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顾筱之对于这晚在楼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迎面砸来的巨大工作量也让她无暇去想一些人和事。


    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要集中精力开始光中的项目。


    光中那边派车来接，临时办公地是赵阔名下的一处度假村。


    说实话有点奇怪，但是甲方突然这样善意，他们也没有不领情的道理，反正在哪干活都是干活，在鸟语花香的地方不是更好。


    司机先去接江叙，又去接顾筱之，最后是裴正卿。


    裴正卿事务繁忙，不可能将全部精力投入在光中项目上，所以江叙必须在。而带上顾筱之，裴正卿有自己的考量。


    不过因为郭华月给她带的情报，顾筱之忍不住揣测裴正卿未来的打算。


    如果老大真的要走，她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她也要提前为自己做打算。


    度假村在滨城北面，有农场有温泉，环境很好。


    之前顾筱之听梁初蕾说过这个地方，可她太忙，忙于工作，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根本没时间来。


    没想到有机会来这，不过是沾到工作的光。


    所以说工作也没有那么不好嘛。


    顾筱之托腮看着车窗外被风吹起的柳条，还有被风吹碎的水面。


    度假区的总经理亲自来迎接，恭敬地给他们安排房间。


    顾筱之和两位男士不在同一楼层，听到安排，她接过房卡时疑惑看向总经理。


    裴正卿和江叙也纳闷，一般这种工作出差的房间都会挨着。


    总经理满脸歉意，“楼下那间房卫生间漏水在重新做防水，没办法就给这位女士安排到楼上。”


    “后续如果不方便，有房间空余我们再调整。”


    三个人一想也是，这样安排也有道理，毕竟就顾筱之一位女士。


    裴正卿还不至于跟小他十几岁的小孩抢。


    听说楼上是小套房，条件更好些。顾筱之看向裴正卿，裴正卿摆手，“小顾安心住着。”


    住宿安排就这样尘埃落定。


    光中的代表傍晚才到，提前通知一起吃饭。于是白天时间让他们先行休息。


    带薪休假，不休白不休吗。


    裴正卿拖着江叙去打高尔夫，顾筱之在房间里整理完文件，打开窗户听着鸟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真就睡了过去，顾筱之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开门看到江叙站在门口，递给她一杯沁凉的酸奶。


    “这的牧场自己做的，你尝尝。”


    从那晚那顿饭后，有些不同。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低头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吃饭，你先喝点。”


    这是怕要喝酒，让顾筱之垫一下。


    好像怕顾筱之多想，江叙笑着补了一句，“老大让我送的，说算团队福利。”


    顾筱之才颔首接过，笑着道谢，“好的谢谢江律。”


    在工作场合她一直称呼江叙为江律，只有私下脱离工作很少的时候会叫他学长。


    到时间，裴正卿一行三人提前到包厢等待。


    毕竟对方是甲方嘛。


    还好对方时间观念很强，没让他们等很久，也就五分钟，包厢门被推开。


    沉珂居首，身后跟着几个人，大步流星走进来。


    顾筱之转瞬压下怔然，随裴正卿和江叙站起来，热情又不失礼数与对方寒暄。


    互相握手。


    按理沉珂与裴正卿握完即可，但与裴正卿握手寒暄后越过裴正卿，向江叙伸出手。


    江叙微顿，下一秒抬手礼貌回握。


    然后就到顾筱之。


    她刚抬起手就被沉珂紧紧握住，一触即分。


    他的手很热。


    顾筱之敏感察觉到是那种不大正常的热，下意识看他。


    沉珂漆黑的眼底压抑着什么。


    与她对视又即刻挪开，除了江叙，谁都没有察觉。


    这顿饭与以往每顿与甲方的应酬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可能就是上酒时沉珂抬手制止服务员倒酒的动作，“今天女士就不喝酒了吧。”


    裴正卿略惊讶。


    “今天带的酒烈。”


    沉珂轻晃酒杯，上好的酒液挂在杯壁，像鼓起的泪珠延杯壁缓缓下滑，留下粗细不同的痕迹。


    第一杯酒下肚，桌上气氛渐渐热烈。


    觥筹交错。


    顾筱之与这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她不用喝酒，不是安静吃东西就是听他们聊天。


    作为合格的低年级律师，顾筱之谦虚谨慎，绝不会贸然开口。


    低头时，时而感觉有目光落到她脸上。


    等她抬头时又消失不见。


    江叙一开始还不着痕迹在照顾她，后来被沉珂带来的副总缠住，你来我往被灌了不少酒。


    吃饭吃到一半，裴正卿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沉珂身旁骤然安静。


    但他还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手机响。


    沉珂摁掉，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他还是没接，又挂掉。


    顾筱之听到动静不经意看过去，就看他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虽然他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她太了解他了，轻而易举察觉出他眼底的不耐。


    可纵使不耐，他也并没有按灭屏幕。


    下一秒叮一声，来了一条信息。


    目光滑过她时微顿，不过沉珂还是起身，歉意颔首，“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同时嘱咐副总好好招待他们。


    离开时，沉珂从她身后走过，带起一阵风。


    馨香的风，是女士香水独有的味道。


    顾筱之眸光微暗，端起酒杯抿口红酒。手臂被轻轻触碰，侧眸看到江叙正看着她，好像隐有担忧。


    别人都在聊天。


    顾筱之笑笑，凑过去悄声说，“这个度数不高。”


    江叙目光复杂，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过了一会儿，沉珂还没回来。


    远超一般电话的时长，副总不着痕迹看眼助理，助理微微摇头。


    这一幕被顾筱之看在眼里。


    又几分钟过去，顾筱之夹芥末虾球时不小心汤汁沾到手上，她悄悄将椅子往后推，跟江叙低声说，“我去洗下手。”


    江叙点头。


    走出包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顾筱之仰起脸，任微风拂过微微发烫的脸。


    她没去洗手，而是顺着长廊散起步来。


    餐厅设计巧妙，外面有一圈回环长廊，长廊外种了树和花，与外侧的停车场隔开。


    也就隔绝了大部分视线。


    顾筱之漫无目的走着，当走到长廊尽头时听到隐隐约约有争执的声音。


    那是一丛竹林，顾筱之走过去，透过挺拔翠竹望过去，就看到了刚刚说出去接电话的人，而此时他对面正站着一个青春洋溢的小姑娘。


    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拉他的手，被他挣开，毫不留情甩到一边。


    沉珂力气很大，小姑娘手臂甩回来打到自己腿上，啪一声脆响。


    听着就挺疼。


    “我说了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沉珂冷着脸，说出的话也很无情，“从今往后，你就当不认识我。”


    然后就看小姑娘哽咽着去拽他的胳膊。


    沉珂不为所动，后退一步，说出口的话冷若冰霜，“别再来找我。”


    他转身就要走，那姑娘看到这一幕似乎情绪崩溃，蹲下捂着脸大喊，“可我只有你了！”


    “你不能不要我！”


    顾筱之看着他走出两步，三步，然后满脸懊恼停下，猛地转身又走回去。


    此时他脸上的神情，是她没见过的鲜活。


    顾筱之低眸，心想这地方可真好。


    看戏看得真清楚啊。


    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回走，路过卫生间时进去洗了洗手。


    再回到包厢。


    就这一会儿江叙都快给副总灌醉了。


    还好顾筱之回去没一会儿，沉珂也回来重新落座。


    身上只着白衬衫，西装不见踪影。


    江叙余光掠过顾筱之，端起酒杯敬沉珂，举杯前不经意寒暄道，“沉总的外套？”


    沉珂面色微沉，“脏了。”


    目光扫过顾筱之，“扔了。”


    没再多说，碰了碰江叙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仿佛要浇灭心中怒火。


    沉珂看向顾筱之，见她正低头认真吃东西，眼底郁色更浓。


    这顿盛情的接风宴在夜半之前终于结束。


    除了顾筱之，其他人都喝了不少。


    江叙搀着裴正卿回去，助理照顾副总。


    顾筱之在裴正卿另一边帮江叙一起扶他。


    刚走一步，裴正卿晃悠着要摔，被江叙大力扶住。顾筱之险些被带倒，江叙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臂替她稳住身形。


    顾筱之朝江叙温柔地笑，无声感谢他。


    沉珂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她离开。


    将裴正卿送回房间，顾筱之快速退出来。


    江叙负责照顾裴正卿，又拜托顾筱之去买些解酒药。


    度假村这方面配备很齐全。


    酒店一楼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药店，里面就有卖解酒药。


    她买完，等电梯时身旁来了一个人，闻到一股香味，她不动声色抬眼看着对方倒映在电梯门上的模样，攥紧塑料袋。


    叮。


    电梯到了，开门。


    顾筱之率先进去，站在右侧，等对方上来之后看向对方，“要去几楼？”


    顾筱之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十八岁果然是嫩出水的年龄，连眼睛都水盈盈的惹人爱怜。但五官是却很明艳，有种矛盾的美感，让人想去探究。


    看一眼，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小姑娘快速看她一眼，好像不好意思。


    “五楼。”


    顾筱之颔首，按下五楼。没再按别的按键。


    小姑娘诧异看她，又收回目光。


    顾筱之什么都没说。


    五楼很快就到，这回顾筱之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先下。


    “谢谢姐姐。”


    小姑娘礼貌地小声道谢，先走出去。


    这间酒店很大，房间很多。


    顾筱之跟她往一个方向走，她慢悠悠跟在后面。


    在一间房间前，小姑娘站定，从口袋里掏出门卡，滴一下打开门，又回头对顾筱之乖乖点头，“姐姐我到了，再见。”


    顾筱之笑笑，等她把门关上之后才往前又走两步，打开隔壁房门。


    可能是度假村的关系，这家酒店隔音很好，即使只是一壁之隔，她并不能听到什么声响。


    她关好门，拿着衣服走进浴室，汤在浴缸里洗去一身疲惫。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规律地震动着，但这次顾筱之没有打开看。


    也没有去开门。


    脏了的东西她不要。


    不一会儿，响起咚咚敲门声。


    卫生间就紧挨着外侧，敲门声格外清晰。


    顾筱之也没动。


    果然片刻后听到门外一阵低声争吵，然后安静下来。


    隔壁门又嘭地关上。


    过了很久，等水凉了之后顾筱之才从水中起身。


    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用宽大厚实的浴巾擦干头发上流淌的水珠。


    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


    接起来是酒店的智能机器人，提示外卖已到门口请开门。


    顾筱之疑惑，难道是江叙又给她点什么了？


    此时她是一点没想会是沉珂，毕竟沉珂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他身边现在也有其他女人可以近身，并且还在她眼皮子底下纠缠着。


    她原来喜欢的是什么呢？


    是他干净，是他可以独属于自己。


    不干净的东西她可不稀罕。


    顾筱之走到门边，握紧门把手打开门。


    矮小又圆滚滚的机器人果然守在门口，见门开，机器人头顶的呼吸灯和屏幕都亮起来。


    “请客人确认。”


    顾筱之弯腰按下确认键，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送错了？


    机器人肚子上的塑料门唰地打开。


    是一个密封的纸袋子，看不出是什么。


    她拿起来，后退一步准备关门时，突然一只大手从门侧伸过来，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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