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晟恨极。


    在大殿内愤懑怒吼，坚决不承认他偷了玉！


    贾寰一口咬定他偷了，带着四王八公这边的纨绔起哄大闹，话赶话又推搡上了，好几个人都见了血。


    场面鸡飞狗跳。


    九皇子看得目瞪口呆，悄悄问贾寰——


    “那玉……真的是被仇晟偷了去？”


    他昨日可是亲耳听小内侍说，仇晟诓人去晚晴斋，是为贪图贾氏子的美色。


    贾宝玉在南轩诉说经过时，也没提仇晟抢玉的事。


    偏到了今天早上，涉事双方的说辞都变了……


    九皇子不懂就问。


    贾寰笑得见牙不见眼——


    “除了他还有谁？就是他偷了去的！”


    贾寰顾不得安抚小皇羊，招手喊来一个小内侍，塞给他几个银锞子，让他去昭文馆外给贾政传话。


    其它纨绔见了，也有样学样，变着法子往馆外传递消息。


    戴权大怒，厉声告诫馆中任何人不得传递消息，违者重罚。


    贾寰摊手：“戴公公，兹事体大，一味隐瞒是没用的，总得让贼把玉交出来才能了账。”


    仇晟恨得两眼发黑，抵死不承认偷了玉，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


    “我不过是亲摸了他几下，至于这么陷害我？！”


    贾寰立刻咬住他话茬叱骂：


    “好你个贼子！还敢非礼我二哥哥？好大的狗胆！你便是长公主的儿子又如何，今日必要告到皇上和太上皇跟前！”


    仇晟懊恼得想咬舌头。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众目睽睽，他如何能收得回来？


    跟“偷玉”的麻烦相比，“非礼”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戴权明白今日难以善了，也发了狠，急调两百龙禁尉团团围住昭文馆。


    又让小内侍去搜仇晟的身。


    在他脑门上裹着的纱帛里，居然真的搜到了一块美玉——


    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是宝玉颈上挂着的那一块！


    仇晟疯了一般喊冤！


    嗓子都喊破了音！


    人赃俱获，贼名坐实。


    仇晟喊得再大声，又能如何？


    贾寰哂笑一声，帮着凤凰蛋重新戴好了玉，再抚着他的胸口帮着顺气，不大一会儿，人就悠悠然恢复了神智，端是神奇。


    论演技，凤凰蛋也是出类拔萃的。


    从前只在贾母、贾政面前表演，这回派上了正经用场。


    玉当然不是仇晟偷的，是贾寰预先备下的后手，防得就是他反咬一口。


    方才两拨人互相推搡厮斗，贾寰趁乱把玉石塞进他脑门裹着的纱帛里。


    仇晟的脑袋刚被开过瓢，疼痛导致钝感，一时不察中了暗算。


    他肯定提防过旁人往他身上塞赃物，却忽略了最难藏东西的脑袋。


    哪怕贾寰没塞成功也无所谓。


    仇晟慌乱之下已经承认他“非礼”过贾宝玉，这一条罪就够了。


    那甚么“通灵玉”，贾寰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扔，神仙难寻。


    就真被寻到了，也是仇晟扔的！


    销毁罪证嘛。


    贾寰不但能撇清自己，还能验看一番通灵宝玉的来路——


    是真能逢凶化吉的补天石呢，还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玩意儿”扔了就扔了。


    “补天石”的话，那就早点带着“神瑛侍者”返回太虚幻境去吧，大家都省心。


    贾寰一直对“还泪说”极为不屑。


    一株生长在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沐天地精华，灵气充盈。


    会缺少雨露滋养？


    会需要神瑛侍者每日来浇灌？


    就算真的需要，真受了这甘露灌溉之恩，用眼泪偿还什么鬼？


    好比你喝了别人一瓶82年的拉菲，转头还给别人一瓶矿泉水？


    除非林黛玉的眼泪另有妙用，功效媲美神瑛侍者浇灌她的甘露，否则算什么“报恩”？


    “挟恩求报”这种事，凡人都不耻。


    神瑛身为梵门弟子，自己动了凡心要历劫，还拖着绛珠仙草一起遭罪？


    佛门败类啊！


    贾寰腹诽不已。


    戴权则头痛不己，他不晓得该如何收场了。


    仇晟或许真没“偷玉”，但他“偷香窃玉”,当众承认了他非礼贾家子，不罚他难以服众。


    以仇晟的桀骜自负，想让他当众赔礼谈何容易？


    若他执意不肯，用强吗？


    戴权一介阉官，他哪来的胆子敢打太上皇的外孙？


    太上皇派他过来，是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让他秉公裁决谁对谁错！


    昭文馆内的这场乱子，是非对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家颜面，是帝王好恶！


    戴权打定主意偏帮仇晟，把过错全部推到贾家头上。


    他厉声斥问在场众人——


    “是谁把玉石塞到仇公子身上陷害他的，自己站出来！”


    贾寰冷嗤：“公公何以认定，是有人陷害仇晟，不是仇晟自己非礼盗窃？”


    “仇公子身份尊贵，区区一块玉石，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更不会偷盗！至于非礼，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仇公子从未承认过！”


    “他明明说——”


    “他说自己与贾二公子口角争执，推搡触碰在所难免，此事双方都有错！”


    戴权厉声弹压杂音，恫吓贾寰和四王八公这边的子弟“息事宁人”——


    “仇家是皇亲，是驸马，与你们家中长辈同殿为臣，没有交情也有香火情，何必揪着些许小错得理不饶人？今日之事，依咱家看就罢了吧！”


    贾寰明白事不可为，再僵持下去，怕是要吃眼前亏。


    他忍气上前一步，对着声色俱厉的戴权叉手行礼——


    “戴公公教训的是，已经快晌午了，家中长辈候在馆外焦灼忧心，吾等孝义为先，就此散去，各自归家。”


    “苦主”闷声认怂，不追究了，乐得戴权眉开眼笑。


    当即传令龙禁尉放人，同时厉声恫吓四王八公子弟，有敢造谣、传谣、煽风点火者重责二十大板！


    包括贾寰在内的一众勋贵子弟，全部低头“认栽”。


    唯独缮国公重孙石煦不服，据理力争，被杀鸡儆猴，当众按倒啪啪打板子。


    板板到肉！


    贾寰看得眼角突跳。


    昨日仇晟那伙人要围殴他和贾宝玉之时，就是这位“石世兄”挺身而出。


    骁勇少年，凭一己之力硬怼一群武勋纨绔，不落下风。


    贾寰当时就惊叹他的身手。


    此刻他却一照面就被人摁在地上……


    石煦的武力值不可能忽然暴跌。


    那就是擒住他的这几个“龙禁尉”有问题了，绝非寻常的侍卫！


    戴权有备而来！


    他自以为压服了“祸头子”就能平息事端，却忘了万一没压住，又当如何？


    贾寰本想暂退一步，先脱身离开昭文馆，再做打算。


    石煦的耿直出乎意料，扰乱了他的节奏，也验证了他“认怂”是对的。


    但凡他敢呛上一句，此刻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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