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祭祖

作品:《高枝

    沈倾身着一身素服,跪在灵位前,沉稳平静地换了一个人,曾几何时,沈倾一脸稚气地学着母后的样子跪在灵位前,挺直了腰板,一言不发,这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母后在哭,底下的人在哭,他们都在哭。


    母后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在沈倾的印象里,母后却是极少哭的,连离世时都是笑着告诉沈倾:"阿倾,不要哭,你要好好地活下来,带着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好好活下来。"


    想来母后是很伤心的,待礼毕后,沈倾把母后拉到一处,看着母后蹲下身子,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衣帕,上面是母后亲手缝的免子,沈倾动作有些笨拙地擦拭着母后脸上的泪痕,小声地安慰道:"母后,不哭。"


    母后轻轻捏了一下沈倾粉嫩嫩的脸蛋道:"我们家阿倾几岁了?"


    沈倾低头数了数日子,乖巧地回道:"阿倾两岁了。"


    母后又是轻点了一下沈倾的脸蛋说道:"阿倾才两岁就这么懂事,母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哭呢?”


    沈倾似是不服气这个几回道驳道:"可是母后下次能不能不哭了,母后你一哭,阿倾心里也不好受。"


    母后的神色却不同于往常,她以一种极其认真的神色对着沈倾说道:"阿倾还小,母后且不计较什么,等以后阿倾长大了,就什么都懂了。"


    沈倾还想说什么,却被母后带了出去。后来沈倾想开口说话,都被母后用各种各样的事情堵了口,沈倾便再也没开口提这件事了。


    沈倾从没想过,这天来得那样快,原来那些灵位中便有沈倾素未蒙面的祖父,祖母,原来,在沈倾出生前曾有一场战役,死了很多很多人,祖父亲自上阵,父皇把持朝政。后来祖父再也回不来了,祖母却像是提前知道一样,早在死讯传来前走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是不愿听到别人口中的噩耗。


    这场战役最后还是获胜,可去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一时之间景安国的流民众多,清平斋成了这流民的收容所,清平斋如今有着百姓的民意所向,连一般的贵族都动它不得。


    沈倾自小便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在四五岁时,稍微有些嗑了碰了的就会会哼哼唧唧地跑去找母后哭诉。


    直到有一次母后认真且严肃地看着她说:"阿倾,你是我们景安国的公主,日后也会是长公主,若是整日哭哭啼啼,皇家威严荡然无存,又有谁会真正把你放在眼里?"


    沈倾就这样睁着一双冒着泪光的眼睛愣愣地看了母后一会儿后乖觉地应了声。


    彼时母后欣慰地把手帕递给沈倾,沈倾接过手帕仔细擦了一番后便很少在外人面前落泪了。


    沈倾平静稳重地跪在灵位前,待其他人礼毕后,沈倾脸上滑过一滴清泪,一滴,两滴,三滴……


    沈倾起初还想擦掉泪痕,到最后,竟是如何也擦不全了。


    "此女生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算命先生抓了一把胡须,思索了半天,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巧有一位小贩卖东西不慎碰到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索性起身和那位小贩喋喋不休了起来。


    沈倾好不容易让母后带自己出宫一次,只是一时好奇,想起话本子上的女主也曾被定过什么红鸾什么天煞的命格,才想让算命先生也算上一算。


    谁知道这算命先生算了半天,全然没了后文,还与一个小贩争论了起来,白白浪费了好一会子的时间,沈倾气得直拉着母后往别处走。


    只是沈倾不知道的是,那位算命先生后来在与人争吵之时,脑子灵光一闪,又抬起手算了一下,直呼道:"坏了,坏了……"


    那小贩觉得晦气,看着眼前这略通歧黄之术的老头,口中骂骂咧咧几句,转而笑脸相迎地去卖该卖的物件了。


    茫茫人海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女孩?


    沈倾和母后在宫外逛了好一会子才回了宫,就在沈倾拉着母后偷偷摸摸地进入玉昭殿时,原本殿中昏暗的烛火,突然变得明黄了起来。


    本就神经紧张的沈倾吓得躺进了母后的怀里,母后拍打着沈倾的背,浅笑道:"阿倾记不记得是谁在马车上说要保护母后,如今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沈倾一听,又从母后怀里腾出脑袋,转出身子护在母后的身前。


    沈倾这么一转,和母后对面的父皇对上面了,看见父皇的那一刻,沈倾莲藕似的胳膊抖了一下,又很快摆好原来的样子。


    父皇见自家宝贝女儿这副样子,一时又气又笑道:"阿倾可知道现在是何时了?"


    沈倾低着头自顾自地应道:"知道。"


    父皇和母后对视了一眼,母后递给父皇一个安抚的眼神,父皇这才又说道:"知道还拉着你母后私自出宫那么久,她是你的母后,更是父皇的妻子。"


    沈倾小声驳道:"可是母后也是阿倾的母后,才不是父皇一个人的,父皇那么大还缠着母后,害得阿倾才七岁就自己在玉昭殿自己睡了。"


    沈倾细若蚊鸣的声音却被母后尽数听了去,母后日常哄沈倾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她那小声的抱怨,也见怪不怪了。


    父皇看着沈倾故意小声嘀咕着,一时又气道:"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沈倾被这么一叫,一时委屈上了头,转过头扑在母后怀里,声音染上了哭腔道:"母后,母后,父皇他凶我,父皇果然不喜欢阿倾,父皇他凶我了,母后,母后……"


    沈倾在母后的怀中身子一抽一抽着,活像是被惹毛了的小猫。母后一面拍打着沈倾的背,一面俯下身子小声安慰:"阿倾,不哭,阿倾,不哭,你父皇是何许人也?我们出宫这件事他当然是事先知道的,他只是担心我们了,一时着急便大了点声,还有,我们阿倾这么好,父皇怎么会不喜欢呢。阿倾这样说,可谓是平白地伤了你父皇的心。"


    沈倾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睛,看着母后问道:"真的吗?父皇喜欢阿倾?"


    果然是孩子,只在乎自己问的,母后给予沈倾一个肯定的笑,沈倾这才又高兴了起来,母后又抬了抬眼晴,示意沈倾转过身去。


    沈倾这才又转了回去。


    沈倾支支吾吾地开口:"父皇,是阿倾不好,惹父皇伤心了。"


    父皇一脸慈爱地看着沈倾:"好了,今晚就早些睡吧。"


    沈倾眼见着父皇要拉走母后,连忙叫道:"父皇,阿倾今晚想和母后一起安置。"


    沈倾这么一叫,倒是把本就在不远处休息的沈明吵醒了,迷茫地跑了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沈倾看着姗姗来迟的沈明,倒是疑惑了,阿明这个时候不在自己宫殿待着,怎么在玉昭殿?


    另一边停下步子的父皇拉着母后的手回道:"阿明也许久不见你母后,今夜多背了几章后缠着要见你母后,便带过来了。"


    沈倾反应过来后接道:"既如此,那让母后留下来陪我和阿明就好了。"


    沈明也在一旁点头。


    父皇见这局面,握着母后的手更紧些了:"母后今晚要陪你们父皇,剩下的改日再议。"


    父皇说完便拉着母后快步离去。


    沈倾反应过来后和沈明面面相觑,沈倾看着沈明有些落寞的样子问道:"今日阿明多背了什么?"


    沈明低头回道:"孟子的前三章。"


    沈倾一脸吃惊地望着沈明,父皇喜欢在睡前抽背,沈明有事相求,自然多背了些。但还是不得不感叹,面前这人不亏是自己的亲弟弟,背书这样快。


    沈倾招招手应道:"今夜寻不了母后,就和阿娣一同安置,明日我定向父皇讨回母后。"


    沈明便乖巧地应道。


    这样好的时光,到底回不去了。


    沈倾慢慢起身,拿了放置于门旁的伞,正要打开,门外却传来声音:"天冷地滑,公主小心。"


    原来江白一直在门外,沈倾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沈倾看着江白打开了伞,递给沈倾,沈倾只觉得又回到了六年前。


    同样是下雨,当年深秋的伞离别时不见了,如今晚春的人亦是打着伞回去。


    一秋一春,一去一回。


    变了什么,什么又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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