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我在学校逗留了很久很久，将考四级的书翻了好几遍，这才在门卫大爷的催促下离开。


    事实上，我在逃避。


    因为，我不想给那些死人点到！


    呸！


    我直扇耳光，是乙组客人。


    可是，总归是要面对的。


    刚八点的时候，我回到了殡仪馆。


    看到我，贺馆长扬起了嘴角。


    “这么早就来了？”


    事实上，我可以更早。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而是点了点头。


    “手机给我！”


    虽然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到贺馆长伸出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我还是乖乖的将手机递了过去。


    “微信到账二百四十元！”


    一番操作后，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


    “这是干嘛？”


    “加班费！”贺馆长风轻云淡道。


    “加班费？”我惊呼出口。


    “因为你是我急招过来的，所以一个月工资有八千块。因为每周有两天的休息，一个月实际工作有二十二天。八千除以二十二天约等于三百三十六块，我四舍五入算你三百六十四块好了。然后三百六十四再除你每天工作的六小时，等于一小时是六十块钱。你今天八点就到了，到十二点就是四小时，那么加班费就是二百四十块！”


    贺馆长的一番解释，惊的我差点合不拢嘴。


    “怎么这样也算加班吗？”


    “当然！”贺馆长点头，“要提高员工的积极性，自然是要奖罚分明。”


    “那……那我以后再提前点还有加班费吗？”


    “当然！”贺馆长笑道。


    我的天！


    这加班费也太好赚了吧！


    这要是还不好好干，我真的会良心不安！


    “贺馆长，我晚班的时候要怎么给乙组的客人点名？”


    “乙组客人？”贺馆长满意的点了点下颌，“你终于有长进了！”


    开玩笑！


    金钱令我面目全非！


    “凌晨十二点到一点之前，你必须要去停尸房点名，点名册就在停尸房门口挂着，贴着黄纸符的那本就是，千万不要拿错了！你要按照顺序点名，确保每位客人都在！”


    听着就觉得瘆得慌！


    “馆长，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嘱咐或者提醒吗？”


    “有！”贺馆长正色。


    “什么？”


    “祝你好运！”


    我，“……”


    ……


    虽然贺馆长加班费给我了，却没有让我出去帮忙。


    外面的甲组客人来了好几拨，忙到两只脚都快不粘地了，贺馆长也只是让我会休息室好好休息，说这样才有精神值夜班。


    我给宁炔换了新鲜的贡品后，便拿出书埋头苦读。


    中途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更是干劲十足。


    等一本书仔仔细细的看完，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五十分。


    瞥了一眼日历上的‘中元节’三个字，我将书合上塞进了书包里。


    晚上点名的时候，要不要叫上宁炔？


    算了！


    我还是自力更生吧，免得他又叫我废物。


    ‘噔噔噔’


    刚收拾好，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我看到了贺馆长。


    “夜宵是避风塘大闸蟹，稍后我让老陈送来。”


    “馆长，不用了！”我赶紧摆手，“我减肥，晚上不吃宵夜！”


    事实上，我是没胃口。


    在这种地方吃东西，总觉得有些古怪。


    特别是见识过上次那一大把长着尸癍的肉串后！


    “那好！”贺馆长点头，“那夜宵的钱我折现转你！”


    “真的？”


    “我从来不说谎！”


    撂下这句话，贺馆长转身离开。


    我锁好了门，回到休息室。


    在休息室来回踱步拖延到了十二点半，这才拿起手电。


    其实殡仪馆里面是有路灯的，但是很昏暗。


    打开手电，才能看清脚底的路。


    今天原本便是阴天，中午的时候还下了一阵骤雨，所以地面湿漉漉的。


    偶尔能看到几片残破的黄纸不小心粘在脚底，得费好大的劲才能甩掉。


    虽然是有些发怵，可一想到这些都是亲人对逝者的思念，便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还没到停尸房，便能感觉到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寒意扑面而来。


    等到了跟前，门缝里刺骨的寒冷像是刀子一样割在我的脸上。


    隐约间，还能嗅到一股异味。


    像是那种陈年冻肉被化开的味道，带着腐朽的气息。


    贺馆长说了，贴着黄纸符的那本就是点名册。


    可是……


    望着墙上三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我瞬间有些蒙了。


    传说中的黄纸符呢？


    急忙四处寻找，最后在地上看到了一抹黄色。


    拿起来一看，正是一张黄纸符。


    糟了！


    黄纸符怎么掉了？


    哪本才是真正的点名册？


    贺馆长可说了，千万不能拿错！


    不敢多想，我急忙拿起手机。


    幸好我存了贺馆长的号码，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可等我按下通话键，语音却提示我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为什么会这样？


    再折腾下去，就快到一点了。


    贺馆长说了，只能在十二点和一点之前点名。


    硬着头皮，我点燃了四根香。


    下一秒，宁炔便出现在眼前。


    “仙家，救命！”


    “哼！”宁炔冷哼，“做你的仙家真累！不是在救你就是在救你的路上！”


    “可这回我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我委屈巴巴的望着宁炔，将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的讲完。


    “仙家，有没有办法？”


    “有！”宁炔说到这，忽然抓住我的一根手指。“点兵点将！”


    “点兵点将？”


    “嫌麻烦？”


    宁炔蹙着眉一把甩开我的手，而后摊开掌心。


    三团皱巴巴的纸，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就抓阄！”


    “还敢不敢再草率点？”我欲哭无泪，“仙家，你有些不靠谱！”


    “只有不靠谱的人才会供奉出不靠谱的仙家！这就是因果！反正主意本仙给你出了，你爱用不用！还有……”忽然，宁炔一把掐住我的脑壳。“四级若考不过，你会死的很惨！”


    看着宁炔消失的方向，我想要爆粗口。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我不能慌，得动动脑筋。


    既然真正的点名册是长期贴着黄纸符的，上面应该有粘连的痕迹才是。


    想到这，我急忙凑过去。


    仔细端详，发现只有第三本的封面上残留有胶状物。


    并且这本相比其他两本显得有些破旧，且四个角有些卷边，很显然是经常使用的。


    综上所述，这本应该就是真正的点名册！


    哇！


    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认识宁炔之后，我好像开窍了。


    捡起黄纸符小心翼翼的粘在上面，而后这才拿出钥匙。


    当停尸房那扇厚重的门缓缓打开的时候，里面突然溢出的寒气猝不及防的呛进我的鼻腔，让我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等缓和后，我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头顶上的白管灯亮了，可一闪一闪的。


    接着闪烁的光芒，我看到了停尸房的基本结构。


    停尸房空间不是很大，只有四排冒着寒气的金属架。


    而每排金属架有四个停尸柜，上面用红油漆写的数字，数字的前面还有一个负号。


    屏住呼吸，我翻开了点名册。


    排在前面的是－１号，原本我还不懂为什么在数字前面加个负号。


    可有了甲组客人和乙组客人的经验，大约猜想是因为＋整数为阳－负数为阴的缘故。


    停尸房，闹鬼的好地方。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特别是灯管不断闪烁的前提下。


    犹豫片刻，我将靠在墙边的小推床推了过来。


    踩上去后，试探性的拧了拧灯管。


    等灯管不再闪烁，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线路接触不良，怪不得了。


    我就说嘛，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诡嘛！


    甩了甩冒汗的手我跳下推床，走到－１的停尸柜前。


    抓住金属把手的瞬间，却被冻的下意识的想要松开。


    可四根手指，却牢牢的粘在了上面。


    完了！


    这是热传递效应导致的凝固现象，类似于大冬天伸舌头舔冰棍被粘住一样，用力不仅挣脱不了还有可能会受伤。


    想到这，我低下头赶紧对着把手哈气。


    哈着哈着，旁边标着－４号的停尸柜忽然缓缓的往外滑。


    这一幕，瞬间让我头皮发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关键是我现在被粘在把手上，想跑都跑不掉！


    冷静！


    冷静！


    也不是第一次见鬼了，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比如颜如玉还有鬼夫妻，所以我好好的跟他们商量的话应该可行吧？


    咽了咽口水，我望向－４号。


    “这位备注为－４的客人，还没轮到点你的名呢！你……你能不能先回去？”


    刚怯生生的说完这句，一只浮馕的手猛的伸出。


    这一幕，吓的我膝盖一软瞬间蹲在地上。


    可手还粘在把手上，只能直挺挺的竖着。


    糟了糟了！


    他是不是要爬出来了？


    看他手肿的那个样子，好像是溺死的！


    呜呜，我现在这幅样子想点香怕是也点不着了！


    “帮帮我……”


    就在我哆哆嗦嗦欲哭无泪的时候，－４柜里传来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


    “什么啊？”


    “帮帮我……”那个声音幽幽的开口，“我蹬开柜子回不去了……你帮我推回去……”


    “你……你等我一下！”


    “好啊……真是抱歉……没轮到我我就出来了……”


    “没关系，你别这么客气！”


    说到这，我使劲的对着手哈气。


    终于将冰融化后，赶紧抽回手。


    我挪着小碎步走到－４，那只水肿的手瞬间映入视线。


    走近了才发现，那只手外表的皮肤是半透明状的。


    像是一个海绵无限吸收了水分，快要撑破表皮的感觉。


    “你能不能先缩回手？”


    “太沉了……你帮我放回去……”


    又要我来？


    可我能拒绝吗？


    我不敢看停尸柜的里面，只能摸索着抓住那只手，而后小心翼翼的塞了进去。


    按照恐怖片的惯例，他会反手抓住我将我拽进去才是，可是没有！


    我将他推进去之后，他居然还说了一声谢谢。


    于是，我折返回－１。


    这回我学聪明了，我用袖子抱住了手。


    拽开停尸柜后，看到了黑色的裹尸袋。


    尽管隐约能看到人的形状，但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决定打开看一看。


    捏住拉链头后，我屏住呼吸。


    随着‘嘎’的一声响，一张紫绀色且扭曲变形的脸赫然入目。


    我吓到倒吸了一口冷气后便想立刻闪开，可一只僵硬的手突然先一步掐住了我的手腕。


    那刺骨的寒似乎瞬间渗进了我的毛孔，而后沿着被石膏包裹的手臂迅速游走。


    我害怕，我想叫，但是不敢！


    总觉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尖叫会吵醒一些更可怕的东西！


    于是，我只能试图挣脱。


    怎奈这个举动，让那只手越攥越紧。


    “小姐姐，我……我是新来的员工！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能不能和平共处？”


    我的哀求让那只手稍稍松了松，随后她猛然睁开眼睛，露出嫣红的眼珠子。


    要死！


    冻了这么久，绝对不是什么该死的肌肉反射！


    这是尸变了！


    “我是怎么死的……”


    就在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开的时候，女尸幽幽的蠕动起了嘴角。


    “你……”


    “我是怎么死的……”


    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女尸只是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４号停尸柜再次滑出一截，那只浮肿的手僵硬的伸出。


    “说对她是怎么死的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什么？


    我来的时候也没说还有这些副本啊！


    这贺馆长压根就没有提醒我！


    这是放养我还是放弃我了？


    不过死活也要试一试！


    我硬着头皮，梗着脖子望向女尸。


    女尸的脖子是上扬的，下巴和脖子几乎平齐。


    眼球充血，脸色紫绀，分明是缺氧的表现。


    这情况，和鬼妻子有些相像啊。


    皱了皱眉，我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到女尸的面前。


    试图掰开她的嘴巴，却发现牙关紧闭，并且舌尖紧紧抵住了牙齿。


    这好像是……


    “我是怎么死的……”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际，女尸攥住我的手忽然收紧。


    “你是吊死的！”


    一口气说完，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秒，我已经麻木的手腕瞬间等到了松懈。


    等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的时候，女尸的手已经放回了停尸柜里。


    这算是过关了吗？


    我长吁了一口气，将裹尸袋拉好。


    将停尸柜完完全全的推进去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２和－３都没有发生异样，于是我顺利的来到了－４，可原本能自动打开的柜子却怎么也拽不开了。


    于是，我抬手在上面敲了敲。


    “你能出来吗？”


    “不能……”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除非你答应帮我……”


    “不带威胁人的！”


    “我是在求你……你看看时间……”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拿出手机。


    看到时间显示在十二点五十分，我顿时慌了。


    “你快出来，我还有十分钟！”


    “除非你答应帮我……”


    “我不行的！”


    “帮我……”


    “我真的……”


    “帮我……”


    这货生前是复读机吗？


    烦死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死的好难看……我要你帮我……变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