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干部去哪里了呢？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可惜除了他自己，以及被他带回来的两个孩子，我想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没人想知道，因为没人在乎。


    “怎么样？没想到吧？”太宰治这样让出了身后两个瘦弱的孩子，灰扑扑脏兮兮的，显而易见，是流浪了很久，无依无靠的孤儿。


    唐明看得太清楚了，没有父母或者爱他们的人的孩子，就是那种眼神。


    敏锐的，尖利的，像是武装全身龇牙咧嘴满心警惕的小兽。谁敢善心大发伸手摸，谁就要被他们狠狠咬上一口。


    因为不这样活不下去。


    这些唐明都不意外，他唯一感到“意料之外”的是——两个孩子身上披的是一件黑大衣。


    一件太宰治今天出门穿的黑大衣。森首领特意准备的昂贵大衣，用来给太宰治出席干部升职宴会的黑色大衣。


    “确实没想到，我很意外。”他如实道，但是这种真诚很快就被戏谑取代，“你这一时兴起的想法能持续三个小时都有够让我意外了。”


    这样一时兴起的想法就像几岁的小朋友去花鸟市场，看到了仓鼠、兔子、小乌龟或者是手养鹦鹉之类的小动物，产生的“想养”的心思。


    太宰治还要残忍一点，他不是“想养”，他是“想玩”。


    孩子会为了“玩”这件事本身做出什么事情呢？


    是掏鸟蛋，砸鸟窝，让刚出生不久或者还未出生的小鸟死亡。


    是把蜻蜓蝴蝶捉起来，撕掉它们的翅膀，观察那些昆虫在地上无力爬行蠕动，或者把它们关进透明玻璃瓶塑料瓶里，猜测要多久才会“缺氧死去”。


    是把小乌龟养在小水缸里，十天半个月也不记得换水喂食，让小乌龟龟甲软化，内里死去腐烂，污了一浅缸水。


    是看着小金鱼游曳甩尾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然后伸手去抓，去掐，把美丽灵动的尾鳍掐得支离破碎，吓得金鱼仓皇逃窜却永远也逃不出小小的鱼缸。


    是天真的，不自知的，毫不在意的残忍。


    因为没有“生命可贵”的观念啊。


    唐明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太宰治还是在笑那个披着黑大衣的孩子。


    他笑着说：“希望你玩得高兴。”


    唐元是和中原中也一起见到的，那个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少年，和那个名叫芥川银的女孩。


    知道俩孩子十五岁了他俩都很意外。


    因为太瘦了，又瘦又矮，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完全，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在双黑毫不意外的目光注视下，唐元从兜里抓了一把糖给全身警戒到炸毛的芥川龙之介，又抓了一把给强压恐惧不安的芥川银。


    她说：“吃颗糖就不害怕了。”


    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带他回来的太宰治，后者满不在乎道：“收着吧，她给的东西吃不死人。”


    “喂，太宰。你真的想好了？”中原中也一别扭一紧张就会扶帽子，“你可不是个合格的引导者。”


    到现在也没把孩子带去处理伤口或者洗澡换身衣服。


    “我想怎么做跟小矮子可没关系。”太宰治又开始了。


    唐元不想听这俩人闹腾，看了看小兄妹，犹豫了一会还是离开了。


    “他真的会教孩子吗？”面对母亲，唐元发出了灵魂的疑问，“他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


    唐晚山笑了笑，没说话。


    她能怎么做呢？她又不能把孩子抢过来自己教养。


    她没那个资格。


    她承受不住再一次结缘的恶果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红发的大姑娘低声嘟囔着，吸溜一口红糖芋圆。


    椿月新品上市，唐元偶尔会当新品试吃员。


    回港口黑手党上晚班前顺手给加班的唐明捎了一保温桶。


    “说实话，对于你们两个把黑手党气氛变成家常氛围的实力，我是服气的。”来蹭糖水和晚饭的中原中也这么说着。


    “谁让你们两个都嫌回家麻烦，我只能带过来。”唐元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老样子，最后吃完的人负责洗干净送回去。”


    唐明和中原中也瞬间加快了进食速度。


    同在情报组的坂口安吾听着隔壁动静，忧郁地抬手摸摸头，结果摸了一把头发下来。


    惊悚。


    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不过大家都把芥川龙之介默认为太宰治的学生了。


    唐明不关心芥川龙之介，因为他是异能者，【罗生门】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异能力，掌控好了不难被港口黑手党重用。只要他自己争气，太宰治不存心害他，那他的前景就不会差。


    唐明比较在意那个叫芥川银的小女孩。那么瘦弱，力气也小，没有异能力，要如何在强者为尊的港口黑手党活下来呢？


    黑手党对女性本就残忍，日本又是个男权社会，一个除了哥哥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要怎么活下来呢？


    虽然他说这种话挺可笑的，不过……因为老师是女性，母亲是女性，最重要的人是女性，唐明对女性的起始好感度是男性的三倍。


    实话说，他比较“偏爱”女孩子。


    “你说小银？”太宰治把腿敲在办公桌上，对来报告工作的他也提不起兴趣来，“她和其他底层在一起训练，怎么？感兴趣？”


    太宰治故意说这种引人遐想的话，试图让唐明那张脸表现出一点“精彩”的神色。


    可惜这种小把戏不够看，太宰治本人也不抱任何成功希望。因此两方都很平静。


    “她很有暗杀的天赋。”太宰治这么说了，摆摆手示意他赶紧退出去眼不见为净。


    唐明离开办公室后看到了芥川龙之介，心下叹气。


    他为数不多的怜悯啊……


    然而当他跟唐元在下班路上分析出芥川银可能在哪位干部手下学习的时候，唐元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


    “小汤圆……你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愣，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看得出唐元在极力压抑，极力忍耐着什么。


    是什么呢？


    是杀意。


    是不顾一切的杀心。


    “港口黑手党一共设立有五位干部，但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看到过四位干部同时出现。”暗红发的女人握紧了腰间佩刀刀柄，“在地下室的第五位干部，保尔·魏尔伦。”


    “他是过去法国的超越者，是如今负责教导暗杀的第五干部。”


    “他是我——”是我母亲，是我们的仇人。


    “是我会在未来杀死的人。”


    在唐明那双漂亮晶莹的琥珀金棕色的眼瞳注视下，在他包容的目光中，暗红发冰蓝瞳的女性收敛了那种浓烈的恶意。


    “小汤圆。”


    唐明这样看着她，声音温和，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散碎光芒，比星辰还要璀璨美丽。


    “忍不住却必须忍的时候，就发泄出来吧。”


    知道唐元，知道母亲一直忍耐的是什么后，唐明理所应当地修改了计划。


    这让准备了很久却没看到他付诸行动的太宰治略略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


    “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沙哑的，压抑的，用尽全力的呼唤，如果声调再高一些，紧随而来的就是他止不住的咳嗽。


    长久的流浪生活给他本就不十分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肺部积劳成疾。


    而他加入的是以暴制暴，血腥混乱的黑手党集团。


    没有哪个上位者会把他放在医疗部供着养伤，只花钱不赚钱。


    没有。


    唐明行礼离开，不去听这对师徒堪称残忍的相处。


    唐明发现了，如果芥川龙之介在场，如果芥川龙之介抑制不住地咳嗽，身边的唐元就会难以压抑她靠近的想法。


    那是下意识的担心。


    唐明并没有类似于“吃醋”的情绪出现，反而很欣慰。


    他们小汤圆内心柔软，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唐元会有这样的情感完全是受唐晚山影响。


    苍白的皮肤，脆弱的内脏，说话时咳出的血……都和她的妹妹太像了。


    透过女儿眼睛看着芥川龙之介的唐晚山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她的妹妹。


    小小的，会笑会闹的妹妹。


    芥川龙之介和她像的是身体的不健康，不像的是他们的眼神。


    唐晚山又觉得自己太自大傲慢了，她就这样轻易的移情，对妹妹和芥川龙之介来说都是极度的不尊重。


    “好了元元，我没事。不用受我的影响。”她这样安慰女儿，在海边的小房子里翻开一页书，“我不会再这样了。”


    不会再有移情的心态，不会再有结缘的想法。


    唐元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所以她不再表露自己对于芥川龙之介咳血时的担忧后，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人都有些讶异和了然地挑眉。


    “我还以为你会去劝阻一二呢。”


    钢琴家是一位极其优雅，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抱臂站在唐元身侧，活像立体人形站牌。即使是在无秩序的港区，也带着让人侧目欣赏的美感。


    昏暗的废弃集装箱隔了十几米远的地方是盘踞的黑手党们，唐元和钢琴家是这次行动中地位仅次于太宰治的准干部，所以能站在离太宰治教训学生比较近的地方“观摩”。


    说实话，太宰治打人不算太狠。但是这个被打的人是本就体弱的芥川龙之介，而他的表情又过于冷酷无情，就显得这场“师生互动”过于残忍。


    唐元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他要是连老师的教导都撑不过，那就尽快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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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矛盾，师生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