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今天是个好日子

作品:《[蓝色监狱all洁]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德国栋宿舍,6:30。


    黑名兰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爬到洁世一床上,推推被子隆起的鼓包,“洁,醒醒,醒醒。”洁世一没反应,反倒是黑名兰世被安逸的睡眠感染,慢吞吞趴下,阖眼,“洁要睡觉,那我也一起,呼……”


    “黑名君,别被影响啊。”好不容易把黑名兰世叫起来,一朝回到解放前。雪宫剑优扶额,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拖下床。


    “小憩,小憩。”


    “你的承诺没有说服力,快点起来黑名君,你压到洁了。”


    洁君这样赖床真少见呢。冰织羊食指抵着下巴,坐在洁世一床边,轻轻掀开被角,“起来了啊。”


    洁世一眼皮微颤,慢慢睁开,茫然地望向他。


    “洁君?”冰织羊不明所以。


    “呜!”洁世一眼中雾霭沉沉,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诶,啊,洁君!为什么哭,是身体不舒服吗?”冰织羊慌慌张张,伸手去抚他的额头,被躲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雪宫剑优探头去看,瞧见洁世一垂泪泣涕,惊得张大嘴,“洁?!”


    “我太重了……”黑名兰世跪坐在床上,手足无措。


    “刘海。”洁世一喃喃。


    “咦?”冰织羊一愣,连带突兀翘起的那缕头发跟着晃悠。


    洁世一又看向左手边的黑名兰世,泪如泉涌,“鲨鱼牙。”


    黑名兰世呆呆地嘴巴开合,亮出尖锐的锯齿。


    最后是雪宫剑优,洁世一挑不出错处,别过脸把眼泪尽数蹭在枕头上,肩膀颤栗地哽咽着:“好可怕!”


    冰织羊冷静了些,“洁君……是精神出问题了吗?”


    黑名兰世打受打击,牙关打颤,“鲨鱼牙,很可怕吗?”


    唯一幸免于难的雪宫剑优不得不肩负大任,手指推了推眼镜,“总之先上报给绘心先生。”


    运动员日常承受的压力超乎常人,因患上精神疾病而被迫终结职业生涯的新闻屡见不鲜。BLUELOCK创办前期,便常有学员无法忍受压抑的环境,自愿放弃甄选,时至今日医护班的心理咨询处依旧大排长龙。


    事情发生在洁世一身上,荒谬得像赛谬笔下的小说。即使不断说服自己以洁世一恐怖的加训量和球场上的算力,生病是合理的,可当真要把“脆弱”“患者”等词汇的前缀加上洁世一的名字,话说出口都有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那可是洁世一啊,BLUELOCK的心脏,公认的心理承受能力怪物。


    他能被什么事击倒?他果真在乎足球以外的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


    “洁世一。”


    “生日是?”


    “四月一日。”


    “最喜欢哪位足球选手?”


    洁世一懵懵懂懂,绞尽脑汁半晌,“青井老师。”他说的人是兴趣班的教练。


    “今年多大了?”


    洁世一怯生生道:“七岁。”


    不管问几遍,答案如出一辙。哪怕联系前后文布置陷阱,诸如:你读小学几年级,班级名牌的代表小动物是什么,老师是谁,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洁世一对答如流,甚至能说出值日表上写着这周该由他来照顾生物角的小乌龟。言行举止好像他并非十六岁的少年郎,而是腼腆的小孩,既乖巧又怕生。说话声音稍微大一大,眼泪立马说掉就掉。


    “绘心先生,你吓到洁选手了。”帝襟安理矮身,拿手绢给他擦眼泪。


    绘心甚八冷眼旁观。


    洁世一的心理年龄变成了七岁,连同记忆也一并回到了七岁那年。BLUELOCK的王牌一夜之间成了这副德行,后续一系列问题无需多言,其将造成的恶劣影响可想而知。


    “喂,洁世一,”绘心甚八黢黑的眼珠宛如恶鬼,“二十四小时内如果你没有恢复原状的话,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向足球协会隐瞒你的病情,明白了吗?”


    “到事情败露的时候,你必须打包滚回家。错过了BLUELOCK选拔的机会,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你和「那些家伙」的差距会越拉越大,终其一生再也无法企及世界级的高度,只能作为输家觊觎前锋们耀眼的光芒,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绘心先生!”帝襟安理于心不忍,遭遇无妄之灾,心智倒退的洁世一已经很可怜了,不该对七岁的孩子过度苛责。


    绘心甚八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凝视着洁世一。


    “足球,”出乎意料的,洁世一面对厉声质问反倒不哭了,“意思是可以踢球吗?”


    “没错。”


    得到肯定回复,洁世一登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七岁的洁世一已是彻头彻尾的足球狂热份子,对足球压倒性的热爱不会输给任何人,这点记忆完整与否都不会改变。


    绘心甚八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招招手,“把他丢到导师室。”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没法训练了,在事态严重前,只能听取医生的建议,寄希望于外界刺激能让洁世一好转,死马当作活马医。


    论起洁世一在乎的能最大限度激发他本能的人,诺埃尔·诺阿无疑是最佳人选。


    帝襟安理担忧不已,诺阿的合同上可没有帮忙照顾失智学员这条,贸然把洁选手送过去,万一加深他的病情……


    “为了达成目标,这种程度的风险是必要的。”


    绘心甚八左手的腕表,指针悄无声息地攀过七点五十九分,绕行一圈,咔哒,咔哒。


    8:00已过。


    这是哪?


    八岁的洁世一坐在床上,疑惑地东张西望。他分明上一秒还抱着足球瞠目结舌坐在电视机前,观赏着即将载入足坛史册的盛大比赛。


    名为诺埃尔·诺阿的传奇球员,面不改色地夺取进球,接二连三地过掉对手。断球,盘带,打门!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无可置疑的精湛技巧让洁世一无法移开视线。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做了和往常一样的工作,”摘下桂冠后的采访,诺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语气淡淡,“请不要误会,超级与否不是问题,任何一个进球都是一分,足球是一项争夺分数的运动,我在其中是担负着被要求进球职责的人,是为此而活着的人,所以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接下来的对话,洁世一至死都不会忘记,初听时如遭雷击的躁动深深镌刻进血肉,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足球不是只有胜利,当然也想要世界杯冠军,但我更想感受足球。”


    “与其助攻队友以一比零取胜,还不如我上演帽子戏法以三比四输掉比赛来得痛快。”


    太厉害了,这个人知道他喜欢足球的理由。


    想要成为赛场中心刮起飓风的罪魁祸首,赌上性命孤注一掷,不仅仅是“好帅”“好厉害”这样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贯彻自己的美学,穷极一生去追逐进球。


    洁世一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成为诺埃尔·诺阿那样的前锋,在世界杯决赛绝杀进球,登顶足坛巅峰。


    电视上,记者愈发兴奋,而主人公诺阿面无表情,理性的神色透过摄影机,与屏幕外洁世一怔怔的视线仿佛有一瞬交叠。


    “这种感情是独家出售吧?”


    “你想喝什么,水还是咖啡?”迈入三十大关的诺阿,比记忆里风华正茂的模样多了几分沧桑,像历尽磨砺不露圭角的宝刀。


    洁世一捂住脸,只敢从指缝间打量,掩耳盗铃。


    没等来答复,诺阿回头看。后者受到惊吓,一把抓起被子蒙在自己头上,假装自己是盖着防尘布的家具。诺阿拧开瓶盖,倒了半杯矿泉水放在一旁,坐到操作台前观看比赛数据分析。


    绘心甚八提前告知了情况,他缺乏照顾孩子的经验。帝襟安理再三保证只是让洁世一待在导师室而已,诺阿不需要做什么,当然如果愿意帮忙和洁世一多说说话他们感激不尽。为了劝说诺阿同意,甚至不惜大费周章调出了洁世一的入寮资料。


    诺阿回想那份复印件,最喜欢的球员一栏,赫然填的是自己的大名。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洁世一悄悄撩开一点被子边缘,像披斗篷般只露出脸,屁股磨磨蹭蹭到床的边缘,离诺阿最近的位置。显示屏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数字和图像,他看不懂,遂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认认真真望着诺阿的侧脸。


    诺阿视若无睹,敲打键盘。


    八岁的洁世一性格温和腼腆,年纪轻轻便深知不能给大人添麻烦,安安静静地模仿诺阿的一举一动,板起脸。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诺阿审阅完报告,便看见洁世一表情严肃,苦大仇深。


    他转动椅子,“怎么了?”


    “啊,诶,诺阿大人!”洁世一猝不及防对上梦寐以求的偶像,面红耳赤。


    十岁的他能够连过五人射门得分,是家乡小地方赫赫有名的足球神童,自从八岁偶然目睹诺阿的神之一脚后,开始无师自通地模仿诺阿的一举一动,观看比赛进行记录分析勤学苦练,未曾有一刻懈怠。


    眼前的诺阿年纪更大,但洁世一丝毫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身份,尽管素未谋面,其形象早已烙□□中。


    起初以为是梦,掐大腿后确认有痛觉。经过步步排查,最终洁世一得出了结论。


    “请问!”洁世一攥紧裤子,“这里是未来吗?”


    就像吉卜力电影那样,穿过一道魔法窄门便会由此届通往彼岸,他可能无意中越过了结界。洁世一努力回想,是不是因为今天妈妈多给自己吃了一块点心,荒野女巫一气之下把他抓起来了。


    诺阿实话实说,“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十岁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最擅长打破沙锅问到底。


    噼里啪啦的连珠炮砸下来,“世界杯日本队夺得大力神杯了吗?未来的我有上场吗?未来的我隶属于哪个俱乐部?我有和诺阿大人一起踢球吗?”


    “调整呼吸。”诺阿把马克杯递过去。


    “是,谢谢!”洁世一捧起杯子小口吞抿,紧张的心情稍有缓解,眼睛一眨不眨满怀希冀注视着他。


    他说过不会回答问题了吧。


    诺阿斟酌用词,现在还没搞清楚洁世一到底是脑子坏了,还是得了精神病,亦或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日本队不是冠军,现在的你没资格参加世界杯,你还没有签约俱乐部。”


    纵使谈话对象的认知仅七岁,他仍不打算撒谎。


    “这样啊……”洁世一的眸光黯淡,但很快恢复过来,握拳道,“总之恭喜您获得金球奖,我看了颁奖典礼的录像,您穿黑西装特别合身!”


    他说的是一三年欧冠决赛拜仁慕尼黑对多特蒙德2-1捧得金杯,诺阿凭借伤停补时阶段的绝杀进球终结僵局,成为那一届金球奖得主。


    “不要让心情低落,你曾跟我一起上场比赛。”算是安慰。


    闻言洁世一惊叫出声,他立即捂住嘴,精神抖擞,“我赢了吗!”


    不是「我们」,而是「我」。


    诺阿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点头予以肯定。


    洁世一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那我击溃诺阿大人了吗?”


    胆大妄为的发问,足以让体媒大跌眼镜。过去出言不逊挑衅诺阿的后生,无一例外皆沦为丧家之犬。而洁世一不同,十岁的孩子尚理解不了成人世界的利益纠葛虚以委蛇,他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胜过诺阿,纯粹是为了进球,而非炒作吸引人眼球。


    “没有。”诺阿声音毫无起伏。


    洁世一心想果然如此,并不气馁,兴奋不止地掩着口鼻,“不得了,很厉害嘛未来的我。”


    “但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还远远不够,要更加努力训练才行,总有一天我要在世界杯决赛上堂堂正正打败您!”他猛然倾身抓住诺阿的手,身体里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面对大人时他下意识想要亲昵行为,渴望贴近。


    因不熟悉十六岁抽条的躯壳动作显得笨拙,差点踉踉跄跄跪在地上。好在诺阿适时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一头栽到地上。洁世一热情不减,转为单膝跪地,斗志昂扬,“诺阿大人,请您在未来等着我,我一定会成为能够与您相配的射手!”


    眼中燃烧熊熊斗志,烈火燎原势不可当。


    洁世一的行为幼稚且缺乏逻辑性,若是正常状态下的洁世一绝不会直白地袒露心声,所谓的精神疾病到底是对他影响深远。但诺阿不会因此轻视这份野心,他欣赏任何意图杀死自己的事物,对洁世一的足球理念亦保持同样的看法。


    新生英雄君的挑战书,不该敷衍对待。


    “关于我们聊过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不变,”诺阿很平静,“我不会把印象或感情这种看不见实体的东西,作为评判一个球员的标准。”


    无论洁世一的心理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转变,只要这个初出茅庐的足坛新秀仍渴求胜利,身为导师诺阿永远会给予理解和尊重。


    “竭尽全力超越我吧,洁世一。赢过我,为你的理论正名,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操作台上的电子报时器静默地走着,悄然越过10:59的门槛。


    “是!”洁世一欣喜若狂,倏忽身形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十一点整,分毫不差。


    诺阿察觉到不对,“喂,怎么了?”


    声音飘散到远处,映入眼帘的是绘有奇怪标志的地板。


    这是哪里?球呢?


    十一岁的洁世一目瞪口呆,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家附近的足球场练球,怎么一转眼居然到了室内。


    嘶,好凉!为什么跪在地上?


    “洁世一。”


    洁世一本能地抬头,看清上座者的脸,瞳孔骤缩。


    “诶,诺埃尔·诺阿?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吗……”惊骇波涛汹涌,不似作伪。


    诺阿听完他的碎碎念,试探地提问,“你几岁了?”


    洁世一愣神,疑惑地眨眨眼睛,老老实实道:“我十一岁。”


    不是代表痊愈的十六岁,也不是绘心甚八提及的七岁。


    诺阿扫了眼挂壁时钟,若有所思,拨通座机。


    “帮我转接到绘心甚八。”


    德国栋食堂,里里外外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BLUELOCK成员。在核实完洁世一的病情会根据时间变化后,绘心甚八当机立断把人丢给了选手,妄图通过以毒攻毒的方式负负得正。


    “喂栗子头,几点了,他什么时候变啊。”


    “雷市君,可以不要把洁君说得像玩具一样吗?”


    “嘘——嘘——”五十岚栗梦像个陀螺般四处警告,“十二点五十九分,大家注意了!我要开始倒数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十二岁的洁世一双手规规矩矩放好,紧张兮兮地闭眼。


    “五。”


    “四。”


    “三。”


    “二。”


    “一。”


    人群中心,洁世一迷茫地环顾四周。周身围绕着凶神恶煞的高中生,统一身着微妙的紧身衣,发型千奇百怪,无一例外都很别致。不知为何,所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他不由打了个激灵。


    糟糕,被不良团体包围了。


    洁世一今年十三岁,在埼玉县被称为「无人可挡的11号神锋」,更有甚者叫他“小诺阿”,地方报的记者盛赞其是日本足球界萌芽的希望。声名在外,有反社会人士起坏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冷静下来,不可以表现出怯弱的样子。


    “那个,你是集团老大吗?”洁世一犹犹豫豫开口,转向在场看起来最不好惹的人,“你是高中生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警察很快就会找过来了,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不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四座皆惊,鸦雀无声。


    “哈?”马狼照英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暴起青筋,“臭小子你说谁是小太保,啊?”


    “真的假的!”五十岚栗梦吵吵嚷嚷,冲上去指着自己,“洁,还记得我这张脸吗!”


    “你认识我?”擅长察言观色的洁世一即刻注意到了,这欢脱的氛围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兴许是自己误会了,他放下心,“莫非你看过我的比赛?哥哥你也踢足球吗?”


    “哥,哥哥?”五十岚栗梦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哎呀,你还真客气。”他头一回被比自己小的人喊哥哥,寺院里比他年幼的师弟们一般管他叫笨蛋。


    黑名兰世借着身材瘦小行动灵活,挤到洁世一身边,“洁,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哥哥你呢?”在球场上靠胜利日积月累培养的自信,令洁世一与陌生人对谈也游刃有余。


    黑名兰世嘴唇翕动,露出尖尖的锯齿。


    “哇,这是鲨鱼牙,好酷,是天生的吗?”洁世一激动地抓住黑名兰世的胳膊。


    初中生正是充满好奇心的时候,为追求特立独行而在外表上装扮得与正常人格格不入,此为中二病。作为把身心都奉献给竞技体育的足球痴,洁世一的中二不算严重,但他对炫酷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他是哥哥,哥哥。黑名兰世相当受用,张大嘴巴,口齿不清道:“要咕要摸摸看?”


    “黑名君,不要教洁君奇怪的东西。”冰织羊忧心忡忡。


    “呜喵~这什么啊超有趣!”蜂乐回趁机从身后圈住洁世一的脖颈,脸颊黏黏糊糊蹭着他的鬓角,“吾乃蜜蜂假面是也,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我们来组成可爱又迷人的反派二人组吧?就是这样喵,叫我darling吧,洁可以这么叫我哦。”


    “洁,也叫我哥哥,”凪诚士郎趴在旁边的位子上,歪头看着洁世一,“我叫凪诚士郎,记得加前缀。”


    洁世一似懂非懂,乖巧地点头,“诚士郎哥哥?”


    “哦……”凪诚士郎眯起眼,“不错呢。”


    “诶好狡猾~明明是我先来的!”蜂乐回不甘心地咬住洁世一的耳廓。


    “闪开齐刘海,到我了,”雷市阵吾洋洋得意地用大拇指对准自己,扬起下巴,“喂,叫我雷市大哥!”


    洁世一不自在地避开蜂乐回的亲近,照做,“雷市大哥。”


    雷市阵吾双手捞空气,做了个进球庆祝手势,咧开嘴吐舌头,“哈!爽翻了!”


    心理年龄再怎么变,洁世一的外表还是帅气的十六岁。在场诸座有一个算一个,全挨过他的骂。球场上控制欲极强的MOM,如今却任人摆布,众人摩拳擦掌打算把平日里受尽的屈辱原数奉还。


    “好,要体验‘洁世一复读机’项目的麻烦到这里排队取号,限时一小时先到先得,仅售一个积分!”御影玲王麻溜地做起了生意,卷着笔记本在一旁拍桌叫卖。所得积分他准备和洁世一一九分成,算是恶作剧的赔偿了。


    千切豹马主动提出担任记录员一职。


    “千切,你不参加?”以千切豹马的性格,御影玲王以为对方一定很乐意参与捉弄洁世一的游戏。


    “你傻吗?”千切豹马撩了把长发,不置可否,“我平时想捉弄洁,他也会乖乖让我玩弄。”何必特地浪费一个积分。


    御影玲王语塞,在登记薄第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叫到号的人进去,其他人到外面等候。”


    七星虹郎拿着体验券,嘴巴张成小三角形,稀罕地东瞅瞅西瞅瞅,“不得了呗!好像偶像握手会!”


    “玲王你不是组织者吗?干嘛不直接进去?”五十岚栗梦苦于表现不佳积分是可怜的零,地主家的余粮不足以支持其参与游戏。


    “哼~别开玩笑了,”御影玲王吐出舌头,夸夸而谈,“滥用职权的领导早晚会被扳倒,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其实是担心洁世一痊愈后拿他是问,冤有头债有主,洁世一肯定找玩最花的开刀以儆效尤,再加上他贡献的积分制收益,怎么算闸刀也落不到他头上。


    “洁君,没事吧?”冰织羊更想问出口的是洁会恢复正常吗,但好像说出来就会变成诅咒般,犯忌讳,又默默吞下去。


    洁君如此看重足球,要想适应现在的身体回到巅峰水平,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他本该利用浪费的这段时光,变得更强。


    “按照推断来看,下午四点洁会回到十六岁。”雪宫剑优靠墙伫立,眉间阴云不散。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冰织羊,更像是安慰他自己。这古怪的状况自然无法轻易划分进伤病,雪宫剑优亦不想承认所谓的鬼神说。他的信仰根深蒂固,却从未救他于水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是承认了宗教的存在,岂不是说明洁世一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因神的一念之差化为虚有,洁世一对胜负的执念长久坚守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笑话。


    那种混账神明,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说话间,马狼照英越过愁眉不展的众人,大步流星向里走。


    洁世一浑然不知门外的暗潮涌动,兀自趴在桌上。马狼照英也不打招呼,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哥哥。”


    “不许叫我哥哥。”马狼照英有两个妹妹,被洁世一喊哥哥别说心神荡漾了,只会心如止水。


    洁世一闭上嘴,静了几秒,“我也不想喊啊,是你们叫我喊的。”他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他能感觉到大家虽然拿他开玩笑,但饱含善意。洁世一想他们肯定很熟悉,所以蜂乐回知道什么姿势窝在他身上最舒服,冰织羊总是袒护他,五十岚栗梦跟他侃大山理所当然得像吃饭喝水,黑名兰世存在感很低却默默守在他身边,雪宫剑优以年长自居充当保护人的角色,千切豹马摸他头发时动作那么自然。


    可洁世一不认识任何人,他在这格格不入,只得附和大家的玩笑。如果是六岁的他会不管不顾嚎啕大哭,十岁的他心智尚不成熟,除了足球无暇思考多余的事。十三岁的洁世一早熟且聪明,他从去年开始不相信圣诞老人。青涩的为人处世经验让他习惯性扮演乖巧懂事的一方,防止引起他人的反感。


    “请问,我是被诅咒了吗?”


    就像吉卜力电影那样,女巫会给予被选中的人恩赐,相对的报偿是那个人珍重的宝物。他可能用记忆做了交易,换取足球天赋。洁世一努力回想,他上场比赛好像确实赢得太轻松了些,那可是埼玉县的知名强校,八比零啊,虽然下半场对手心态崩溃才是主要原因,但万一那也是女巫的手笔呢。


    “啊?你脑子坏了吧。”马狼照英当即否定了洁世一带有奇幻色彩的妄想。


    不愧是中二病,连十三岁的洁世一也难逃魔爪。


    洁世一举起手,“可以问个问题吗?”


    “不行。”马狼照英无意废话,第一个报名不过是看不惯一群人逮到机会可劲捉弄洁世一。他准备在这坐满三个小时,直到洁世一恢复成十六岁为止。


    洁世一自顾自道:“你们和我那么熟,我的实际年龄应该也和你们差不多,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校队很强吧,有打进全国大赛吗?”


    在BLUELOCK里听到这种问题,尤其是从洁世一嘴里说出来,实在诡异得很。


    “闭嘴。”


    “不想和我说话干嘛还坐这里?”洁世一不甘寂寞地去够马狼照英,可惜胳膊不够长,他干脆爬到桌上正坐,拽着马狼照英的袖子,“理我一下,喂——有人在吗?”他最讨厌被人无视了。


    “我不是说了闭嘴……脏死了,不准上桌!”马狼照英忍无可忍把洁世一揪下来。动作很狂野,力度却很轻。洁世一轻飘飘地被拎回椅子,捏着下巴,沉吟:“看来我们感情很好。”


    “谁给你的错觉。”


    “诶,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敌人啊混蛋,你要怎么想和我没关系,但有一点别搞错了,我跟你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的,”马狼照英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把洁世一笼罩在内,像不可逾越的高墙,“你只要乖乖等着被我吞噬就够了,我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洁世一颇感诧异,“你要吃我的肉?”


    “不是那个吞噬!”


    “不能做朋友,也就是说我们是对手?”洁世一非但没被吓到,反而目光灼灼。


    没有否认。


    洁世一捧起脸,傻兮兮对马狼照英笑。


    马狼照英蹙眉,“干什么,笑得这么恶心。”


    “抱歉,因为你看起来很强,被你视为对手的我肯定很厉害,”洁世一兴高采烈道,“能和你一起踢球,就算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也不算太糟。”


    “喂,都说了这不是诅咒,你有在听吗?”


    “我知道,”洁世一正襟危坐,“我想过了,是鬼附身,十三岁的「我」穿越到了现在的身体上。”


    “少给我扯灵异事件!”马狼照英指着他,“再有三个小时你就会变回去了,在那之前你给我老实待着。”


    “三个小时?”洁世一瞪大眼睛,眸中染上失落,“那我岂不是不能和你一起踢球了?”


    “哼,现在的你跟我不是同一层次的对手,你上场只会被我生吞活剥。”


    “怎么这样,”洁世一垂头丧气,“我才刚开始变得有点喜欢你。”随口说说的告白话,配上其十六岁的脸,杀伤力极强。


    马狼照英面色不愉,正要开口训他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说。


    门外传来御影玲王的喊声,“时间到了,请客人有序离场。下一位客人拿号到千切那里核对,不要拥挤,谢谢配合。”


    “你要走了吗?”洁世一恋恋不舍,无辜至极,一副想挽留又必须装乖孩子的可怜模样。


    马狼照英平生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偶像握手会也有回头客。


    “再见,下次见面时我就该认识你了,到时候我会先叫你的名字,”洁世一招招手,缓缓放在身侧,“届时我会变得更强,换我把你的天赋全部吞噬掉,你要洗干净脖子等我啊。”球场喷人的能力已初见雏形。


    不不不这可不是灵异事件,别被那副样子迷惑了,再过三个小时洁世一便会痊愈。


    该死的,他为什么会生出罪恶感啊!


    “不能续时长的,后面的号码排满了。”凪诚士郎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无精打采地趴下。


    “别命令我,”马狼照英哼了一声,用力揉了揉洁世一的头发,“回去以后给我好好踢球,听到没有?”完全是一副兄长作派。


    洁世一很享受亲密接触,眯着眼傻乐。


    之后的来访者则话更密,一刻不得停。


    整整十五分钟,七星虹郎都在和洁世一大谈特谈北海道特产,并期待下次同队的机会,洁世一礼貌地称呼他为前辈。


    “咱,咱是前辈?”七星虹郎脸腾得红了,结结巴巴,“洁同学,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有空再一起练球吧!”


    “我也想和你一起踢球,”洁世一握住七星虹郎的手,“我会好好期待的,七星前辈。”


    七,七星前辈?比起前辈这个大杀器加上了姓氏作为限定词,攻击力更上一层楼,是专属称呼!


    七星虹郎的大脑宣告宕机,想要捂脸,可手被牵着像被缴械般动弹不得,“洁同学,太近了,靠太近了。”


    曾经拥抱都不会多虑,天不怕地不怕的死脑筋,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偷瞥一眼都害羞的胆小鬼。


    “下一位。”


    “真的是十三岁?”乌旅人探究地凑近洁世一,鼻尖快碰到洁世一的脸,冷不丁问道,“学校里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洁世一摇摇头,“我想把更多时间花在足球上,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果然,再怎么褪龄,薪是不会变的。


    “身为凡人,你的决心值得褒奖,”乌旅人手放在洁世一的发顶乱揉一气,直把他精心打理的“V”字压塌,“但是要适度,十六岁是谈恋爱的年纪了,你可以把注意力稍微放在其他事上,比如穿衣品味。”


    不要被约出来还穿运动服,任何男人看见约会对象抱着颗足球赴约,都会怀疑人生。


    “我不太明白,乌哥能教教我吗?”洁世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乌旅人微愣,就见洁世一伸出小指,“我们拉勾吧,等这个世界的我回来,一起出去玩,麻烦你指导我的穿衣品味。”当然买完衣服还是去练球,他不知道BLUELOCK是全宿制,满以为他们身处体校的食堂。


    说罢洁世一先害臊了,“会不会太幼稚了,乌哥是大人,不拉勾也没关系。”


    乙夜影汰神出鬼没,抢先一步和洁世一拉勾上吊,“约好了,三个人一起去。”


    “好酷!”洁世一眼睛亮晶晶的,强压激动道,“你是真的忍者吗?你会忍术吗!”


    乙夜影汰帅气地做了个特摄冲击波,成功把初中生唬得一愣一愣。


    “呆子你从哪冒出来的!”


    “大人心高气傲不愿意拉勾,我是年轻人,我替你承担,不客气。”


    乌旅人太阳穴突突跳。


    “哟到时间了,你们两个该出来了。”


    御影玲王进来,拍拍两人的背,目送他们离开,自己坐到椅子上,复杂地打量着洁世一。


    “辛苦了,”洁世一颔首,他大概知道是御影玲王挑的头,“再过几分钟,十四岁的我就要来了,你的话想对谁说?”


    既不是十三岁也不是十四岁,御影玲王想诉之于口的话,倾听对象是十六岁的洁世一。


    而他不在这里。


    “很明显吗?”御影玲王撑着下巴,脸色不太好看。


    “诚士郎哥哥也说了类似的话。”虽然凪诚士郎不在场,洁世一还是沿用了之前的称呼。


    「嗯,十三岁的洁很有趣,但我更想和十六岁的洁一起踢球。我要睡了,到时间叫我。」


    “十四岁的我会是什么样呢……”洁世一略感紧张,他从头到尾不曾问过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何许人也,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事关未来,他心向往之,却也明白知道太多只会徒增纷扰。


    都是聪明人,御影玲王自然能理解洁世一的忧虑。他迟疑片刻,把手放到洁世一头顶,很轻地抚了抚。


    再怎么说服自己眼前的人内在是十三岁的洁世一,当属于十六岁洁世一的脸露出不安的神色,御影玲王仍不禁心跳加速,暗骂自己没出息。


    要是他十三岁开始踢球,会不会更早注意到这个埼玉县的不败神锋呢?


    御影玲王对洁世一的事迹倒背如流,在BLUELOCK VS U20代表赛后,他对洁世一仍心存芥蒂,专门派人调查过。


    十三岁时球场上所向披靡,十四岁同龄人中难有敌手,只要是洁世一担任前锋的队伍必然能闯进区域大赛候选名单,进军全国于洁世一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


    而飞来横祸的十五岁,在一难高中抹杀自我,与全国大赛失之交臂。


    “十四岁的我看来过得不太好,”看他表情就知道了。洁世一了然地点点头,沮丧道,“该不会我不踢球了吧?”


    “放心,谁放弃足球你都不可能放弃。”哪怕是在队伍中最生存困难的时候,洁世一只尝试要改变自己,从未想过离开挚爱的绿茵场。


    “吓死我了,那样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洁世一狠狠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伤病还是输球,我都会克服的。只要我还在踢球,事情总会过去,最终站在球场上的依然是我。”


    “真乐观。”御影玲王吐槽。


    “因为十六岁的我会遇见你啊,”洁世一翘起嘴角,“我能感觉到你在为我着想,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中场吗?”


    什么关系,被十六岁的你抢走搭档,被迫孤军奋战差点被淘汰,后来因为“新英雄大战”莫名其妙联系多起来,现在他单方面不清不楚……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讲清楚。


    “啊,你脸红了,”洁世一双手环胸,困扰地歪头,“你好像很喜欢我,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御影玲王慌乱地拍案而起。


    “哥哥,脸更红了,你在害羞,看来我说中了,”洁世一脸上挂着冷汗,“我居然和男人在一起了,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生气。”


    “还没有在一起!话说你就关心这个?”御影玲王心有不甘,阴沉着脸。


    “我不讨厌你,如果我们交往了,只能说明十六岁的我眼光很好,”洁世一笑嘻嘻地对他招手,“要等我啊,等我长大三岁就会遇见你了,再长大两岁我就带你去见爸爸妈妈。我会记得你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来跟我打招呼啊。”


    挂壁时钟静静转过一圈,下午一点五十九分,秒针跨过轮回的节点。


    此刻,14:00。


    御影玲王瞧见洁世一身体晃了晃,下意识伸手去扶。洁世一跌进他怀里,御影玲王僵硬地低头。


    深邃的蓝色眼睛直直凝视着他,十四岁的洁世一困惑地抬眼,“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十三岁的洁世一回归了他自己的生活,也可能只是十六岁的洁世一精神病发作的一个幻影,自始至终不存在什么心安理得接受御影玲王告白的洁世一,不过是黄粱一梦一场空。


    十四岁的小将相当谨慎,不久前他刚带领球队夺得地方赛的冠军,教练叮嘱过他警惕心怀不轨的陌生人。


    手肘疏离地隔开御影玲王与自己的距离,“可以请你放开我吗?”


    御影玲王沉默许久,抹了把脸,咬牙切齿。


    “换人。”


    十五岁的洁世一坐立不安,弓腰驼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引起他人瞩目。


    桌前黑名兰世、冰织羊、雪宫剑优神色各异,严肃得好像三堂会审。洁世一被这恐怖的气氛影响,畏首畏尾,头压得很低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个紫色头发的高个子不由分说和他科普了所谓穿越巴拉巴拉,又有头发五颜六色的人抢着让他不要相信封建迷信,还有人不厌其烦地跟洁世一解释他只是生病了,过了下午四点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众说纷纭,洁世一不知该信谁,稀里糊涂地被推到这个位子坐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三个长相漂亮的人坐到了他对面,一言不发盯着自己。


    压力好大,他什么时候和这群人结仇了吗?


    “那个,请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们不开心的事吗?”洁世一硬着头皮开口,“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不是洁君的错啊。”


    “洁没有错。”


    “生病不是人可以控制的。”


    七嘴八舌,像点读机般嘈杂。


    洁世一不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道:“我去给前辈们倒杯水吧,饮水机在……”这是他在一难高中学到的技巧,当所有人都不说话时尽量多为他人服务。足球部的一年级生甚至没资格碰球,严厉的阶级制度,前辈无条件凌驾于后辈之上。这三个人里除了扎三股辫的,另外两个看着都比他年纪大,先叫声前辈总不会出错。


    “不用那么毕恭毕敬的啊。”冰织羊不太习惯,掩住嘴。


    嗯?关西腔?出于礼貌,洁世一没有说出口,“没那回事,前辈就是前辈,后辈帮前辈倒水是应该的。”


    冰织羊还想说什么,雪宫剑优制止他,暗示这是支开洁世一单独谈话的好机会。


    洁世一心领神会,起身离开。


    来到这片诡异的地方前,他向教练提出了“想要作为前锋射门”的想法,结果自然是被耻笑得体无完肤。


    「洁还是新人就想出风头啦,真不愧是射手!」


    「你想引人注目吗?」


    「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不要以为凭自己一个人能赢得比赛,太自大了。」


    「One for all!All for one!」


    「你可能确实在U13比赛中获得过不错的名次,但我们的目标可是全国。到了高中还心心念念以前那种小家子气的踢法,没有球队会要你的,要想融入我们一难的风格就别挑三拣四。比起自己当独逼射门赢球,十一个人同心协力拼尽全力最后输掉比赛,回家路上吃的那碗拉面不是更香吗?」


    眼下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尽是些典型日本球员啊。


    “不要告诉他会比较好,现在还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为了安全考虑……”


    “冰织你说得有道理,但看着洁这个样子,你受得了吗?”


    “坦白,坦白。”


    “抱歉久等了。”洁世一端着四杯水回来。他离开后三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目光闪烁。洁世一熟视无睹,这帮人有什么企图和自己没关系,他做好份内的事就够了,把水杯依次摆到他们面前。


    雪宫剑优率先开口,“洁不好奇自己的事吗?”


    还是在劫难逃,洁世一抿了口水压惊。他早注意到自己身处的食堂不是一难高中,首先想到的是转学,离开了作为足球强校的一难,自己怎么可能有所作为。


    大概率,一年后的他已经不踢足球了。


    洁世一黯然,嗓音沙哑,“我被踢出一难校队了,是吗?”


    准确的说是你把一难高中开除了。雪宫剑优踌躇不决,这种可能影响到未来的大事件,十五岁的洁世一真的需要知道吗?


    “才不是,洁很强!”黑名兰世当机立断站起来,“这是我选择追随你的理由。”永远像灯塔般指引着夜航船,绝不会被外物所动摇,如有神助的极端利己主义者,不该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


    “诶,我还在踢球吗?”洁世一呆呆道。


    “没错,”事情捅破了,雪宫剑优干脆破罐子破摔,“洁很厉害,你的前场压制力和无球跑动是顶尖水准,是我憧憬的目标。”


    洁世一更懵了,他做了什么事让这两个人这么佩服。


    十五岁的洁世一缺乏自信,前几年打磨的锋芒在进入一难后悉数被现实敲得粉碎,最常听到的便是“笨鸟先飞”“没有天赋就要努力配合他人”诸如此类的话。


    “莫非,我转踢中场了?”若不是喂饼的关系,他想不到自己何等能耐吸引他们。


    “不是啊,洁君是很优秀的中锋,”冰织羊搭话,神情温和,“我也很想像你那样踢球。”


    “等等,等一下!”洁世一打断他们,难以置信道,“意思是说,十六岁的我还在踢中锋吗?”分明他在一难时多数时候是踢边锋。


    不出意外得到了三人的一致肯定。


    洁世一劫后余生,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太好了……”


    黑名兰世还想继续透露他的丰功伟绩,被洁世一制止了。


    “这样就够了,”洁世一眉眼坚毅,十六岁的他在踢中锋,足以说明很多事。而只要他仍在坚持踢球,未来便不会改变,“我想自己去面对,提前知道的话好像作弊一样,谢谢你们告诉我。”他顿了顿,腼腆道,“我们是队友吧,总之请多多指教,未来我会在球场上更加努力的,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十六岁洁世一身上的怀柔,他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在一难锻炼出的温顺脾性。


    “洁也是,多多指教。”冰织羊接受良好。


    雪宫剑优微妙地感到不自在,别开眼,他还是更习惯洁世一在球场上桀骜不驯的模样。


    “到点了,你们三个快出来。”时间紧迫,御影玲王进来催促他们卷铺盖走人。


    “不用那么赶吧?”


    “别问,快出来。”


    距离下午四点还剩十五分钟。


    洁世一不明就里,乖巧地跟他们道别。御影玲王像是生怕慢一步会遭遇不测似的,着急忙慌揽人,“最后一个客人可以进去了,千切,咱们走!”


    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再过一会儿,十五岁的洁世一就要回去了,御影玲王大概想抓紧时间再接一客吧。


    门口,内斯笑眯眯走进来,背着手像在参观奇景般啧啧称奇,“午安,世一。”


    来者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洁世一却莫名感觉他很讨厌自己,点点头。


    总觉得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


    内斯不无所谓回不回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稿纸,他专门请人撰写翻译,还特意递交申请材料借用了一支录音笔。


    他按下开关,“请吧世一,念得有感情一点。”


    “啊,好的。”洁世一拿起brief,一目十行。


    《我好想做米歇尔·凯撒大人的狗啊》


    我好想做米歇尔·凯撒大人的狗啊,可是凯撒大人说他喜欢蓝玫瑰,我哭了。我知道既不是狗也不是蓝玫瑰的我为什么要哭,因为我其实是一个小丑。我从没奢望凯撒大人能喜欢自己,我明白的,没有人会喜欢热爱助攻的小丑,但我还是问了凯撒大人:“我能不能做你的狗?”我知道我是注定做不了狗的,但如果他喜欢狗,我就可以一直在身边看着他了。


    内斯怡然自得,愉悦地哼着小调。


    秒针转过一圈,时间定格在16:00。


    洁世一指尖用力,白纸在他手中瞬间皱成一团,用劲之大几乎把厚厚一沓文件撕成两半。


    “不行啊世一,怎么能弄破重要的演讲稿呢?”内斯尚未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咧开嘴甜蜜地笑,“莫非世一不识字,需要给世一标注罗马音吗?”


    “内斯,现在开始跑吧。”洁世一声音颤抖。


    这十个小时的记忆顷刻间灌入他的大脑,被戏耍愚弄的愤怒以及羞愤欲死,一帧帧像慢放电影般在眼前走马灯,汹涌磅礴的失控情绪尽数宣泄在手中这份稿纸上。


    “嗯?为什么忽然要跑步?”内斯不解地歪头。


    “现在不跑,马上你就没机会跑了。”


    黑名兰世穿着睡衣,挨门挨户检查训练室。


    洁世一痊愈后,说是要补上白天落下的日训,找绘心甚八销完假一个人寻了间训练室进行自主练习。眼看过了十一点,黑名兰世几人都洗漱完毕准备上床歇息了,唯独洁世一不知所踪,他们只得分头去找。


    “洁!”黑名兰世打老远看见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晃悠,快步跑过去。


    洁世一抬头,看清来人是黑名兰世后,上下打量他,难掩惊讶之色,“黑名,你怎么……”他噤声,“你今年多大?”


    “十六岁。”目睹其异样,黑名兰世立即反应过来。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二十三岁的洁?!”


    洁世一点点头,苦哈哈道:“我刚刚在俱乐部训练,一眨眼就站在这里了。”时隔七年,BLUELOCK早已翻修数次,洁世一无法凭记忆找到以前的宿舍,只能按兵不动等人过来。盥洗室没有配置镜子,洁世一也未曾发现外观上的改变。在遇到黑名兰世前,他甚至还以为绘心甚八瞒着自己,接了像“人间观察团”那样的整蛊节目通告。


    这怎么可能!黑名兰世张大嘴。


    洁世一无奈地望着他,“能告诉我回去的方法吗?”能准确说出他的年龄,想来黑名兰世也经历了什么。


    不管是十六岁还是二十三岁,黑名兰世始终是洁世一坚定不移的副手,他将白天的见闻概括成几句话一五一十复述。洁世一默默聆听,捏着下巴沉思,“原来如此,要在这里待半个小时。”


    “我会陪着洁的。”黑名兰世表决心,拍着胸脯。门禁时间赶不回去的话可能被关在外面,无所谓,大不了他陪洁睡地板。


    洁世一轻笑,动作自然地抚摸黑名兰世的头发,“我知道,你总是陪着我。”无论是转会期大战,还是决赛赛场遭受非议,只要他回头,黑名兰世永远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默默守望。


    指腹轻轻蹭过黑名兰世的鬓角,他习惯这么做,若不是顾及着监控他不介意给十六岁的黑名兰世一个晚安吻。


    亲昵得有些不同寻常。


    黑名兰世只当几年后他们的关系更好了,没往那方面想。


    反倒是洁世一眼睁睁看着黑名兰世的脸染上红晕,后知后觉感到奇怪。


    印象中十六岁的黑名没有这么肯害羞啊,难道说……


    “黑名,”洁世一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现在是几月?”


    “二月。”黑名兰世害羞地眯起眼,不着痕迹蹭洁世一的手背撒娇。


    洁世一笑容凝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果然,十六岁的他还没告白。


    “雪宫和冰织在宿舍,洁要去看看吗?”


    “不用,见到你一个就够了,”说完觉得有些暧昧,洁世一亡羊补牢,“半小时后回俱乐部一样能见到。”


    黑名兰世未觉不妥,因自己独占了二十三岁的洁世一而窃喜。他不曾去问未来如何,已知二十三岁的自己仍然在和洁世一并肩作战,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黑名兰世相信洁世一,将己身的命运全权托付出去,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后悔。


    对了,有一个问题还是要问的。


    “洁现在过得开心吗?”黑名兰世睁着猫瞳,因兴奋竖起瞳孔。二十三岁的洁,肯定是世界足坛首屈一指的前锋了。他也要努力,不能掉队,洁世一最佳搭档的位置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洁世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克制地抱住他,“我……”


    尾音飘散在空气中。


    十二点已过。


    十六岁的洁世一看向怀里的黑名兰世,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拍拍他的背,“怎么了?”他记忆不连贯,以为是黑名兰世心情不好,正打算出言安慰。


    “再抱一下。”黑名兰世闷声道。


    洁世一脸热,默默圈住黑名兰世的背,“那就再抱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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