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来了，大忙人、大忙人啊！”


    “快上座，上座！”


    赵立扬手将人迎入，厢房内的人面面相觑，四下哗然。


    吴笙瑶瞠目朝舒然望去，只见舒然面色平静，只掠了一眼，并没有更多的情绪波澜。


    这会儿她明白为何要让舒然坐在主位旁了。


    当绿叶的。


    姜衍被几人一同迎向主桌，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他挂着一副谦逊有礼的皮囊，一路衔笑示意，走到舒然身边，目光有瞬息的停顿。


    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继而听见女孩温和清越的嗓音。


    “好久不见。”舒然主动出声。


    体面，不失礼数。


    话音一圃，目光侧落，微鞠着恭谨的身躯，没有多看他一眼。


    只通过他没有挪动的脚尖，感觉到男人滞足了会。


    似还有其他话想说，面对她低垂疏离的眉眼，静默片刻，只回了声：“好久不见。”


    还是那副好听的嗓音，磁而不沉。


    几位学长在，姜衍不愿失礼，婉拒坐在主宾位。


    趁他们各自谦让的间隙，舒然主动将副宾位礼让学长，挪到旁侧的第四座上。


    同被他们强行摁在主位的姜衍，悄然隔开了一个位子。


    人来了齐，桌上陆陆续续说笑聊天。


    落座副宾位的郑学长倒真听过舒然的名字，说是当初为母校捐款，回校参观，在长廊上的荣誉墙前，数过她拿了多少奖。


    舒然长得实在漂亮，简单的一寸照，照样令人过目不忘。


    面对夸赞，舒然温和致谢，郑学长见她文雅沉静，更生好感，含笑想同她加个微信，旁侧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郑学长闻声侧首，只见姜衍双眸一瞬，望向服务员，“请问大概什么时候上菜？”


    郑学长注意力旋即转移，连忙关切：“姜总饿了？”


    姜衍目光循声回来，有意无意先掠过他身旁的女孩，再落回他身上，携起一丝笑纹，“刚下飞机，没怎么吃东西。”


    赵立立即吩咐：“先让他们把点心端上来一些。”


    姚丽丽殷勤出门叫唤，回来迎上姜衍一句“麻烦了”，嘴角逸出娇羞的笑容，顺势捧话：“我记得姜总高中的时候竞赛也拿了不少奖呢，真厉害。”


    郑学长回忆着笑：“我也记得，当时荣誉墙上，就数您和舒学妹的头像跳动得最频繁。”


    众人附和着笑，纷纷就着这两位旧年的风云人物唠了起来。


    对角处一位学弟羞赧插话：“当年舒学姐和姜学长霸占年级一二，两人之间的较劲全校出了名，我们下好几届都听说过。”


    另一位高一级的学长追忆：“主要两人形象都美，成绩又特别好，站一块，引人注目的很。”


    又一学妹循声：“我们的教室刚好同高年级的尾部接壤，回回课间路过他们教室，都能看见他俩打闹。”


    “大课间更是，走过楼梯口，总能看见他俩在长廊上斗嘴。”


    赵立噙着笑意感慨：“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斗嘴了。”


    “哦？”几位学长听他们说的起劲，面露好奇。


    赵立谨慎地先朝姜衍望了一眼，确认他并没有芥蒂，娓娓道来。


    高一下学期，舒然刚转校过来，就在楼梯口遇到了姜衍。


    当时的姜衍，正好被缴了第二部手机，刚从办公室受训出来，罚做苦力，陪同物理课代表赵立，抱着新一学期的课本和习题集回去。


    岂料，走到楼梯转弯处，姜衍脚步轻飘，转身太快，高过头顶的习题集掉下了两本。


    要死不死滚了两轮，正好落在上楼的舒然脚边。


    赵立瞟了眼，一见来人，转而回想起刚刚老张特意在办公室吹捧的画面。


    道是班里新来的这个姑娘成绩极好，姜衍拿过的奖她一样不落，奉劝他不要再嚣张，小心阴沟里就此翻船。


    他不禁朝姜衍觑了一眼，只见少年趾高气昂，仰头朝舒然使唤：“嘿，转校生，帮我捡一下。”


    面对他几乎命令的口吻，女孩出乎意料地乖巧，低头，帮他捡起。


    上前，齐整放回他手上，温言说：“舒然，我叫舒然。”


    姜衍愣了愣，“哦，我是......”


    “姜衍，我看过座位表了。”


    听见她关注到自己的名字，姜衍目光有瞬息的滞然，不怎么自在地拎了下眉，“听老张说你学习特别好，有多好？在原学校，考第几呢？”


    舒然低头，似是认真想了想，“唔，应该比你好。”


    “？？？”


    “你连我名字都记不住。”


    “......”


    “最后姜总愕然许久，放言一句‘等着瞧’，扬长而去。”


    赵立话音一圃，众人闻言发笑，忍不住想象姜衍当时不可一世的神情。


    然而叫板的有多嚣张，后期就有多打脸。


    自从舒然来了以后，姜衍就成了凌风中学的‘万年老二’。


    “怪不得每次上台领奖的时候，舒学姐一走前面，我们都能看见姜学长在后面不服气的目光！”


    “舒学姐每次都是温温和和，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眼看他们越说越有兴头，舒然毫无意外地露出一丝尴尬，弯眸温言打断：“很久以前的事了，换成现在，怎还敢走姜总前面呢。”


    又是一阵调笑，大伙儿却心知肚明，这是舒然面对今时不同往日的境遇，递给一个自己的台阶呢。


    本就是过来陪衬的。


    现实彻底翻盘，一个年纪轻轻富豪榜上有名，一个年纪轻轻即将面临失业。


    再不甘心，对方已是舒然不能得罪的存在。


    可她卖着这样一个好，从始至终，没有朝姜衍看过一眼。


    姜衍沉了会声，衔笑纠正：“赵总说的不实，我当时被缴的是第三部手机，不是第二部。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手机至今还在老张那儿扣着呢！”


    “哈哈哈......”


    “还是当事人记得最清楚！”


    可他记这么清楚有什么意义呢？


    舒然不明白，也没再出声。


    这时，服务员敲门贯入，轻声提醒，开胃菜将在十分钟后上桌。


    赵立起身将洋酒拿来，姚丽丽帮忙启瓶，准备给在座的女士斟杯。


    舒然伸手朝包里拿出一串车钥匙，斟酌着待会以开车为由，拒绝喝酒。


    转眼，有个姑娘已提前将她的借口用了去，“我开了车来，不宜喝酒。”


    姚丽丽明显不乐意被人拒绝，“老同学多年不聚，总得喝一点才礼貌的。”


    那姑娘掏出车钥匙，“实在不好违规。”


    姚丽丽笑着拆解：“怎会让你违规呢，可以找代驾的，我帮你约，这里是商区，叫代驾可方便了。”


    她的声音尖尖的，却不是天生的那种，有些装模做样，明明都是姑娘，酒桌上左一句右一句的劝酒，令人有点厌烦。


    舒然眼见那姑娘妥协地承了她的酒，默默收回钥匙。


    想着有没有别的理由，心中略有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装咳嗽，说自己感冒了。


    备孕？哪来的，男朋友都和别人跑了。


    左思右想，估计要躲不过去。


    舒然朝着天花板认命一眼，旁侧郑学长的关怀之声忽而跃入耳畔，并不是对她，“姜总不舒服？”


    舒然顺眸一瞥，只见姜衍轻捂着腹部，蹙起眉头，扯出一丝牵强笑意：“老毛病了，忙的日夜颠倒，饮食不规律，肠胃不太好。”


    赵立即刻推去酒壶：“那姜总别喝酒了！”


    姜衍拉住他阻扰，“难得见到几位学长，我怎好不敬两杯？”


    几个学长霎时摆出一副更为关心的神情，“您一下飞机就来捧场，时差都没倒，还是别喝了，身体最重要。”


    “是啊，我们年纪都上来了，也不是很想喝酒的。”


    “我们还巴不得少喝两杯呢。”


    左一句右一句的宽慰，姜衍却之不恭，环视桌面，笑得谦和：“那就我一个人不喝酒也不好意思啊，有人愿意陪我厚下脸皮喝果汁吗？”


    话音一落，他眼皮一掀，细长的睫毛凌厉漂亮，望了舒然一眼。


    令她徒然生出一股子他在等她接话的错觉。


    舒然垂眸，安静不语。


    倒是几位学长殷勤响应起来，含笑着说自己近日也在减啤酒肚，同他的想法一拍即合。


    赵立跟着附和，桌面上一致认可，叠声喊向服务员，迅速将所有的酒水，一并换成了果汁。


    自己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躲酒，别人一句话，所有人陪着不喝。


    地位。


    望着眼前贴壁而下的亚麻色果汁，舒然唇角勾出一缕自嘲，笑容还未挂到耳边，消弭而去。


    甘拜下风。


    --


    开宴，舒然安安静静盛了碗汤，姚丽丽和赵立已经迫不及待以茶代酒，敬向姜衍。


    客套两句祝福语，赵立问及：“姜总怎么忽然莅临长洲，可把我们惊得不轻呢？”


    原来赵立也没想到能请到姜衍，是学长消息灵通，得知他今日回国，在长洲市下的飞机，礼貌问了他一句来不来校友会。


    谁承想他竟答应了。


    姜衍噙着笑：“老爷子想往南方开拓市场，就派我带云起这个小兵回来探个路。可能会先在长洲市设个分部，试下水。”


    这是要落地的意思。


    J&M集团要是入驻长洲，当地企业若能与其合作，可谓是搭上开拓产业链的顺风车。


    赵立笑脸盈盈：“那长洲市各大区肯定抢着要您了。”


    姚丽丽陪笑，好声好意般，提醒姜衍要谨慎选择，注意某些区落地的繁琐要求。


    “比如东旭。”


    舒然眼睫动了一下。


    姚丽丽眉头鼻尖蹙成一团，直言嫌弃：“东旭区的项目特别难做！”


    考虑到在场职业各有不同，她还好心做个比喻，助人理解，“就比一部电影里，落地企业属于投资方，是带资进组的演员，给了这么大利益，导演都不敢多吆喝什么，偏偏东旭区负责对接的鼎盛项管部，就剧组里等于扛摄影机的师傅，指指点点的，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你说钱都给了，相互受益，这项目不该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真是认不清到底谁是真正的甲方，谁才是乙方呢。”


    话音一圃，姚丽丽弯眸看向舒然：“不信您问问舒然，她就在东旭区工作，最清楚情况了！”


    果然有同桌的校友好奇起来，“舒学姐在东旭是做什么的？”


    舒然笑了笑，“扛摄影机的。”


    问话人神色滞然，连忙转移话茬，笑看向姜衍：“姜总现在有意向去的区域吗？”


    姜衍：“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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