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郦不过是开个玩笑，岂敢收他这笔巨款。


    趁着休息时间下台，带着乐队前来致谢他的捧场，诺言给他还回去。


    姜衍对此表示：“你要真不敢拿，就当是我的入股？我觉得你们乐队挺有潜力的。以后红了，分点红利给我就好。”


    乐队目前正是爬坡期，最缺钱的时候，队员们听了面面相觑，目露欢喜。


    舒然替妹妹为他点赞：“天使投资人。”


    姜衍掏出手机，闹着要她打开微信二维码。


    他哪儿需要她的微信？


    就算她现在把他删了。


    她的微信就是手机号码，而他对她的号码，倒背如流。


    奈何男人自觉花了钱，非得过这个场。舒然瞥了眼四周，果然，桃花尽散。


    她只好配合着他，嘴上却嘟囔了句：“想挡桃花，也不必如此张扬。你就不怕回去的时候被人绑架勒索吗？”


    姜衍：“被害妄想症？”


    明明是关心！


    舒然撇了他一眼，狗咬吕洞宾，无语。


    姜衍像模像样地扫了二维码，继而，点开了他们早已聊了满屏气泡的聊天框，打字输入。


    不一会，女孩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垂眸一看。


    姜衍：【你好，我是姜衍。】


    舒然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微微笑着，“你不是气我之前没回你吗？那现在换我给你打招呼，算不算，扯平？”


    舒然并未料到她一时使的小性子，他记到了现在。


    一时间，脸颊如胭脂扫过，相视无言。


    男人静静望着她，耳边，回响起了女孩方才清越伤感的歌声。


    “快快抹干眼泪看看昙花有多美


    路过人间无非一瞬间


    每段并肩都不过是擦肩......”[1]


    如果，我在你心里，已经成了你歌声中的，不过擦肩。


    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遍。


    --


    在酒吧玩了会，他们散场。


    本是说各自回家，朝停车场走了两步，吴笙瑶忽然提议：“要不要再去长街走走？”


    高中的时候，他们大伙儿回家，必走那条直直的街道。


    从斜坡上缓缓下来，迎着月光的残影，走过凌风大桥，路过中心湖公园，分散回到城市的东南西北。


    面对他们回眸的停顿，吴笙瑶挠头笑了笑，“最近在构思一部新剧，就想去找找灵感。”


    她刚想说不想去也不勉强，舒然朝她伸手，细语温声：“那走吧。”


    --


    其实长街在舒然的记忆里，并没有日日重复的存在。


    她住校，宿舍在学校北侧，同学校南大门正好相反的方向。


    每回放学他们下到教学楼入口，互道一声“明天见”，其他人都往大门方向，她和姜衍则反方向而行。


    姜衍住在学校外头不过百米的独套公寓里，正好从小北门出去。


    “结果长此以往，就成了你和他，变得越来越要好。”吴笙瑶斜眼朝身后静静跟着的姜衍睨了眼，无奈叹笑。


    舒然抬头望向熟悉的昏黄路灯，“我也没想到。”


    他们走在了学校的林荫道上。


    任谁也没料到，这群从未迟到早退、埋头苦读的A班尖子生，七年之后，会同逃课出去玩耍回来的坏学生般，偷偷摸摸翻进了母校的墙。


    年关夜晚的一中，安静的只听见夜风簌簌划过道旁乔木的声音。


    女孩们挽臂走上操场的观望台，男孩们在后面散漫地跟着。


    “就是这个角度。”吴笙瑶朝观望台中间第四排一坐下，望了眼赤道操场，笑眼看向大胖，“我仍记得，我第一次觉得胖儿很牛的时候，就是从来不爱运动的他，运动会上，绕着跑道边缘，陪着4班那个女孩跑了整整五千米。”


    大胖表情出现一丝裂痕，额头三道黑线，干咳，“黑历史就不用提了吧。”


    舒然也回忆起来，温温和和笑着：“有吗，我觉得很高光呢。”


    那会儿大胖暗恋4班一个每天扎着两把低马尾的姑娘，觉得对方特别可爱，喜欢到远远看见她一眼就会不自觉傻笑。


    可也仅此而已。


    少年的心动，总是炙热，又胆怯。


    那个女孩可能都不知道曾被人如此喜欢，也不记得那个在运动会上一直跟在她身旁喊加油的人是谁了。


    车飞咯咯笑着拍了拍大胖的肩，看向舒然：“那仙女的高光时刻是什么？”


    吴笙瑶笑：“那可太多了，每次考试放榜，不都是吗？”


    “永远的NO.1！”


    旁侧一个男生想了想，“还有白娘子吧。”


    其他人被勾起那段台上所见的美好回忆，纷纷附和，“绝对是的，太美了。”


    舒然笑了笑，肩膀靠向吴笙瑶，“那瑶瑶的高光时刻，就是编出了那个本，就此走向大编剧的成功之路。”


    “没毛病！笙瑶算是我们这群草根里飞出的凤凰了。”车飞面露感叹，见大伙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直腿插兜坐在旁侧的姜衍，笑了笑，“这小子不算，他本来就是凤凰！”


    “那姜衍的高光时刻，演了小青？”


    “哈哈哈.....确定那不是我们的高光？人生有幸，看到姜总男扮女装！”


    “有道理！”


    “那这个不算，就必须是叫直升机那波操作了！”


    “天，差点把这个忘了，必须是这个！”


    “对对对，妈的，牛掰！”


    姜衍无可奈何地笑，挑起一边眉稍：“还牛掰，差一点就处分了!”他扬起下巴，看了眼吴笙瑶，“瑶姐，欠我一次。”


    吴笙瑶边笑边赖地讲：“谁欠你了，我让你叫了吗？”


    姜衍一副鄙夷她白眼狼的目光，“我可是为了帮你才这么中二。”


    吴笙瑶呵呵了声，是为了她的事，但可不是为了她。


    要不是因为她困顿的状态影响到舒然的心情，这大少爷才懒得管她。


    这件事，舒然是最清楚的。


    吴笙瑶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高三文科班里的艺术生韩霖。改编的白娘子话剧，就是为了让他能在晚会演出写的。


    凌风中学的毕业晚会，既定设在在高三上学期末。


    文科班艺术生多，报名踊跃。可晚会出演的节目有限，韩霖喜欢表演，却没人做他的搭档，独角戏的节目落了选，他低迷了好一阵。


    高二A班重点班，学习为重，本来是不报节目参加晚会的，吴笙瑶为了看他的笑容，拜托作为班长的舒然替她报名。她连夜写出了剧本，成功入选后，以班里没有表演经验为由，请韩霖过来指导，并担任了主角许官人。


    舒然是她的同桌，她那会所做的一切傻事，她都看在眼里。在班里无人响应吴笙瑶的号召时，她主动提出自己想要出演白娘子。


    她们就是在那会成日熬夜排练的共患难里，奠基下感情，愈发要好。


    发现吴笙瑶抱不动舒然时，他们坐在排练室，为找到新的饰演者发愁，舒然灵光一闪，提议：“不然我去问问姜衍？”


    吴笙瑶惊诧：“他？他不会肯的吧，他这么拽，怎么会愿意扮女相？”


    吴笙瑶至今仍记得当时舒然回话时，嘴角勾起的那一抹自信笑纹，“你别看他这样，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的。”


    后来她俩去同姜衍提，果然遭到无情的拒绝。


    望着他一副嫌弃而倨傲的神情，吴笙瑶当时就想，“温柔”二字，和姜衍扯上边，绝对是舒然的错觉。


    可第二天，他踩点来了排练。


    满脸的不情不愿，却很认真地记下了每一个动作。


    演出非常成功，韩霖也就此记住了A班除了舒然姜衍这样风云人物，还有一个很普通的姑娘，名字叫吴笙瑶。


    可在高三临近艺考的时候，面对一些家庭的变故，现实的压力，韩霖错过前去戏剧学院的火车，决定弃考。


    吴笙瑶知道他对于表演的热爱，因为他的放弃，那天的心情同他一并跌落谷底。


    看着好朋友没精打采地拿着扫帚站在树下，舒然趴在长廊的栏杆上，愁容满面。


    姜衍终日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对于她的情绪却很敏锐。


    陪她倚在栏杆上问了两句，蹙眉：“就这么放弃了？瑶姐不去骂醒他？”


    舒然耷拉着小脑袋，“来不及了。”


    韩霖的艺考顺序在今天下午，缺考不候，就算现在去机场，也不一定赶得上，何况凌风市的小机场，今日并没有相应匹配的航班。


    姜衍盯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沉吟了片刻，“如果来得及呢？”


    舒然抬眸，少年指节削薄的手拍上她毛茸茸的头，“好了。与其在这发呆，不如做点有用的，去叫吴笙瑶喊韩霖到操场上来。”


    那一天，是吴笙瑶头一回觉得姜衍欠揍的脸，在阳光下散发出神圣的光。


    像个救世主一样，站在半空腾飞的直升机下，衣袂翻飞，接住飞行员垂顺下来的吊梯，双眸凝向韩霖。


    “啊，你还记得前两天学校在广场放的电影吗？那只龟怎么说的来着，Yesterday is history，tomorrow is a mystery.but today is a gift .that is why it’s called the present .”[注2]


    吴笙瑶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嗤了声，“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小子B装的那么感人。”


    姜衍扬眉，“不应景吗？”


    “应景啊，好笑就在于，其实那天韩霖根本就没听懂你说的什么，他英语超烂的！后来还特地问我你什么意思，还叫我别告诉你他当时满脸深沉只是在发傻。”


    “......”


    “哈哈哈哈.......”操场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舒然弯着星眸，仍记得那天，天空苍蓝，球场上青草碧绿，少年白色蓝边的短袖校服，头上的碎发随风乱舞。


    各组教学组长，教导主任，乃至所有校长，都被那轰隆隆的机翼旋转声惊下了楼。


    舒然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韩霖迟疑了片刻，握上扶梯，回眸朝吴笙瑶伸手，请她陪他同去。


    待所有老师赶赴操场，直升机已经飞上了天空，朝着北方疾旋。


    骇然过后，姜衍被要求叫家长。


    而后，J&M集团的董事长姜潮莅临学校门口，少年们始知，他们年级拼命读书天天拿奖学金付房租的第二名，是巨头财阀的太子爷。


    舒然犹记得那天她担心地跑上教务楼，远远看见少年站在楼梯口乖顺着眉眼，迎接姜潮。


    “犯什么事了，居然大老远叫我过来？”男人接到他电话前，还在京都开会，臭小子难得向他求救，特地罢工飞了过来。


    少年老实巴交：“在操场叫了架直升机。”


    男人挑起眉稍，眉宇同少年几乎同一个模子刻出，眉飞入鬓，悄然在胸怀给儿子比了个大拇指，“牛啊，我都不敢。”


    姜衍：“别和老妈说。”


    姜潮：“行啊，那你上回帮我隐瞒喝醉的事就算抵了。”


    舒然愣了愣：“......”


    她还以为，会狠狠挨批，还想着，替他解释一二。


    姜潮走至教务处门口，闲散的神情转而变成肃然威严，老沉持重地迈步走了进去。


    姜衍敛眉俯首，乖觉尾随在他后面。


    进门前，朝站在不远处的她，偷偷眨了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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