反感。


    但念起辛少安是其幼师，辛元让是其儿时玩伴，又是他亲令下旨的探花郎，身居伟功，故到底还是下旨，令人快马加鞭请先帝在世时供奉的道长出山。


    可未曾想十几年过去，道长已经圆寂，羽化登仙而去。


    只留下其师弟和一众道徒为伴。


    师弟得知道长的大弟子得道长真传，是以只得安排他临危受命，奉旨下山。


    下山前，他带上了道长最晩入门的小师弟。


    道长的大弟子就是《春如旧》的男主角，最晚入门的那位小师弟就是女主角。


    两人下了山之后，御剑，直奔辛府。


    未入门，便察觉到辛府上下满堂鬼气，怨气深重。


    进入里间，越靠近辛元让的屋子，鬼气便越重。


    两人推开门，辛元让只着玉白色中衣和衣而躺，唇色苍白，像是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


    他的身上，只见一只红衣的美艳女鬼正俯身，和他靠得极近，眼神痴痴的，满是疯狂。


    不怪周海海是《春如旧》的脑残粉。


    只光是听江易的描述，周海海的脑海里就有成段的剧情浮现。


    江易和周海海说剧情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是在泄密，神色自然地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周海海想起今天无意间偷听到的话。


    那个脾气不好的男人，也就是“阿烨”，他好像有说过那个“蔡宜恩”和江易有对手戏。


    能和辛元让有对手戏的……？


    周海海有个猜测。


    她问：“江易，你之前对我说过的‘女鬼’，是谁扮演的来着？”


    “她叫蔡宜恩，也是一个新演员。”


    “……原来真是她啊。”


    原来‘女鬼’真的是阿烨口中那个“和她多待一秒就生气”的蔡宜恩啊？


    “她演戏很糟糕吗？”


    江易回想，半天之后才默默开口：“也还好吧。”


    其实江易是没太多印象。


    最近和蔡宜恩的几场戏里，他都是睡着的，眼睛都没睁开过。


    完全感觉不到蔡宜恩的演技怎么样。


    “也还好？”


    那“阿烨”为什么怨气会这么大？


    不过那个“阿烨”又是谁？听他的口气，感觉咖位应该不会太小吧。


    话说回来，《春如旧》的演员里有带“烨”字的吗？


    本想再详细和江易探讨探讨，但突然被一个戴白色帽子的男人打断。


    “江易，下一场戏到你了，早点儿去b区准备。”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位场务，专门负责维持剧组正常拍摄的人员。


    在得到江易的回应之后，场务就匆匆转身又忙着通知下一位。


    “就要走了吗？”


    才说了几句话呢，周海海很舍不得。


    “不想我走吗？”


    江易趁着没人，偷偷亲了下周海海的嘴唇。


    “不想。”


    周海海可怜巴巴地拉住江易的手。


    “那，愿不愿意做我两个小时的小助理？”


    江易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顶帽子，轻轻扣在了周海海的头上。


    周海海又惊又喜，抱住帽子，轻声问：“我可以吗？”


    环顾四周，没看见吴桃的身影，周海海有点儿心虚：“这样做，会不会害你被桃子姐骂？”


    江易将周海海从折叠椅上拉起：“放心吧，这就是桃子姐安排的。她说怕你无聊，要我给你找点儿事做。”


    周海海见状，心下一松，毫无负担地整理起了帽子。


    帽子是鸭舌帽，长发不好打理，她就将头发都绾成团，全给塞到帽子里。


    如果低着头，再把帽沿往下扯，别人想看见周海海的脸都难。


    “准备好了吗？小助理？”


    江易低头，微微靠近周海海。


    “准备好啦！”


    江易躺到木制床上。


    蔡宜恩饰演的‘女鬼’正吊着威亚，从上至下，缓缓降落。


    因为需要平躺在空中，蔡宜恩花了好些力气才勉强保持住自己的平衡。


    周海海见她似乎难以忍受般地皱了皱眉。


    但众人对此却好像都已经见怪不怪。


    见前期准备差不多了，导演才终于喊出了“action”：


    【‘女鬼’靠近辛元让，微微露出一抹幽怨的眼神：“辛公子，你怎么还在睡？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睛看看小饶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女鬼’周身气氛骤变：“辛元富他就是个畜牲，他把我、把我一家人都给害得好惨啊！”


    ‘女鬼’的声音带着浓烈恨意，但抚摸在辛元让脸上的力气却十分轻柔：“辛公子，阿谌，你可以为这天下的黎明百姓讨公道，为何……为何单单就看不见楚楚可怜的小饶呢？”】


    《春如旧》中的‘红衣女鬼’叫小娆，原本也出生于富庶之家。


    但三岁时，举国大灾，小饶无意被牙婆子所掳，和父母在大灾后分离。


    兜兜转转，又和牙婆子走散，不小心和一众流民漂泊至帝都。


    原本的富家千金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小乞丐。


    因为容貌艳艳，年仅十二的小饶每天只能被迫泥土拂面，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小饶有次乞讨时，天降大雨，不慎将她掩面的泥土洗去，她却浑然不知。


    彼时的辛元让已经十五，同年考取探花，正巧被天家派遣至民间暗中访查。


    小饶无意之间冲撞了辛元让的马车。许是受惊，小饶被马蹄狠狠踹了一脚，昏死过去。


    因天家派遣的任务还没完成，辛元让无法，只得立马让侍从将小饶送去辛府疗养。


    这一离去，便去了三个月。


    等到辛元让完成任务归府之后，小饶已经嫁给了他的大哥辛元富做妾。


    【不待‘女鬼’和辛元让有更进一步的举动，门边传来异动。


    小饶往门边的眼神锐利，冷笑：“看来是又来了几个不怕死的！”】


    此时，导演喊了一声“咔”！


    随着这一身，静止的环境好像突然就活了起来，化妆师、道具师等等都倾巢出动，各司其职。


    直到江易从床上起身，周海海才好似回过神，拿着水壶急急忙忙走到他的身边。


    “喝水。”


    将管子递过去。


    江易抬头，帽沿遮住了周海海的表情，他正想低声问什么，却被旁边人打断：“江易，你说我们恩恩是不是比上午要进步很多了？”


    周海海悄咪咪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好像和她一样，也是个助理。


    蔡宜恩正坐在助理的旁边，让化妆师给她补妆，刚才吊威亚让她出了一身汗，脸上的妆被汗迹蹭去了少许。


    江易点头，将身子坐直：“我觉得她的表演一直都挺好的。”


    礼貌又疏离。


    是江易在外人眼里一贯的形象。


    蔡宜恩一直是闭着眼，听到这句话才好似忍不住，朝江易看了一眼。


    助理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安慰蔡宜恩：“恩恩你看吧，我就说你的表演没有那么糟糕。”


    江易一直是导演口里的“有灵性的演员”。


    见能得到他的肯定，助理的心下还是放心不少，毕竟这几天她都快被蔡宜恩的低气压给冻感冒了。


    蔡宜恩又闭上眼，只轻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这一场戏拍完，本来该衔接的应该是‘女鬼’小饶开门，和男女主角互相对战的戏。


    但江易说，这场戏在上午的时候已经拍完了。


    下一场戏是小饶负伤被迫逃跑，男女主角给辛元让疗伤的戏。


    给了几分钟的时间休息，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场记打版、导演喊了“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