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牧云笙乖乖答应着,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温肃柠定了定心神：“进。”


    刘姐推门进来，看到桌边的牧云笙，笑道：“小牧也在啊。”


    “嗯,刚才过来汇报工作呢。”牧云笙的笑容开朗,他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几秒钟前都发生过什么。


    倒是温肃柠，眉眼间带着些许紧绷,他右手支在桌上，挡住胸口领带夹所在的位置,防止刘秘书发现这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小饰品。


    温肃柠在刘姐递来的文件上签好字,又交代了几句，刘姐点头确认，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温肃柠的视线终于再度看向牧云笙。


    牧云笙朝他弯起眼眸。


    刘助理的打扰给了温肃柠一个思考的时间，方才牧云笙逼得太紧了,甚至都让温肃柠产生了难以招架之感。


    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胜，所向披靡,可面对感情方面的事情,却束手无策起来。


    温肃柠搜索了脑内的全部记忆，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参考。


    这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温总。”牧云笙又开始喊他。


    温肃柠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只能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嗯。”


    “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吗？”牧云笙轻声问道,“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也是给您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


    温肃柠：“…………”


    牧云笙等了半分钟，见温肃柠沉默不语，突然笑了。


    “不说话我就当温总默认了。”


    “您这些年来都没有过伴侣吧，为什么不试一试有人陪伴是什么感觉呢？”


    温肃柠最终还是决定用年纪和资历尝试着压他：“云笙,你还是太年轻……”


    “我已经二十六了，再年轻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吧？”牧云笙脸上笑意依旧，“难道说温总其实很讨厌我，不喜欢我靠得太近吗？”


    讨厌倒是不至于，温肃柠就是非常不适应牧云笙靠得太近，他过了三十七年的独身生活，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


    “所以温总晚上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啊？”


    牧云笙突然跳跃的思维打断了温肃柠的思考。


    “我晚上有事。”温肃柠随便找了个理由。


    牧云笙：“什么事呀？但是我看您的行程安排上都没有写。”


    ……忘记牧云笙是他的秘书，对他的行程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温肃柠：“我要回家看电视。”


    牧云笙：“在电影院里看效果会更好吧，正好最近新上了一部片子，我觉得肯定是您喜欢的类型。”


    直觉告诉温肃柠，如果他拒绝，牧云笙可能会一直留在他办公室里。


    “……行。”


    “太好了！”牧云笙雀跃道，“那就下班之后见啦。”


    从温肃柠的办公室里走出，关上门后，牧云笙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唇角扩大的笑意。


    其实总裁柠柠对他也是有一点点想法的吧，可能连柠柠自己都没意识到。


    据牧云笙对温肃柠的了解，如果真的是温肃柠很厌烦的人这么纠缠他，柠柠绝对会不留情面地狠狠拒绝，可能面对靠近举措，巴掌都会扇过来。


    他也别想继续留在公司里干了，可能之后连再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因为察觉到温肃柠的模糊态度，牧云笙才觉得有戏，要不然他哪里敢用这种手段发起攻势？


    牧云笙早就和温肃柠一起看过无数次电影了，但跟总裁形态的柠柠还是头一回。


    他清楚知晓温肃柠对待电影的喜好，比起纯文艺片和商业片，他更喜欢二者有适度交融，做好平衡性的类型。


    从新片子里挑合适的有点难，毕竟牧云笙也没提前看过，万一踩雷就糟了。


    可电影院里也很少有老片的重映，思来想去，牧云笙只想到了一种解决办法。


    温肃柠故意加班到晚上七点。


    他希望牧云笙能忘了这件事，但显然没有。


    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牧云笙在这时走进了温肃柠办公室。


    “温总，咱们走吧？”


    温肃柠假装成很忙的样子：“……我手头还有点工作。”


    “是要紧的事吗？不是特别要紧的话咱先把晚饭吃了吧，长时间吃饭不规律容易得胃病。”牧云笙神色认真，“您想吃什么？要不然地方由我来定？”


    “随便吃一点就行。”


    “那就去电影院附近吃吧。”


    温肃柠最终还是跟牧云笙一起出现在了地下停车场。


    牧云笙习惯性地坐进了驾驶座，温肃柠在外面站了片刻，沉默地打开副驾驶车门。


    牧云笙一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直接开着车把温肃柠带走了。


    他们要到哪家电影院，看什么电影，待会要吃什么，温肃柠一概不知。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被动了，但除了被动，他还能做什么呢？这些钱都是牧云笙提出来的计划，自己能由着他来，就已经算很善良了。


    至于牧云笙所说的那些话，在他走出办公室之后，温肃柠也认真想过。


    他确实没有在刚开始考虑性别的问题，甚至说如果不是牧云笙主动提起，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让温肃柠人生当中第一次思考起了自己的性向。


    毋庸置疑，他从年轻时就有很多人喜欢，其中男的也有，可都没什么感觉，温肃柠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无性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讨厌牧云笙的接触。


    两人在这段时间也有过比较亲近的举止，特别是他带牧云笙去应酬，青年喝了个烂醉的那天晚上，他被压在沙发里，感受牧云笙柔软的发梢磨蹭颈侧。


    他没有那种恶心到想吐的感觉，只是觉得惊讶和错愕。


    也许真的是单身时间太久，需要有人陪伴了吗？


    温肃柠不知道。


    牧云笙将车停下，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家餐厅外。


    同样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家餐厅。


    “走吧，先吃饭。”


    牧云笙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和他喜欢坐在窗边敞亮的地方不同，温肃柠一般会选在比较隐蔽，除了服务员之外很少有人经过的地方。


    “温总来点菜吧。”牧云笙笑道，“我吃什么都行，好养活。”


    温肃柠不知道牧云笙喜欢吃什么。


    牧云笙对他的了解好像很多，但他对牧云笙的了解却很少。


    温肃柠点完了自己想吃的，就把手机递给了牧云笙：“你自己来选吧。”


    “嗯嗯。”牧云笙拿着他的手机翻过菜单，没有提醒温肃柠其实他用自己的手机扫码也能共同点餐。


    两分钟后手机重新回到温肃柠手上，看到多出来的那些东西，有些惊讶。


    “我饭量比较大，点的这些应该都能吃完。”光是看他的表情，牧云笙就能猜到温肃柠在想什么。


    类似的情况在他第一次跟柠柠吃饭时也发生过，到后来柠柠就习惯了他大胃王的身份，如果剩下什么吃不了都会往他面前推。


    好吧。


    温肃柠正要结账，就听牧云笙又道：“等吃完饭再结账吧，说不定待会还得加菜呢。”


    “……好。”


    其实点的这些应该不用加菜了。


    趁着温肃柠不注意，牧云笙偷偷用自己的手机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率先把钱给付了。


    很快一桌食物就摆了上来，只能说牧云笙能长这么高是有理由的，年轻人胃口真好，光是看着他吃温肃柠都觉得很香。


    他们花了四十分钟解决晚饭，牧云笙甚至还用外卖点了杯奶茶。


    “温总要尝尝吗？我特地要了两根吸管。”


    温肃柠摇头：“不了，我不喝这些东西，太甜。”


    “是因为觉得奶茶是年轻人该喝的才不喝，还是真的不喜欢它的味道？”牧云笙将另一根吸管插.进盖子，把奶茶推向温肃柠，“温总来尝一口吧，说不定喜欢呢？”


    温肃柠拗不过他，默默地低头含着吸管，喝了一口。


    入口的味道绵软醇厚，并不是像想象中那样甜，反而还带着几分豆乳的香味，温肃柠甚至觉得比咖啡都要好喝。


    牧云笙：“怎么样？”


    温肃柠揣度着言辞：“还不错。”


    “那我待会再买一杯吧，咱们在电影院里喝。”


    温肃柠摇头：“不用了，我喝不下了，吃了太多。”


    牧云笙闻言，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他知道温肃柠这么说是真喝不下了，别说奶茶了，每次跟柠柠一同吃完饭，他连水都不愿意多喝。


    温肃柠用餐巾擦净嘴角和每根手指，就要扫码付款，却看到页面上显示已经付过账了。


    他抬眸望向牧云笙，一下子就明白了情况。


    牧云笙对他嘿嘿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餐厅，牧云笙在前面非常有风度地让玻璃门保持开启状态，等到温肃柠出来才将门关上。


    温肃柠不记得附近有电影院。


    但很快牧云笙就给了他答案。


    走进不远处一家不起眼的店铺，看到里面的装潢和陈设，温肃柠才意识到，这是一家高端私人影院。


    大部分私人影院的卫生都难以保障，而这一家是牧云笙实地考察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专门带了紫外线灯把每个角落都照过一遍，确定足够干净。


    至于价钱，那都是小问题。


    温肃柠家里有家庭影院，他如果想看什么，只需要在客厅沙发上按动遥控器，像这种私人影院也还是头一回过来，据他所知，这样的私人影院很大一部分服务都是为情侣提供的。


    温肃柠沉默地看着牧云笙在前台核对。


    片刻之后，青年转过身来：“走吧。”


    他们乘坐电梯到达三楼，比起开在商场顶层的各大影院，这里要安静太多，走廊上的房门紧闭，上好隔音材料制作的墙壁不光能阻挡电影的声音，还能隔绝其他响动。


    牧云笙找到了房卡上的门牌号，开锁进去。


    房间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沙发床，独立卫生间，观影屏幕占据整个墙壁，小桌上还摆放着各种零食和饮料，环境让牧云笙非常满意。


    但这幅景象看在温肃柠眼中，只能让他更加不淡定。


    他非常期待能有一通电话过来把他叫走工作，或者随便找个其他别的理由也行，要能让他离开这里。


    只可惜随之而来的，是牧云笙伸过来的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袖。


    “现在上映的新片子我看着都不太好，不如从私人影院里看。”


    牧云笙把温肃柠拉到沙发床旁边，自己脱掉西装外套，笑道：“温总平日里工作忙，看的电影应该也不多吧，再挑一部你没看过的好片子。”


    牧云笙当着温肃柠的面，脱得只剩下一件白衬衣，青年健硕的身形根本不是薄薄布料能够遮掩住的，只有线条在昏暗灯光中若隐若现。


    衬衣下摆规整地扎进腰带里，腰臀紧实，而大腿偏偏又能将西装裤微妙的撑起。


    并非所有的年轻人都能有牧云笙这种身材，起码温肃柠这些年见到的是少数。


    房间里很暖和，如果不脱衣服肯定会热。


    温肃柠只能也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


    他很谨慎地坐在沙发床的一角，留给牧云笙大片空间。


    牧云笙站在机器旁选片子，选中了詹姆斯·沃德导演的《彗星来的那一夜》。


    温总现在只能说是尝试着同他相处，如果一上来就看爱情片，牧云笙担心会起到反效果。


    片子原名叫做《herence》，直译过来就是“量子相干性”。


    导演用五万美刀和五个晚上，让八名演员自由发挥着表演，拍摄出了这一著名的科幻悬疑片。


    影片一开始，女主开车走在路上，和名叫凯文的男人通话，挂断电话后，女主的手机屏幕突然裂开了。


    之后她来到朋友家，八个人共同参加一场聚会，说起在今天晚上，将有一颗名叫“米勒”的彗星经过。


    大家就这样零零散散地闲聊了十五分钟，镜头平均分配在每个人脸上，温肃柠看得稍微有那么点脸盲，就按照衣服样式来区分人物。


    也正是因此，温肃柠发现桌上的摆设好像偶尔会变。


    他并不知道电影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只是将这些小小不然的细节放在旁边。


    终于，突如其来的停电打断了漫长而琐碎的闲聊。


    从那之后不断有人离开房子出去查看，很快，众人惊恐地发现，从外面回来的人竟然不再是从这栋房子里走出去的那个。


    彗星正在划过夜空，在漆黑夜色下，附近是另一栋同他们一模一样的房子，里面同样有八个人在进行聚会。


    众人逐渐意识到，无数平行的时空在此刻交叠在了一起，这些平行时空的他们有着不同的境遇和关系，而他们不知道现在自己正处在哪个时空，又本该属于哪里。


    最后的最后，主角艾米丽意识到了这其中蕴含着的无限可能。


    她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穿梭，透过那些窗户一个一个地朝屋内看去，终于她看到了其中一个世界里，她和凯文恩爱温馨，更是成为了备受瞩目的大明星。


    所以她潜入了那栋房子，尽可能地去杀死这个时空里原本的自己，试图取而代之。


    最后，她似乎成功了。


    彗星来时的那一夜过去，艾米丽如愿以偿，在这个世界成为了大明星，看到身边的一切，她意识到昨晚发生的那些都不是梦。


    但，凯文却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原世界艾米丽的求救电话，他望着面前握着戒指的艾丽米，满脸惊恐。


    影片在这里就结束了。


    至于接下来的情况如何，事情败露后，艾丽米会怎样应对，导演将这些问题留给了观众。


    整个观影过程中，牧云笙表现得都很规矩，温肃柠刚开始还提防着他会不会搞个突然袭击，到后面就被影片的内容吸引，也没工夫留意牧云笙了。


    确实只是很单纯地看电影而已。


    牧云笙：“温总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应该是看明白了。”温肃柠分析道，“艾米丽把原本世界的自己留在房子里就是个错误，这样的话有一个世界里的她消失了，而这个世界里却有两个她。”


    “其实有可能不单单是两个艾丽米的故事了。”牧云笙发散了脑洞，“主视角的艾米丽识破了量子相干的规律，就意味着其它空间的艾米丽也会发现，她选择去寻找所有空间里的最佳状况取而代之，其他的艾米丽可能也会这样做。”


    温肃柠：“也就是说，其实那一夜过后，可能会有许多来自其他位面空间里的艾米丽汇聚在最完美的那个世界。”


    牧云笙：“而一个世界里只应该有一个艾米丽。”


    温肃柠轻轻吐出口气。


    牧云笙的猜测一下子把影片扩展到了更加细思极恐的程度。


    如果众多艾米丽知晓了彼此存在，为了保证身边的人看不出端倪，她会想方设法的只留下自己一个。


    假如这部电影是他独自来看，不会想到这种可能。


    温肃柠慢慢体会到了一些被陪伴着的不同。


    牧云笙站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早了，咱回去吧，温总。”


    温肃柠点头：“好。”


    两人穿上各自的外套，温肃柠摘下西装外套领口处的领带夹，放进牧云笙的口袋里。


    这本来就是属于牧云笙的东西。


    牧云笙往嘴里塞了两颗圣女果，才走出私人影院的房间，去前台退房。


    重新从小小的私密空间来到夜幕下，温肃柠忍不住抬起头来，天空澄澈，当然没有彗星划过。


    牧云笙再一次作为司机把他送回家，路上两人聊着电影里种种暗示和线索，他意识到原来很多伏笔在影片刚开头就已经埋下。


    长达十五分钟看似杂乱无章的闲聊里，其实隐藏着海量的信息。


    他们还没聊完呢，奥迪就开到了温肃柠家门口。


    “到站了。”牧云笙双手离开方向盘，他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给温肃柠拉开车门。


    这般巨细无遗的照顾让温肃柠很不适应。


    他作为年长者，一般都是负责照顾别人，突然被面面俱到地贴心服务，反正就觉得很奇怪。


    温肃柠下车走上台阶，他用指纹打开门锁，站在玄关处，对牧云笙道：“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就行。”牧云笙笑得狡黠，“当然，如果温总愿意，可以让我留在这里休息。”


    在青年茶色眼眸期待地注视中，温肃柠朝他微微笑了下。


    “晚安。”


    门砰的一声在面前关上。


    牧云笙摸了摸鼻子。


    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很开心。


    今天是真的迈出了一大大大大步。


    他哼着小曲儿转身离开，双手插在兜里，步行到小区门口打车。


    牧云笙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还不错，如果让他自己打分的话，能到8.5。


    他和温肃柠看电影从来都不会干别的事，顶多是嘴里吃点东西，看电影就认真看，动手动脚的，多耽误分析剧情和画面啊。


    明天柠柠要和其它公司的人聚餐，后天晚上会有时间，到时候再去做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