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作品:《我渡迢迢

    “……什么?”


    谢晏白瞳孔微动,面上划过一两分罕见的错愕。


    文渚耐心解释了一遍:“我说,我答应你的提议,我会作为你的妻子出席。”


    她说到这,细眉微挑,向来漂亮的桃花眼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两分奇怪:“这不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吗,你刚刚是……在走神?”


    “……”


    错开文渚清亮的目光,谢晏白有片刻的沉默:“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得更久一点。”


    顿了顿,又问:“……不选未婚妻么。”


    声音微哑,显得有一两分莫名的幽晦。


    许是坐得太久了,文渚揉揉腰背,细长雪白的手指拿过柔软的靠垫,垫在了腰下。


    即使是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的举止也依然优雅如天鹅,反让观者自惭。


    如墨漆黑的瞳孔静静注视她的动作,谢晏白不露声色,而文渚玫瑰色的唇开合,声音如露水滴泉,里面盛着的却是他并未意料到的从容。


    秾色盛人的面上露出一个浅笑,她悠然,又带着不明显的自得,说:“谢先生,在大多数时候,我都能很快思考出一个不会让我后悔的结果。”


    “而且五年时间,我只在最初配合你应付过一次投资人。这交易于我来说付出太少,反让我有些不安。既如此,不如好好利用这最后的四个月……是不是?”


    她轻笑。


    现在离她刚回来时已过去了一个月,于是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期限也只剩四个月。


    神色冷了几分,谢晏白道:“或许。”声音极淡,不知是抗拒文渚提起这个期限,还是在不满她的毫不在意。


    不理会他有些莫名的态度,文渚随意扯开一个漂亮的微笑:“一直喊先生有点腻……我可不可以偶尔喊喊你的名字?”


    她眼底带了几分的促狭,配合着那般的姝色,像极了爱捉弄人的玫瑰花妖。


    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谢晏白平静道:“……你随意。”


    “那好的,谢晏白。”文渚顺杆往上爬。


    她顺势笑了起来,等笑够了抬头,看见谢晏白微皱着眉,精致立体的五官更显疏远。


    眨了几下眼,她道:“谢晏白,你很少叫我的名字,但其实你叫我名字时的语调……还挺好听的。”


    谢晏白垂首,这是不明显的找补。


    但她却好像在无意间触碰了某种开关,眼尾微挑,显出不自知的朦胧浮光。


    ……


    文渚走了,扯人心绪的盛色离开,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冷寂下来。


    也让谢晏白眼底涌出再不能被压抑的暗色。


    视线落到桌上那盒点心上,犹豫了下,他伸手打开。


    ……绿豆糕。


    唇齿回甘的时候,他又想起在听到他的要求时,文渚问“为什么”。


    用纸巾缓慢擦拭手上残留的糕点粉末,谢晏白敛眸,遮住了那般晦暗。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他选择的方式。


    他做不到磊落光明,他只会用一些漂亮合理的话伪装真相,让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哪怕也只有四个月。


    哪怕,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亲密。


    这是虚幻的,含毒的鸩酒。


    但他甘愿沉溺。


    .


    从谢晏白那里离开后,天色阴沉,是要下雨的迹象。从车窗向外望时,白颈乌鸦振翅飞过,让文渚又想起了伦敦。


    那时,她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时,其实并没什么把握。


    纵然协议里对双方,尤其是谢晏白自己,做出了诸多约束,但如果他想,他就算是违反了上面的内容,她也不能拿他如何。


    因为他们之间的地位并不对等。


    她可以走法律程序,谢晏白也可以用他的权势与财富对她进行私下的围堵。


    协议是一纸空文还是金科玉律,全在他一念之间。


    ……但幸好,她赌对了。


    五年里,谢晏白信守承诺,与她保持着相当距离的边界,甚至因为过于淡漠,让她有恃无恐,总是忍不住去撩拨逗弄。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顺水推舟,最多只冷着脸让她适可而止,浑身都透着相当的冷静与自持。


    小杨还在前方恪尽职守地开车,文渚看了他一眼,有些叹然:“小杨,其实你老板人还挺不错的。”


    小杨:?


    小杨:!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谢总还不错,赏罚与公私都分明,工资也足,他作为下属,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有这么一个老板就相当省心。


    但外界那些人一提起他,却总是神情隐晦,噤若寒蝉。


    文渚是第一个说谢晏白人还不错的,小杨有心想附和几句,但考虑到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也没人跟他说做谢总的司机还要考察口才啊!


    冥思苦想半天,他终于憋出一句:“文小姐,还是您别具慧眼。”


    文渚:……?


    精致漂亮的桃花眼底浮现出一抹错愕,文渚沉思。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接下来的情况与谢晏白的分析一样。


    谢临琛展开了几次自救与反击,但因为品牌方早有准备,全都收效甚微。


    对“夏日花园”系列,与玟声合作的品牌因为设计上中规中矩,逃过一劫。


    但玟声就没那么幸运了。


    “用力过猛”、“一昧的元素堆砌”、“敷衍”、“身材包容性低”……而少部分玟声的常客,也对它这次的大步子表示了不满。


    系列发布之前大张旗鼓的营销造势起了反效果,现在大众对玟声的印象,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翻看着一些评论,文渚眼底复杂。


    一方面,玟声毕竟是她父亲一手创立起来的,见证了她从出生到成年,她希望它越来越好;


    而另一方面,如果想从谢临琛手里拿回玟声,就必须先让玟声在他手里不停出现决策上的重大失误。


    ……可这样一来,就难免恶评。


    叹了一声,她关掉网页,索性不再去看。


    .


    这几天和谢晏白有接触的人都能发现,他最近的心情相当好。


    性格使然,他的愉悦并不外露,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依然不可捉摸,冷面无私。


    可一旦与他平日的冷峻严苛相比,就能发现现在的谢晏白相当宽和,甚至在看到让他不虞的事情或人时,英挺眉宇间的不耐都少了很多。


    尽心尽力的秘书长啧啧称奇,趁着一次空隙,她眼疾手快地拉住高如一高总助,询问他知不知道谢总最近“龙颜大悦”的原因。


    毕竟上司心情好,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也能跟着舒服一些。


    高如一想了想,高深莫测地指了个日期,一脸不可说。


    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秘书长灵光一现,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全仰赖于那位文设计师。


    与秘书长一样,小杨也感受到了谢晏白的悦色。


    自被指派给文渚后,他的任务就多了一项向谢总报告文设计师的动向,内容一般是她去了哪里,或是在车内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文渚并不天天出门,他的工作时间不饱和,所以对此也没有怨言。


    当然,他摸摸脑壳,暗搓搓想着,如果不用固定给老板做汇报就更好了。


    说是汇报,其实简短的几句话就能描述完毕,谢晏白一心二用,一边听着,一边看底下人刚转交上来的季度报表。


    宽敞的办公室内,针落可闻,而现在只有小杨越发熟练沉稳的汇报声音。


    在转述完文渚的那句“你老板还挺好的”后,谢晏白的视线在纸上有了短暂停顿,然后他回神,朝一旁抬了抬下巴,示意小杨拿走上面的东西。


    那是别人刚送给他的茶叶。


    茶叶单看包装就知价值不菲,更何况,那是谢总的东西,只会是比不菲还要不菲。骤然收到这份大礼,小杨愣在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直到谢晏白因为没有听到回应,投去相当淡漠一瞥:“不想要吗。”


    他这才如梦初醒,拿着茶叶连忙道谢。


    谢晏白只淡淡说着:“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话中却是隐隐含着弦外之音。


    躬身垂首的小杨想到文渚,灵犀忽现,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好分内之事。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评估报告上,谢晏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等小杨出去后,他想起文渚的评价,唇角才不自觉勾起了微小的弧。


    只是不知,等文渚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后,是否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垂目,眼底的神色堪称平静。


    ……当是不能。


    但饶是这样,他的心情也没受太多影响,甚至在盛惟发信息软磨硬泡,邀他晚上出去聚聚时,都没有立刻拒绝。


    盛惟作为盛家独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识人。


    他总能精准避开雷区,他便也默许了盛惟笑嘻嘻地跟他称兄道弟,成为他身边为数不多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懒得听盛惟的语音,谢晏白直接转文字。


    看清内容后,他冷□□致的面上,浮现几分微微的思索。


    这个时候……


    入夜后,酒吧这等场所才能摆脱白天的种种累赘,彻底倾洒缭乱的霓虹与酒精,显出自己的真正面目。


    一向矜贵克制的谢晏白难得松了口,应了一次这种场子的约,这虽然正合盛惟的意,却也让他受宠若惊,甚至亲自去门口接谢晏白。


    扫了眼那辆怎么都低调不了的库里南,盛惟莫名有些紧张。随后车门开启,下车的男人身形优越眉眼淡漠,步伐优雅从容,走动间不怒自威,周身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贵气。


    盛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招呼了一声:“哥,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谢晏白象征性轻抬了眉:“这么说,是我来错了。”


    “怎么会怎么会!”


    盛惟立刻摆手,精明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毫无在别人面前的装模作样:“这不是我谢哥难得那么给我面子,我还有点受宠若惊呢。”


    谢晏白轻呵:“出息。”


    如果说酒吧外闪烁不停的霓虹灯还只是收敛了秉性,等进了里面,喧闹就再无掩饰。


    这不是谢晏白喜欢的地方,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习惯性地先扫视过内里布局后,他漠然移开视线,对其中喝酒畅聊的人没有丝毫兴趣。


    盛惟带他来到二楼的卡座,这里除了他们俩外,再没有其他人。不动声色地抬了眉,谢晏白要了杯黑麦威士忌。


    盛惟龇牙咧嘴:“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放了瓶雪莉桶的没喝完呢。”


    谢晏白瞥他一眼:“是吗,歪打正着。”


    “换个词换个词,是咱哥俩腹心相照。”


    骨节修长的手松了松领带,谢晏白脱下材质细腻昂贵的外套,根本懒得搭理他。


    酒很快被端上来。


    盛惟的这瓶黑麦年份不短,香气层次饱满而分明,短暂的涩意后,紧接着是成熟的谷物气息,如刚烤出来的黑麦面包,微酸,留下辛辣的回香。


    谢晏白喝了一口,玩味笑了下。盛惟不喜欢黑麦的口感,反而是他偶尔喝酒时,会要一杯黑麦。


    这瓶酒是给谁准备的,简直不言而喻。


    酒液辛香的余韵很快褪去,谢晏白随意松开领口的扣子,露出的一小部分腕骨精致,充满力量感。


    他抬起锐利的眼:“说吧,什么事?”


    知道自己肯定能被看穿,盛惟丝毫不介意谢晏白的直接。


    他心知他追求效率,不爱说些弯绕废话,开门见山,反而说明他把他当自己人。


    迅速斟酌了下说辞,盛惟也没打算跟谢晏白兜圈子。


    他靠在沙发背上,随意提了个开头:“哥,最近神方的投资好像还挺不顺的……再找不到别的投资人,项目可能要黄。”


    也许是为了配合酒吧这种场所,谢晏白没穿西装,而是换了身便服。


    D.J.A的高支棉面料透气舒适,又有着不错的廓形,随意就勾出男人优越合宜的身材,卡座里算不上明亮的光线如同谁的暗语,让他的眉眼更呈现出一种朦胧的莫测。


    神方……


    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谢晏白眼底划过一抹懒散嘲意:“是吗,看来王顺尘的这双眼也不过如此。”


    盛惟笑得有些好奇:“看来是王顺尘最近惹了哥不痛快。”


    微微眯了眯眼,谢晏白晃着杯子,酒香氤氲,琥珀色的酒液一瞬间摇晃出堪称梦幻的色彩。


    视线落到楼下同样摇曳的舞池,他扯了下嘴角 ,纠正道:“是他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这样说,让盛惟心中不可避免地浮起了一个的猜测。


    难道是因为……文渚?


    他也是跟谢晏白有了很久的交情后才发现,向来不近人情,对谁都不感兴趣的谢总居然对那位家道中落独在异国的文渚文设计师有些不一样。


    也是因此,前段时间听闻了些消息后,他还特地约了方乐之确认文渚现在的行程。


    ……却是没想到,文渚刚回国就有人不长眼去招惹到她头上。


    喝了口调好的鸡尾酒,他咂舌:“王顺尘这是投了部电影就飘成了这样子?……不过这下,倒是有些难办了。”


    谢晏白抬眉:“有交情?”


    “哎,不是我,是跟我爸,他之前帮了我爸一个小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还,这不这段时间投资哪哪不顺,就让我来帮忙问问知不知道内情,顺便看看有没有转圜余地。”盛惟连忙割席。


    他说到这,嘶了声气:“谁知道他惹的还真就是……早知道我就不问了,作死作到这地步居然还能毫无自知之明,哪天破产了也是活该。”


    楼下舞池里迷乱的射灯在根据设置好的节奏旋转,气氛狂热,被扫射到的男女身上好像都蒙上了层露水一样的热烈。


    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看在盛惟的份上,谢晏白薄唇微启。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而是淡道:“下周日谢成要在家里办宴会。”


    盛惟眼睛一亮:“这我知道,他还给我家发了邀请。”


    他很上道,谢晏白只是给了那么个话头,他自己就顺着说下去了:“不过我不想去,他请的人无非也就那些,都挺无聊的。”


    谢晏白看他一眼:“是吗,可我会去。”


    “……这真是让那群人蓬荜生辉啊!”盛惟连忙刹车调头。


    下一刻,他苦着脸,不赞同道:“不过,你怎么要去那里了,谢成跟陈珍如可不会给人痛快。”


    他这成语用得实在糟心,谢晏白忍不住皱眉:“少让我听到你乱用成语。”


    然后才轻描淡写道:“我还不至于把他们放在眼里。再说……谁说就一定会不痛快。”


    “至于王顺尘,”他微微勾唇,眼底神色却是漠然得如在看一片飘落枝头的雪,“他去不去无所谓,但下周末之后,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为您提供大神 描节 的《我渡迢迢》最快更新


    17. Chapter 17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