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准备去逃荒的时刻


    天，刚亮，太阳，就那样烈了。


    它一如既往放肆的在村子的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印上它的痕迹，誓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烤焦。


    黑山村，一片愁云惨淡，逃荒的时刻，还是到了。


    “爹，娘，求你们了，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爷爷，我们走了，你要保重啊！”


    “列祖列宗啊，保佑我们逃荒路上平平安安吧！”


    “娘，我们去哪里啊？”


    “闺女啊，娘也不知道，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有人跪下来，朝着房子的方向磕头……


    有人互相抱头痛哭……


    有人捧起地上的泥土往破口的衣袋里塞……


    留下不走的老人抓着泥土往儿孙们的身上撒，嘶哑着嗓音喊：“活下来，活下来，逃荒路上饿鬼多，甭怕！”


    ……


    村民们背着破破烂烂的包裹，告别亲人，告别故土，留下老人，拖家带口，凄凄惨惨的准备去逃荒，前路一片茫然。


    书记沉痛地看着这些即将背井离乡的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衰伤。


    他和家人，也一样准备去逃荒。


    他环顾了一下，没有看见大队长，问会计苏大石道：“大石，大队长怎么没来？还有苏解放一家人，怎么也没看见？”


    会计苏大石也正想着没看见云暖一家人，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他见书记问，于是答道：“没看见，要不我去看看？”


    “算了，他们可能想等一等，晚一点再走吧。”


    书记站上石碾上，对村民们说话：“父老乡亲们，旱灾没情，人有情。


    你们放心往南方去吧，我们的政府已经给沿途的公社都打了招呼，你们经过时，会有人帮助你们的。


    树挪死，人挪活。我们等灾年过后再相聚，到时候，我们村干部，全部在这里迎接你们回归。


    大家都一路平平安安！出发吧！”


    “孩儿们，去吧，去吧，一路顺利！”


    不愿离开的老人们挥手与孩子告别。


    “呜呜呜呜呜呜……”


    “哇哇哇哇哇哇……”


    场面一片凄惨！


    “等……等一下！”


    大队长的破铜锣音在一片哭声中响起。


    有人还在哭泣，不过声音变小了些；有人希翼的看着大队长；也有人双双无神，茫然的看着越跑越近的大队长。


    “好……好消息！”


    大队长跑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腿上，微弯着腰，还是大声吼道：


    “有水了！有水了！”


    破铜锣音如惊雷炸向众人。


    打谷场上，所有人都像泥塑一样呆立着，惊喜来得太突然，众人被炸“晕”了。


    书记最先回过神来，他冲过去抓住大队长的双臂，不敢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水了？”


    “是真的！是东阳家，我侄子苏东阳家的井里有大半井水，够咱们全村人用了。”


    “啊！有水了，我们不用逃荒了。”


    “老天爷呀，你终于可怜我们了。”


    “列祖列宗显灵啊！不想我们这些后代背井离乡啊！”


    “爹呀，我们终于不用分开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场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不过，这次是高兴、喜悦。


    惊喜过后的村民，全都往云暖家跑，他们要去亲眼看看：


    是不是真的有水了？


    是不是真的够全村人用了？


    是不是真的不用去逃荒了？


    于是，云暖家的小院里，里里外外都是人。


    云暖让儿媳烧了几大桶开水给大伙儿喝，她不想大家一股脑地喝生水，她怕有水了反而喝坏了肚子。


    喝了开水的人，也有了各种反应：


    有人跪在井边嚎啕大哭。


    有人跑进屋里对着云暖丈夫的牌位咚咚磕头。


    有人围着云暖千恩万谢……


    云暖被臭哄哄的气味围绕着，这回她真的晕了，被熏晕了。


    云暖被人手忙脚乱的抬去了屋里。


    大队长站在石桌上，把云暖原身和丈夫的爱情见证踩在了脚下而不自知。


    他此时正澎湃激昂地高声讲话，那破铜锣嗓音提高了八分，更破了：


    “……这水是东阳托梦给她媳妇的，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这井里有水。


    而且这井也是东阳家的。我们能有水喝，也应该感谢人家，你们说是不是？”


    一个男的率先说道：“大队长，你这话说的在理，我们本来就准备往南边逃荒去了的，现在有水了，就不用去逃荒了。要知道，逃荒可是会有人死的。”


    这个男人真会说话！


    在房间里躺着的云暖竖着耳朵听外面的人说话，为这个男人点个赞。


    “我家老爷子，今天早上死活不肯跟我们去逃荒，说是宁愿在家里渴死也不走，儿子们都跪着瞌头了，不得己只得留下老爷子了。是东阳救了我家老爷子一命啊。以后，谁敢欺负东阳媳妇是寡妇，我们全家人都饶不了他！”


    “这个好！这个好！”云暖听得心情澎湃，她就喜欢这种知恩图报的人。


    “这个水井能出几天水呀？不会出几天就没有了？”


    有人还没有被水冲昏头脑，理智地问。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呀，没看见都大半井水吗？能有这么多水，泉眼那肯定多水呀！”


    “就是，反正现在有水了。再说，苏东阳那么疼他媳妇，肯定会保住这口井里的水。”


    “对呀，人家是东阳不想媳妇去逃荒运来的水，我们是跟着沾光，真要好好感谢东阳媳妇。”


    “以后啊，大家都能帮东阳媳妇的忙，就多帮帮。”


    “也是啊，我们要记得东阳的好，要帮他照顾好他的家人。”


    ……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着感谢的话。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水又不是云暖变出来的，凭啥要感谢她。


    不过，这些人都识趣的不吭声。


    “不好了，不好了，钱老七家的老娘上吊了。”


    外面一个声音石破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