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餐厅服务员的微笑，山路晴尴尬地伸手。


    “我们不是情侣啦，”她只好说道，“不过还是麻烦您了，先把菜单给我就行……”


    “哦，这样啊，真是抱歉，”对方连连鞠躬，将手里厚厚的一本双手递过去，“我以为还是情侣关系——听您说姓氏的事情，难道是已经结婚了吗？”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五条悟，又看了一眼明显已经工作的山路晴，“祝您幸福。”


    明显能听见背后卡座有女生发出失望叹息、说着“还好没去要电话”的山路晴：……


    不，并没有，什么都没有。以及这家伙为什么女人缘这么好啊，靠脸吗？


    “不是哦，”她平稳道，“勉强算是姐姐和弟弟的关系。”


    对面的五条悟双手抱臂，懒洋洋地瘫在座位上，翻了个白眼。


    但是也没有反驳。


    “啊，这样吗，真可惜，”侍应生吃惊道，“因为老板最近新婚，我们餐厅有情人特惠活动。”


    他面带惋惜，“不但有菜品上的价格优惠，情侣的话还可以免费送一道随机的甜品……”


    菜品优惠！


    本来已经在翻看菜单的山路晴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一角，感觉有点心动。


    正巧另一侧有客人正在呼唤侍应生，对方抱歉地笑了一下，扔下一句“我稍后回来”就去忙了，给了她一点时间。


    虽然说该花的钱不会去克扣，但是能省的还是有点想省的。


    山路晴抬头看向五条悟，发现对方换了个姿势，腿架了起来，手肘半支在桌子上，闲不住地拨弄着桌上垂落的叶子。


    撞上她的视线，年轻的六眼发出了一声气音，像是大猫不满的呼噜。


    “又什么事情？”


    “有随机甜品，”山路晴小声道，“悟同学，你要吗？”


    五条悟被这个称呼喊得愣了一下。


    他眨了下眼，迷茫地看向山路晴，“哈？”


    “是情侣限定，”山路晴加重了“情侣”两个字。


    她声音压低了，凑了过去，“你如果同意的话……”


    五条悟：“……哦。”


    他看着距离超近的山路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带来的温热而缱绻的气息正缓缓侵蚀着他身周的空气。


    半响后，他把刚刚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语气生硬道，“随便你。”


    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的山路晴：“欸？”


    她眨了下眼，“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五条悟瞥了她一眼。


    “算是吧，”他随口道，不爽地把菜单往自己的位置挪了一点，“那我还要吃这个。”


    山路晴毫不犹豫地点头，看他选了个七七八八，伸手喊来了侍应生。


    她张口要说话，又一时间忽然丧失了语言能力般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她犹豫的那个瞬间，对面的五条悟开口了。


    “那个情侣特惠，现在还有吗？”他自然道，“我想要里面的甜品。”


    “真的十分抱歉，客人，里面的甜品是限定款，”侍应生抱歉地笑笑，“没有办法单点的。”


    “是的哦，”五条悟不耐烦道，“是情侣。”


    他伸手戳了一下山路晴，不耐烦道，“刚刚只是在吵架啦。是吧？”


    “啊，是的，只是在开玩笑，”山路晴连忙朝着侍应生笑笑，不好意思道，“耽误你的时间了。”


    “哦，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吧，”侍应生打量着两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很般配哦。”


    他笑着说道，记录下两人点的菜品，“那我先过去了——菜单留在这边，等会需要加餐的话喊我就好。”


    他走掉之后，山路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连撒谎都没干过吗？”五条悟看了眼她，直接道。


    山路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不算吧，”她摇头，“只是忽然觉得不太适应——之前没有过这种情侣特惠打折的经历，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看向五条悟，好笑道，“悟同学倒是很熟练的样子。”


    五条悟露出了一个肆无忌惮地笑容。


    “当然，”他说道，“我超受欢迎的哦，这不是很正常吗？”


    山路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最后得出了和对方的回答完全相反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她决定看破不说破，“经验很丰富啊。”


    五条悟：“……根本不像是相信的样子吧？”


    他的眼力很好，更何况对方的嘴角不能更翘起来了！


    “啊？没有，”山路晴一本正经地把先上的食物摆到中间，“我没有觉得悟同学在说谎。真的。”


    在某位知名不具白发男高大叫起来之前，她转开了话题，“说起来，今天上班真的有被吓一跳。”


    “窗的工作不就那样吗，”五条悟像是顿时失去了兴趣，把意面叉到盘子里，慢吞吞地进食，“观测咒灵、传递信息、发个手绘的咒灵成长图片，测定位置什么的……”


    他把东西吃完，才继续说道，“这都被吓到，胆子太小了吧。”


    “今天去现场了，”山路晴看着盖在面上的番茄酱，摇头，“场面不太美观。”


    五条悟顿时抬起了头。


    “那种地方用脚趾想想都不会美观的吧？”他嫌弃道。


    “但是之前见到的都不是这种情况的咒灵，”山路晴尝了口汤，嘶了一声， “好烫，先别喝——没见过这种类型啊，至少记忆里没有。”


    她比划了一下，“不过之前没说过要去现场。不是说窗不用参与战斗吗？”


    “带窗去的现场基本上除了‘咒灵观测’的安全位置，就是已经被咒术师清理过一边、观察后续是否有次生咒灵的地方，”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道，“除了这种之外，诅咒师作案后的现场勘察也由窗承担，你碰到的可能是那种吧。”


    他不信邪，也舀了一勺汤，被烫到后面无表情地琢磨起了菜单，“毛豆奶油大福——这种你觉得会好吃吗？”


    “没吃过，感觉这个好猎奇啊，”山路晴吐槽，“正常的大福有草莓、巧克力、桃子和柠檬，怎么会想起来尝试毛豆味？”


    她沉思片刻，“不过我也好奇。分半个给我吗？”


    “因为它在菜单上啊，”五条悟干脆加了一份，“半个也太少了吧。”


    “半个就够了，”山路晴无奈道，“吃太多也不好。”


    五条悟上下打量她，“你不会……”


    “不是减肥，”山路晴只好打断他的话，“只是单纯觉得一份多。”


    她虚虚抬起餐刀，在菜品上竖着比划了一下，“一份太多、平分就还好，也可以吃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这样不是更好吗？半份的话，不好吃还可以适可而止。”


    五条悟对这套保守的理论嗤之以鼻，“我一口就可以吃掉一个。”


    他在那个位置上打了个圈，把菜单递还给山路晴，“我好了。”


    “……猜到你是这个回答了，”山路晴扫了一眼，感觉他选的东西里甜品占了起码有一半，“只能说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悟同学。”


    “吃太多甜的会蛀牙吧，”她勾了一份三明治，又要了一份沙拉，决定多吃点素，“说起来，刚刚悟同学是不是提到了诅咒师？”


    五条悟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你要问什么，别问。诅咒师那么多，怎么可能完全记得啊，”他不屑道，“而且那种家伙的事情才没必要记得吧。怎么，终于害怕了？”


    山路晴：所以说完全跳过了刚刚那句“吃甜会蛀牙”？


    “那也没有，就是有点不适应，”她说道，“不过应该会继续试试看这份工作吧。”


    五条悟对这种话不太感冒，“理由呢？”


    他干脆把边上的餐后甜品拉了过来，“提前说好，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这种时候一点都不想听。”


    “不算大道理吧。反正，闭上眼睛不看、捂上耳朵不听，这些东西也会存在，” 山路晴握着手里的勺子，眼睛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既然并不是这样，那我辞不辞职都一样啊。不辞职还能做点好事。”


    她抬起脸，朝着五条悟一笑，“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况下，因为后退而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通知邻居死掉也太逊了。我继续工作的话，起码能够更快一点帮他们收尸？实在不行，我就扑上去盖住他们，说不定咒灵就看不见了呢。”


    山路晴发表完了这么一堆感想，对面埋头猛吃甜品的五条悟却忽然看了她一眼。


    “骗人的吧，”他干脆道。


    “嗯？”山路晴愣了。


    “说了一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吧，”五条悟的眼神是出乎意料的犀利。


    他不太高兴，“倒是说点实话啊？”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山路晴非常冷淡道，“世界毁灭就毁灭，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把叉子丢进了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响，“我已经受够像家畜一样的劳动了。在工作到坏掉之前不如找个能赚多点钱的工作，干一段时间就退休。”


    五条悟：“……哈？”


    对着面前睁大双眼、像是在金鱼缸里看见恐龙的白发少年，山路晴忽然放松了下来。


    “我在工作的时候就经常有同事猝死，与其死在这种事情上还不如死的轰动一点呢，”她随意道，“拿没有高兴的事情也没钱的工作和现在的比，当然是选择现在这个起码能有点钱的啊。”


    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五条悟，她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觉得我是什么特别善良、无私、勇敢、热爱奉献自己的笨蛋自大狂吗？给你造成这种错觉真是抱歉。”


    五条悟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


    街旁有汽车鸣笛，车灯打来时照亮了她的轮廓，带出温柔而模糊的剪映，路旁水洼泛着莹莹的光，餐厅仍旧是嘈杂而热闹的。


    但是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只剩下如鼓点般从缓慢到急促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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