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的脸色，不可谓不吃惊。


    但也只惊了片刻，又恢复他一如既往的欠抽嘴脸，“怎么，终于想通了，决定使一下美人计？”


    他迈两步靠近她，唇齿轻启，声音低低勾着尾音，“不过开口就是去你家，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其实，你可以适当先暗示一下，我听得懂。”


    舒然平平淡淡：“不愿意来也不勉强。”


    姜衍插兜：“我说不去了吗？”


    舒然：“那明天下午六点，您过来？”


    姜衍听她语气认真，挑了挑眉稍，“好啊。”


    继而食指弯曲，抵了抵鼻尖，“唔，那我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吗？还是你已经准备好了？”


    舒然疑惑不解：“买什么？”


    姜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幽幽凑近她耳畔：“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冈本，还是......”


    舒然扭头就走。


    姜衍原地叉腰笑了会，不依不饶地追上：“说正事你咋还不听了，难不成你打算不用，你这心机就有点......”


    “姜——衍。”


    终于，忍无可忍，女孩警告般的喊了声他的名字。


    长街上，远远离去的两道修长身影，一高一低。


    好听的男子嗓音，伴着笑声，难得乖觉了句：“好，不闹了。”


    --


    要说舒然真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姜衍倒是乐意期待，也知道，不可能。


    但他确实期待了一顿中秋佳节的丰盛大餐。


    类似经年不见的女孩儿厨艺精进了不少，穿着围裙迎他进门，有了未来能成为贤妻良母的模样，桌上摆出色香味俱全的七菜一汤......诸如此类桥段。


    结果发现舒然在家里开火锅。


    菜倒是洗了洗，就是边缘有点蔫了的样子，不像今天刚买的。


    底料包是超市货架上随便拿的，奢侈地多削了两番茄下去提鲜。


    姜衍眉间青筋跳了跳，然后就发现锅里已经煮了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姜衍：“这是啥？”


    舒然：“饺子。”


    “饺——子？”姜衍睁大了眼。


    旁边摆盘的舒然抬首，无辜：“国庆前一天我新包的，本来打算国庆吃的，这不是都在陪你吗，就一直冻在冰箱了。”


    然后就黏成了一大块，拿出来，一下水，成了一锅面团。


    姜衍仔细辨认了一下，有点没眼看。


    “所以你叫我来，是来帮你解决剩饭剩菜的？”


    舒然温柔笑着，“哪有，这牛肉丸和虾滑是我刚下去买的。”


    姜衍摆出一副极其失望的表情。


    舒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若不是这些天陪您，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多东西要解决。”她本来采购了一个假期的食物，准备宅在家睡它个七荤八素的。


    “那你可以做菜的。”姜衍多少有点委屈，指着桌上那盆娃娃菜提议，“你把它炒了，或者做个汤，上汤娃娃菜，我就不会发现它是蔫的。”


    舒然：“我不会做饭。”


    姜衍的期盼算是彻底破灭了，“所以万物皆可下火锅？”


    确实是这么个理。


    舒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做饭。”


    姜衍：“那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师学艺什么的？”


    姜衍说这话的重点在后半句，舒然沉吟了会，却回答了前半句，“确实过去很多年了。”


    男人噎了声。


    舒然也不是强求的人，见他不情不愿，起身收他面前的碗筷，“姜总不想吃，可以上别处......”


    姜衍捏着碗边不撒手，打断：“谁说我不吃了？”


    他一边保住自己的饭碗，一边拿起那盘娃娃菜，直接倒下锅，用长勺滚了两滚，心满意足，“这样不也看不出什么了吗？”


    顺便给她捞起饺子，嘴上不予苟同地埋怨：“脾气还是这么大，说两句就赶人，你们东旭的本土企业谈合作，都是这种态度吗？”


    舒然：“......只有你会说我脾气大。”


    姜衍：“也只有你会为了颗小白菜和我置气。”


    舒然：“.......”


    置气的是菜吗？


    女孩动了动嘴唇，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心里叹了口气，没说。


    反正等他久别重逢玩腻了，自己就会离开吧。


    --


    “我......”面对舒然准备新下的一轮丸子，姜衍脸色有点青，难以启齿般，求饶，“吃撑了。”


    他真的尽力了。


    大部分基本都解决了，只是舒然见他一直吃的很香，还以为他没吃饱，闻言收了手，“那我留着明天煮面吧。”


    这么多年，还是只会煮面。


    连饺子都包不好。


    也不知道，到底是惯的不会，还是忙的不会。


    到底有没有被照顾好。


    姜衍扫了眼她这简洁到有些清冷的麻雀小居，目光落回收拾桌面的她身上。


    还是巴掌大的小脸，居家没有再穿小西装，简单的宽T休闲裤，露出的双臂纤细，皮包着骨，半点肉都没有。


    他以前就嫌弃她瘦，一看她的小身板，不由担心她出门遇个劫匪一掌给她拍飞，连月末去银行取个生活费，他都会尽量陪着她一起。


    凌风中学两年半，她一直住学校宿舍，他则住在学校外面的小公寓里，每逢周末，就爱拉着她出去加餐。


    后来程浩转校过来，寄住在亲戚家，早上习惯自带饭盒来学校，中午去食堂，同他们坐一桌，总会把盒里的肉菜夹给舒然。


    程浩做饭是真的好吃。


    他们一帮人公认的大厨，每天中午都恨不能“虎口夺食”。


    搞得最后他习惯带两个饭盒，一个给他们抢，一个单独给舒然。


    姜衍本以为，有他在，她不可能胖不起来。


    舒然将餐渣汇到一个盘里倒入垃圾桶，再抬眼，姜衍已经将空盘叠放，起身将它们带入厨房。


    舒然愣了两秒，跟过去，走到洗手池边，“放这就好，我会洗的。”


    姜衍打开水阀，嘴角扬起揶揄，“以前不都是我洗吗？这会舍得让我什么活都不干了？”


    以前程浩没来之前，天气炎热的周末，舒然都会去他家里自习。


    两人窝在空调房里，比谁卷子写的快。


    到了饭点，有时她会自己动手煮面，少年吃了，就必须洗碗。


    后来程浩来了，他们周末吃的丰盛了许多，但还是姜衍洗碗。


    为这事，姜衍还不服气过。


    凭什么他和舒然都负责吃，却只有他洗碗。


    舒然据理力争地笑露八齿：“因为小浩哥哥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啊。”


    哥哥。


    呵，也就他傻，会因这一句言简意赅的哥哥，以为她与程浩彼此的心思，就止于兄妹而已。


    而他更不该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谁来洗碗。


    姜衍拿着洗碗布，弓身霸占着洗手池，并没有给舒然抢活的机会，嘴角衔着惯有的笑纹，“承蒙舒小姐热情款待，下回，我请你吃我做的饭。”


    舒然眉稍微挑，“你会做饭了？”


    姜衍嗤笑一声，“你不知道美国图我厨艺想嫁给我的姑娘，都从太平洋排到大西洋了吗。”


    舒然无语了会，“那为了海洋生物的清净，您还不赶紧结婚？”


    姜衍阐释逻辑事实，“没女朋友怎么结婚。”


    “没女朋友？”


    姜衍望她一眼，无奈起来，“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诅咒过我以后一定是个万年单身狗。”


    突如其来的旧账，糊了舒然一脸。


    她心里愤愤不平，温和而淡然地辩解：“是您先笑话我，说我连A都没有的，您觉得以我当时的年龄，听得了您说这种话？”


    “所以我遭报应了。”


    舒然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真没女朋友？”


    男人一副欠揍的模样，“有的话，以你现在的处境，我是不是该疯狂炫耀？”


    “......那你访谈时怎么说有喜欢的人，避桃花？”


    他乱拿挡箭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还看过我的访谈？”男人的口语有些开心。


    落在舒然耳中，自动翻译，哦，你还是这么关注我啊。


    舒然神色有些僵，但想着她会看到，本就是为了工作，没什么好多辩驳的，说多了反而欲盖弥彰，大大方方认下：“唔，《IF》的照片，一向拍的比本人要帅呢。”


    “......”


    姜衍叹笑，“有喜欢的人，就要有女朋友吗？”


    舒然：“以您的性格，不应该吗？”


    姜衍沉吟了会，“所以我很后悔。”


    舒然：“嗯？”


    姜衍转头，看向她白皙如玉的脸，扯出一点牵强笑意，“后悔语文学太好，知道‘成全’怎么写。”


    “啥意思，没看上你，跟别人跑了？”舒然毫不客气地笑了一下。


    看着她上弯的唇角，姜衍嘴角一抽，无力反驳，“嗯......”


    舒然唔了声，“算那姑娘慧眼识人。”


    姜衍：“......”


    彻底没得聊。


    舒然笑完，恢复正经地，为了维护客户关系地，描补起来，“开玩笑，其实，还挺没眼光的。”


    要是对方跟了姜衍，好歹是个豪门太太，多少女孩望尘莫及。


    至少她这辈子是不用想了。


    男人将冲洗好的碗筷放入置物架中，“我也觉得。”


    他说这话的语气，明明是高傲的，可眉眼闪过的黯然，是这世间不该赋予在他身上的落魄感，叫人看着愣神。


    舒然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缕怜惜，转而撇过头，不愿被他蛊惑。


    姜衍的皮囊，一向是他的利器，好看，且招人疼。


    但舒然吃过他虚情假意的亏，再回想当初，也不是没见过他和别的女孩亲近，心里对他所说的话存了些质疑。


    指不准，又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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