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山的离去是无声无息的，她存在的痕迹也在逐渐消弭，没人找得到她的尸体在哪里。唐元等人只以为[书]把母亲的身体送回了原世界。


    好像大家都平静地接受了没有唐晚山的事实。


    但是有人无法接受。


    黑发黑眼睛的年轻女孩子站在唐晚山最后来过的无名悬崖边，看着墓碑前放置的金山茶胸针*，捂脸压抑着喉咙里溢出的声音。


    “呜——呜呜——”


    身后的红衣咒灵扭曲着，黑浪翻滚着。从领域中钻出的几只人形咒灵都没有红衣咒灵好看。


    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绝望憎恶憎恶憎恶憎恶憎恶扭曲扭曲扭曲扭曲扭曲嫉恨嫉恨嫉恨嫉恨嫉恨嫉恨——


    她不要你了，她又不要你了。


    她为了其他人的命抛弃了你，她放弃了和你的约定，她不要你了。


    不是的！她最爱我，她只是很痛很痛——


    别再自欺欺人了！她不要你，她忘记了和你的约定，她放弃了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她不是说过你是最重要的吗？她不是为了和你过上好日子才一直努力着吗？为什么她在获得幸福之前放弃了你！你说啊！


    闭嘴闭嘴闭嘴——


    “闭嘴！！”


    陡然爆发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小声哭泣着辩驳：“她没有不要我，她是爱我的……”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执着的是不是对的，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的理念有没有动摇，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


    “姐姐是爱我的，她只是走错了路。下一次，下一次我就可以拉住她，我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我又来晚了，都怪我。下一次我会更快，更快地赶到她身边……”


    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否定她的自欺欺人。


    这是你第几次重来？你有一次救下过她吗？你是个胆小鬼，这一次来得够早了，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没用的废物。


    “我、我害怕……”她喃喃自语，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很好，“她已经在看到我之后还选择死亡了，她说、她说她——”


    声音戛然而止。


    “你好。”


    海风带来女人的问好，暗红色的发丝飘摇，冰蓝色的瞳孔注视着眼前的黑发女孩。


    唐元御风而来，身后是扒着她衣角的唐清。


    “请问，你认识我的母亲吗？”


    黑发女孩瞳孔紧缩，她身后的红衣咒灵下意识要带着人离开，其他的咒灵自行溃散。


    “我、我——”


    唐清看着面前两个五官一模一样的女性，心中有个诡异的猜想逐渐验证。


    “如果你的妈妈叫唐晚山，我的确是认识的。”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对唐元伸出手，“这次初见面，我是唐椿月。”


    唐清呼吸一滞，看着唐椿月身后汹涌翻滚的黑浪，突然意识到她们不愧是姐妹，把自己整出心理问题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强悍。


    唐椿月，唐晚山的妹妹。二人不可分割的血缘联结通过外表就能看出来。


    唐元自己也清楚，她不算是正常的，通过母亲十月怀胎孕育出的孩子。她是母亲用灵魂和力量捏出来的，性格外貌能力都是被设定好的东西，无法更改。


    她看到唐椿月，看到对方脸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果然如此。


    为什么三兄弟中只有她最得母亲宠爱呢？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吧？


    唐元一直都知道母亲在自己身上寄托着情感和思念，但她没能从母亲的记忆中得知那个人是谁。不过现在知道了也好，至少她能拉住一个。


    唐晚山对妹妹的爱是不容置疑的，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马甲，也就是唐宋，创造唐宋的初衷只是为了获得高强度的武力及震慑力。第二个马甲多多少少带着私人情感，她想回家，想妹妹，她放心不妹妹，她喜欢幼时无忧无虑的妹妹，所以她在捏马甲时无意识地捏成了幼时妹妹的脸。但她知道这是虚假的，这不是她的妹妹，所以她能不在意地把马甲送进黑衣组织的地盘。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把马甲当做儿女看待。


    唐椿月是十二岁被查出患有白血病的。这在临床医学上几乎是没有治愈可能，治疗过程极其烧钱，极其痛苦的病。


    她那个时候还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姐姐在读大学，家庭幸福美满。可是病魔击垮了这个家庭，父母为了治疗她，选择变卖家产砸锅卖铁。最后在卖车的途中遭遇连环车祸死亡，非常具有戏剧性，可那是真的。


    爸爸妈妈是真的死了。


    唐椿月知道这个消息时，姐姐坐在她的床边给她削苹果。


    “月月不怕，还有我在。”


    嗯，还有姐姐在，就算我很难过很伤心很痛苦，我也可以支撑下去。


    姐姐的确做到了，还在上大学的姐姐勤工俭学，拿着父母的赔偿金，拿着父母留给她们的遗产勉强糊住了医院的治疗费用。艰难地完成了学业，马不停蹄地去找工作挣钱。


    唐椿月被查出病后就没有再去上学了，她不知道普通的应届毕业生要找一份高薪工作并迅速爬到高位获得老板青睐是多么艰难和不容易。


    但是唐晚山做到了。没有世俗想的那么龌龊，她只是不要命而已。


    不要命地卖力工作，转动她那颗不算摆设的脑子，年纪轻轻就在一圈老狐狸扎堆的商界推着老板向前走。换来的是翻倍的工资和奖金，以及提拔和重用。没有同事嫉妒她，因为都知道她拿这钱是应该的。


    商界是最适合唐晚山的地方，因为不用讲感情，只谈利益。


    唐晚山攒了好久钱，攒了好多好多钱，但她知道那不够，所以她一直在更努力地加班赚钱，连轴转的模样连黑心老板看了都要良心痛一会。


    她记得妹妹在病床上虚弱的模样，记得妹妹曾经天真的想法。


    ——“等我的病好了，我就要染一头漂亮的红发，戴上蓝色美瞳，穿最酷最飒的衣服。”妹妹指着病房小电视上播放的少年漫角色，眼睛里仿佛有璀璨星辰。


    唐晚山记住了，她记得妹妹想染红头发，喜欢蓝色眼睛，想穿酷酷的衣服。所以她在异世界捏马甲想起妹妹时，会无意识加入这些元素。


    但她不知道，唐椿月喜欢那个角色是因为她希望和角色一样，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拥有强大的力量保护“姐姐”。


    是的，那个红发蓝眼睛的女角色也有姐姐。是妹妹在保护姐姐。


    那时唐椿月还处于中二幻想的年纪，她想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样子，想要保护一直为她付出的姐姐。


    她想姐姐好。


    唐元坐在唐椿月身边静静地听完她的叙述。


    唐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抱歉，自言自语说了好久。”唐椿月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你一直在看着吗？”唐元有些好奇。


    她摇摇头：“只是做错了很多次。”


    “？”


    “这么说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们的。”她自言自语地补充一句，“我已经重来了很多次。只是次次都拉不住她。”


    唐椿月十七岁的夏天，唐晚山猝死在二十六岁。


    “最初的时候，我还在医院进行例常理疗，晚上睡觉做梦，梦见了姐姐在哭。梦见她对我说她好痛。”唐椿月拉着红衣咒灵的手，唐清没忍住看了好多次。


    毕竟那只咒灵的脸和母亲一模一样啊。


    “当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只是在梦里无能为力。梦醒了之后，主治医生给我做例行检查发现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我的病治好了，堪称学业奇迹。”


    “病治好了，但是医院联系不上姐姐。主治医生那天一场反态地没有对我笑，而是告诉我说——姐姐失踪了。”唐椿月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我出院以后，受到了社会上很多好心人的无偿帮助。报案后警察帮我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任何结果。”


    “很久很久，找得我都要绝望了。但是就在姐姐失踪的一年后，我又做了个梦。”


    “我梦见姐姐睡着了，她躺在黑红色的火焰里。梦里的声音告诉我说，如果我想要把姐姐带回来，就要帮祂做事，以此换取把灵魂带回家的能力。”


    “最初我满怀信心，觉得只要我拥有了资格找到了姐姐，她一定会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因为她最爱我了，她舍不得我。”


    “但是第一次，我第一次找到她的时候，她看见我来了第一反应是高兴，然后是愤怒。她生气我不该来这里，她说这里很危险让我赶紧离开。我说不要，我说我不想丢下她，然后她在我面前饮弹自尽。”


    唐元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唐椿月无知无觉继续说下去：“我选择重新来过，第二次她选择跳海。第三次的时候，她把[书]交给了陀思，选择毁灭。”


    “第四次，她跟我说她不要我了，让我滚。我不相信，但是事实由不得我——不，她还是爱我的，她没有不要我。”唐椿月抱头缀泣，说话都颠三倒四不成章法，“她又在我面前死去了。”


    “第五次，我到了一个没有姐姐的世界。在那里困到了世界毁灭才逃出来。”她说，“这是第六次了。第六次我没有一上来就去找姐姐，所以我收集到了最多的信息。”


    “只要再来一次，下一次我能去得更早，把所有灾厄都掐灭在摇篮里。”


    “那样的话，姐姐就可以毫无负担地跟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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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妹妹，陈述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