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想快些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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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槐简单冲了个澡，关掉灯，躺回床上，酝酿了很久终于找回一丝睡意。


    深夜，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摸黑翻出药箱，就水吞了两粒感冒药。


    许是药里有安眠的成份，这一觉睡得异常沉重。


    再醒来已经接近晌午。


    想起昨晚和段朝泠的约定，宋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顺势掉在床面。


    下意识往旁边看，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


    嗓子干痒得冒烟，她接连咳了几声，拿起水杯，一口气把水喝完，忍着酸软的无力感去洗手间洗漱。


    十分钟左右，穿戴整齐，推开卧室的门，朝客厅走。


    段朝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左手边放了件黑色的毛呢外套，身上穿一套正装，简洁的白衬衫搭黑色长裤。


    看穿着打扮，很像风霜露重地连夜赶回来，来不及回自己的住处换衣服。


    毕竟他每次来见她，穿得都没今天这么正式。


    察觉到了她的打量，段朝泠抬眼瞧过来。


    宋槐抢先一步开口，主动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


    段朝泠自是不在意这个，平声说：“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宋槐露出愧疚的表情，“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你没必要有负担。”


    正说着话。


    何阿姨从外面进来，看见站在那里的宋槐，忙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说：“还好，烧退得差不多了。天还没亮的时候我从房间出来，看见朝泠坐在那儿，吓我了一大跳，问了才知道，你们今儿早早就要出门。”


    停顿两秒，何阿姨又说：“我陪着待到八点多，见你房间一直没动静，进去一看，才发现你这孩子正发着烧，就赶紧把退烧贴找出来给你贴上了。”


    宋槐带着浓重的鼻音回应一句：“昨天夜里吹了风，又进去洗了个热水澡，不小心着了凉。”


    “你呀，一冷一热身体怎么遭得住，下次注意点儿。”何阿姨轻点她的鼻尖，“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都行的，您随意做些什么。”


    何阿姨正要动身去厨房，被段朝泠叫住，“我来吧，您去歇着。”


    何阿姨没推托，笑说：“那行，我去浇花了。你们有事及时喊我啊。”


    等何阿姨出去以后，宋槐惊讶说：“叔叔，你还会做饭吗？”


    段朝泠淡淡“嗯”了声，“回房间休息会儿，半个小时以后出来吃饭。”


    宋槐摇摇头，突然来了兴致，倒也不觉得身体有多难受了，“我想给你打下手。”


    段朝泠看她一眼，没拒绝。


    两人来到影壁墙后边的厢房，这里是何阿姨平时做饭的地方。


    厨房是半开放式，瓷砖略微泛旧，砖面印着的图案是几十年前的样式，现在瞧着却并不过时。冷藏室旁边有一处区域，能搁放不少东西，调料和锅具应有尽有。


    宋槐偶尔会进来帮何阿姨摘菜，对厨房的陈设和布局还算熟悉。


    正准备去冰箱拿食材，听见段朝泠平静说：“去找个地方坐。”


    “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宋槐往旁边挪动几步，让出更多的空闲位置给他，顺带扯过一把椅子，坐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托腮观察起眼前的段朝泠。


    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和虾仁，熟练地洗菜、切菜，握着刀柄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


    手背沾了些水，有水滴顺着皮肤表面滑落下去。


    不到二十分钟，一碗青菜虾仁面被摆到餐桌上，外加一碟莴笋小菜。


    宋槐尝了一口，觉得好吃，忍不住感叹：“真的很神奇。”


    知道她指的是会做饭这点，段朝泠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宋槐笑了一下，泛白的嘴唇回了些血色，随口一问：“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和一个朋友。”


    她缓慢地“哦”一声，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听到段朝泠又说：“当初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大半年，如果没有这个朋友，我可能会饿死在街头。”


    宋槐微愣，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件往事。


    想来对方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想了想，她安慰出声：“难过的日子都过去了。叔叔，你还有我，还有那个朋友，我们都爱吃你做的食物。”


    段朝泠看着她，缓声说：“已经没机会了。她从没尝过我的手艺。”


    宋槐下意识握紧汤匙，轻声问他原因。


    段朝泠没回答，拿起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站起身，“你先吃，我出去抽根烟。”


    他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宋槐瞟一眼他手里握着的白色盒身，再去看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一顿饭吃完，宋槐收拾好餐桌，挤出一泵洗洁精，把碗筷简单涮过一遍，搁进洗碗机里。


    掀开厚重的门帘，走出厨房，看见段朝泠站在影壁墙旁边抽烟。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袖口稍微挽起，露出一小截素白手臂，戴着腕表的左手时不时抬起，轻掸烟灰。


    身影融进寒风中，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宋槐注视他片刻，抬腿走向他，还没靠近，便见他直接捻灭了燃着的烟。


    可能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


    宋槐很想问他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冷不冷，张了张嘴，还是没将这话问出口。


    正琢磨着该找些什么话题同他闲聊。


    听见段朝泠徐缓开口：“不是有话要当面和我说？”


    宋槐放空思绪，想起昨晚两人的通话内容，“我其实是想向你保证一件事。”


    “什么事。”


    “叔叔，我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她话里添了几分郑重。


    她现在的确没办法为他排忧解难，思来想去，目前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承诺。


    想快些长大。


    直到能够和他并肩而行。


    宋槐伸手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他身上有极淡的烟草味道，结合木质香的后调，一丝丝涌进她的鼻腔。


    段朝泠静静回看她，“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几近纵溺的温和语气。


    宋槐缓慢地呼出一口气，露出一抹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稍微侧过身子，往远处看。


    冬天的缘故，院子里的植物并不多，只有移栽到围栏边上的三五颗梅树，显得四周空旷极了。


    盯着瞧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她没由来地提及：“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爸在院子里种了一颗刺槐树，说想让它陪着我一同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那棵树长成什么样了，不过应该很高很壮了吧。”


    宋槐扭头冲他笑了笑，自顾自又说：“叔叔，我的童年其实还蛮幸福的。如果可以的话……”


    “什么。”


    宋槐没继续说下去，“没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很想把这种感觉全部送给你。


    希望你的童年比我的还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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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假期就这么过去。


    临近期末，各科课业都比较繁重，宋槐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和段朝泠商量过后，将原定的古筝课顺延到寒假。


    每年期末考试之前都有谭奕帮她梳理考试大纲，但他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课程排得很满，宋槐自然不想再麻烦他，准备今年期末自行复习。


    考试前一周，趁着午休，谭奕抽出时间来班级找她，帮她把重点范围画了出来。


    宋槐手里捧着课本，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又说：“谭奕哥，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谭奕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比你大，怎么可能让你请我吃饭？告诉我想吃什么，等等带你去吃。”


    宋槐大致想了想，“我们去吃学校对面的那家披萨吧？”她准备等吃完的时候偷偷把单买了。


    “行啊。”谭奕朝教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先把书本放回去，我在这儿等你。”


    “好。”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学楼。


    路过保安室，宋槐突然顿住脚步，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对面。


    即便只是一个侧影，但她也能认出来，正含笑和保安大叔聊天的那个人是杜娟。


    几个月没见，她变化太大，整个人圆润了不少，妆容精致，从穿着到配饰都比以往华丽得多。


    春光满面，精神状态良好，俨然不像一个被丈夫长期家暴的女人。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谭奕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其实我不该瞒着你的，但说出来又怕你伤心。”


    宋槐没吭声，等他还没讲出口的后半句话。


    “你走之后没多久，叔叔和阿姨在市里购置了一套新房。那套房子再过几个月应该能装修好了，他们到时候会搬进去。”


    隐约猜到了什么，宋槐轻声问：“他们现在是不是花钱如流水？”


    “差不多。”谭奕委婉说，“大家都在背后谈论，说他们是因为……”


    “没关系的谭奕哥，你尽管说，我不介意。”


    “是因为把你卖了才换来了这么多的钱。”


    不远处的杜娟和保安闲聊完，拎着包离开了学校。


    宋槐没再说什么，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我们吃饭去吧，好饿。”


    再三确定她没事，谭奕这才松了口气，“走吧，等等记得多吃点儿，下午也好有精力认真复习。”


    吃完回到学校，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宋槐没久留，第一时间出了教室。


    很意外，今天来接她放学的恰巧是段朝泠。


    他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熟悉的车牌号，打了双闪，方便她能第一时间寻到。


    拉开副驾车门，矮身坐进去，宋槐迟缓地喊了声“叔叔”。


    启动引擎的空隙，段朝泠看向她，“怎么了。”


    宋槐没太听清，“……什么？”


    “不是心情不好么。发生什么了。”


    宋槐攥着书包的指尖渐渐泛白，放缓呼吸，低声询问：“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给了宋丙辉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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