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十分开心地晃了晃手里的气球,把它绑在了自己的座位边上。


    随即望向面前的人。


    平时演唱会结束后，她应该去惯例的庆功宴。


    但今天事关重大，沈若素也知道她这会儿顾不上其他,先给她和秦游订了方便谈话的餐厅包间，供他们好好叙旧。


    重逢的那阵酸楚感伤劲儿过去，白霜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


    三年。


    她在心里算了下。


    她当初在游戏里的五个多月，折算在现实里也不过三天。


    那秦游这消失的三年里,到底在里面经历了多久？


    “当时，追踪代码让001迅速找到了我。游戏全面崩塌,所以它决定直接抹杀掉我,然后回收整个游戏。”


    “但好在,你的系统——也就是那位所谓的183比它动作更快,在这之前为我传输了一串代码，让我攻击了它的弱点，随后又将我数字化带进了总部。”


    秦游声音平静,有条不紊，几句话带过这其中的艰难困阻。


    但白霜却隐约明白。


    那代表着，他也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只是依旧保留着自己的独立意识。


    她心中一阵震动,听他继续往下说。


    “001作为执行官,的确是被最早制作出来的ai,而其他的系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确实都是玩家一步步同化过去的。”


    “而他们制造了这么多游戏,则是为了收集濒死之人求生执念下所带来的巨大能量。”


    “濒死之人——例如那些重伤昏迷，或成为植物人的人类，因为身体无法移动,所以精神世界格外发达，求生也非常强烈，而他们建立了游戏作为收集的渠道。玩家和npc的意识被留在了这里，自然更难从现实世界醒来。”


    白霜思考了下：“但总有人抢救失败，直接离世的吧。”


    “那些会被直接剔除，反正有源源不断的失败玩家可以补充进来。”


    秦游说，“毕竟物质决定意识，如果在现实里真的死去了，在游戏世界也是无法存在的。”


    “所以这个游戏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利用人类的精神意识为他们供养能量的永动机。”


    白霜怔了一怔：“他们？”


    她还以为游戏之神只有一个人。


    秦游点了点头：“他们。”


    “我和183合作，擦去了001关于183反叛的记忆，把《偶像成长记录》的空间毁坏作为一次意外事故处理。”


    “当然，它还是要接受惩罚，去向其他的世界当系统。”


    “趁着这次机会，我花了相当久的时间和183跳跃各个时间线收集线索，最终才大概了解，他们是一群人类之上的高维生物。”


    那是一群科技绝对凌驾人类之上的物种。


    直到最后秦游也无法具体接触到他们，只知道在他们眼里，人类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榨取人类的精神能量，和人类榨取动物的价值仿佛是一样的，只是彼此世界观不同而已。


    但他们远没有想到，人类的执念比他们想得要强。


    “所以捣毁总部的工程量，比我想得还要大很多。”


    三天现实时间，足够秦游炸了他们的选秀游戏。


    但要整整三年时间，他才凝聚了所有系统，彻底将总部毁了，让高维生物不再敢入侵人类世界。


    “抱歉，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秦游顿了顿，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


    真是好直白的问法。


    白霜也很坦然，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就差给你立个衣冠冢了。”


    秦游无声地笑了下：“就当时的局势，我也以为自己肯定回不来了。”


    不止当时，后来无数次的险情里，他也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183后来坦言之所以愿意帮它，也算是因为白霜。


    所以论起来，是白霜为他留下了最后一份生的希望。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白霜撑着脸，目光亮亮地望着他问。


    秦游：“别的？”


    “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比如，某人在最后关头说的那句。”


    白霜清了清嗓子，就要给他模仿，“我一直都——”


    “——等下。”


    秦游迅速叫停。


    白霜弯起嘴角，看着他永远冷静淡定的那张脸上慢慢有了慌张，以及肉眼可见的红色。


    秦游其实是个很内敛、不善表达感情的人。


    如果当时他能和白霜一起离开，他很有可能永远也不会说。


    因为他觉得他和白霜之间没有可能。


    所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表白，也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出来了。


    家人在病床旁守着他，告诉他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了。


    他想白霜应该已经不记得他当初的那句话了。


    她应该有了精彩纷呈的人生，说不定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没有，以她的情商也多半不会翻出这件事来让他尴尬，所以他这次来本来就打算和白霜交代一下游戏的结尾而已。


    没想到白霜居然会旧事重提。


    秦游稳了下呼吸才说：“那句话……不是，我没有想施压或是让你挂念之类的，我只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觉得不说出来会很遗憾，我也没有希望你怎么样……然后。”


    他难得的语序错乱，颠三倒四，最终道，“我以为你……早就忘记掉了。”


    怎么可能忘记。


    白霜眨一眨眼：“所以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


    秦游几乎是半秒即答，“不是。”


    他垂眼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有什么负担。”


    他知道白霜是个怎么样的人，不希望她把最后自己的行为算作所谓恩情，在这个基础上来回报他的感情。


    那不是他想要的。


    白霜看着眼前的人。


    现实的秦游并不是银发，只是比普通人的黑发颜色浅一点，身上的凌厉严肃感也更弱一点，在冷静里藏了两分难言的温柔。


    和她想念的形象并不完全重合，胸腔的情绪却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起初，白霜觉得那份情绪是感动。


    后来在长久的等待中，又觉得是执念。


    有人为她死了，她一直放不下他也是正常的，和爱情无关。


    直到后来，她每一次起风时想他，每一次望月时想他，每一次演奏时想他的时候才觉得大事不妙。


    这种感情无法简单概括，白霜只知道，她心里想的是，这世界很好。


    如果你能在我身边的话，会更好。


    “能有什么负担呢？”


    白霜忽然一笑。


    她说，“你救了我一命，我等了你三年，勉强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所以如果我喜欢你，那也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和其他一切都没关系。”


    秦游猛地抬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但你还没有太了解我啊。”


    白霜又说。


    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是有点短。


    她抿了下唇说，“也许在正式相处之后，你会觉得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好。”


    秦游的血液又瞬间平复下来。


    他想了一下，这应该是委婉拒绝的意思吧？


    他点了下头，表示理解，却听白霜说，“所以，决定权在你，要不要和我试一下呢？”


    ……


    【白霜恋情疑似曝光昨天的演唱会结束后，白霜和一神秘男子深夜聚会用餐，疑似恋情曝光？！】


    黎燃念完该新闻头条，揶揄地看向白霜：“八百倍速啊。”


    “合理啊！”


    陆万里比当事人看着还激动，“这都三年没见了！日思夜想这么久，一见面不得——”


    陈晞捂住一半耳朵，一边表情这是我能听的吗，另一边表情则是再多说点我爱听。


    “没这么夸张！”


    白霜连忙辟谣，“我就是去吃了顿饭，稍微了解了一下我们离开游戏后发生的事。”


    樊似锦一脸没关系的理解表情：“咱们公司没有恋爱令，你要是想公开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嗯，辛苦万里要去做一下舆论方面的管控，就说白霜那个死去的初恋复活了好了！”


    陆万里：“收到！！”


    白霜：“……”


    这都什么和什么！


    只有沈若素没有参与八卦调侃，非常理性地问：“那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进展，有没有说开？”


    她平时和白霜接触最多，也是最了解她想法的。


    毫无疑问，白霜很喜欢秦游。


    如果是刚回到现实，又意识到自己感情那会儿，白霜一定会选择直接和他在一起。


    死过一回的人，对其他一切都不在乎。


    但三年的时间，也无疑会让她冷静下来，多思考一点关于两人的未来以及是否合适。


    他们原本是不相交的两条人生轨迹，因为一次游戏才有了同生共死的契机。


    三个月的同生共死，三年的彻骨思念，但也可能会被三天的现实所打败。


    “我知道也许未来没我们想得那么好。”


    白霜抱紧手里的靠枕，语气转而坚定，“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既然死亡都没有将他们彻底分开。


    现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