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冬天。


    林家灵堂。


    一个女人，拿着一封信，怔怔的站在林荣光的棺椁之前。


    她双眼含泪，手中拿着书信的手都在不断颤抖。


    “他做到了，荣光，你快看，你儿子他……做到了！”


    “他完成了你未了的心愿！”


    “你看到了吗？你……你没看到，你不能没看到，你为何没看到啊……”


    女人已然泪眼婆娑，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中，正是林牧野寄回来的家信。


    里面附带着一张支票，还有一张航空母舰的图纸。


    这是一封致给林荣光的信。


    但收信人，却躺在这巨大的棺椁之前。


    信件是一个神秘的人送来的，匆匆来，匆匆去。


    女人都不知道他来自哪里。


    她死死攥着手中书信，缓缓爬到棺椁旁。


    眼泪像是断了弦的珠子，不断落下。


    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肿的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睁开。


    但就在这时，她笑了。


    脸上挤出来的些许皱纹，死死夹住了眼泪。


    她将手搭在棺椁之上，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的喃喃道：


    “荣光，你看……”


    “这是你儿子做的图纸，这是你儿子帮你完成的梦想！”


    “小野一直都在念叨这件事，他没有忘！”


    “这艘航空母舰的名字，叫荣光号。”


    “荣光号啊，林荣光！这是属于你的荣耀！这是儿子给你的荣耀！”


    “这是儿子帮你完成的毕生所愿！他帮你填补了遗憾！”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


    “你只要再多坚持一个月，你就能看到了。”


    “你就不用抱着遗憾死在科研室里了！”


    “这一切，你本该知晓的，你本该是最开心的人！”


    “可是，你怎么就躺下了呢？你还不能躺下……”


    女人痛哭流涕，脸上夹杂着笑容和痛苦。


    偌大的灵堂之中，只有她一人。


    突然，一阵风吹过。


    “啪嗒。”


    棺椁的盖板掉了。


    明明风没有那么大才对。


    女人艰难的站起身来，看向棺椁里。


    那个满脸皱纹，满头花白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静静的躺在棺椁之内。


    他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一分笑意。


    似乎，是在对女人所说的话做出了回应。


    “你听到了对吧，你听到了对吗……”


    “小野他做到了，他没能让你失望！”


    “荣光，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大国有小野这种人，以后还会有更多像是小野一样的人！”


    “他们会接过你们手里的薪火，不断传递下去！”


    “大国这声龙吟，一定会被世界所听到！”


    “会让世界所震撼，所恐惧，所退缩！”


    “以前，所有欺凌在龙头上的宵小，终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再也不敢凌驾在巨龙之上，他们再也不敢小瞧这头巨龙！”


    “你曾说过，你愿付诸一生，让东方巨龙腾空而起，响彻云霄。”


    “现在，我能感觉到，这一刻马上就要来了！”


    女人的双眼血红，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棺材里的男人脸上。


    她痛苦又高兴。


    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棺椁里的男人。


    这个为了大国奉献了一辈子，为了让龙吟传遍世界的男人！


    “荣光，你放心。”


    “你不在了，还有我！”


    “我会将它，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小野说，他因为很多原因，这个图纸一定要匿名交出去。”


    “我会妥善做好的。”


    “你安心的去吧……”


    “来生，愿你还能投在你所深爱的这个土地之上。”


    “在你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这份疆土上，快乐的度过一辈子。”


    “去享受大国崛起后所带来的的一切！”


    “你再也不用担心了，大国这条龙，会站起来的！”


    “大国的海权，一定会回来的！”


    “大国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女人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


    微风仍在不断吹动。


    灵堂的白纱账，被吹得瑟瑟鼓动。


    然而，女人却不在了。


    她要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她要去完成属于她的使命。


    丈夫的心愿，儿子的努力。


    这一切都是一副重担，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女人不高，只有一米六几。


    女人不胖，只有不到百斤。


    但是这千斤重担，她不会放下。


    ……


    七年后的林家。


    这个女人仍在这里。


    她的背后，满是功勋奖章，挂满了一整座墙。


    那个大棺椁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白照片，挂在功勋奖章墙的中间。


    仿佛一切陈设都不同了。


    唯有女人脸上的眼泪还在。


    她，是林荣光的妻子，林牧野的母亲——


    邓春芝。


    她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看着闪烁的电视，里面播放的是直播画面。


    是她的儿子林牧野的审判直播画面。


    整个偌大的林家，仍旧只有她孤身一人。


    七年来，一直如此。


    突然，她笑了。


    笑的满脸绽放皱纹，彰显岁月的痕迹。


    “小野，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缓缓伸出手来，抚摸着电视上的林牧野的脸庞。


    分明是摸不到的，但是她脸上的笑意仍然未减。


    “妈没忘记你的嘱托，妈没告诉任何人。”


    “妈支持你，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就算你真的被判了死刑，妈给你收尸！”


    “你应该和你爸葬在一起！”


    “你们父子二人，这辈子已经够忙碌了。”


    “但够了，已经够了。”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林家的根没有烂，而是更茁壮！”


    “你为大国做的事，也该让所有人所知晓了。”


    邓春芝……


    林家的疯女人。


    相传在林荣光过世之后，她便疯了。


    整日神神叨叨，像是个疯婆子。


    但是没人敢不去尊重她。


    甚至在林牧野是卖国贼的消息传遍，都没人敢来叨扰她。


    她也从未出过家门，整日一人孤独在家。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


    但谁都不知道，在她持续这个状态的时候，正是荣光号被造出来的那一刻。


    也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实际上没疯，她好好的。


    但，她有需要自己疯的理由……


    在林荣光的遗像后，刻着这么一句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