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忍
作品:《高枝》 夜出奇地静,今夜发生了那么多事,这叫沈倾又如何睡得下呢?她的手上又沾上了血,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感叹,本该干干净净的手,本该单单纯纯的人,早就再也回不来了,尽管如此,沈倾从未后悔过手刃的每一个人。
沈倾突然想走到院子里看看那轮悬于高空的明月,明月还是这样的亮,它的光还是那么柔和,皎洁,只是看的时间不同了,竟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感。
当初在这个院子里望月时,还没有这院中树生出的高枝遮挡。如今这高枝竟将这月亮还遮去了一角,许是很久没有在此处抬头望月了,竟一直没发现,连一向心细的月华姑姑也没发现。
到底是该多忙啊,竟连头也不曾抬一下,也许是人们都没了当初望月的心情吧。沈倾望着那轮月,看了许久,不觉已然落下几滴泪,她想父皇母后了,很想很想,待泪水沾湿了衣领,沈倾也有所发觉,用衣袖轻轻拭去泪。
又刮起一阵风,竟吹来一些云将月亮又厚厚盖住,仿佛是沈倾的父皇母后在告诉她,再哭就别见他们了。
可谁又记得沈倾从前是个小哭包,父皇母后稍稍不顺她的心,便哭得稀里哗啦,但因生得好看,叫人不忍心责怪了去。从前父皇母后因为沈倾的哭,包容了许多的错,可如今竟也不愿惯了嘛……
是啊。她长大了,早就长大了,再也不能说哭就哭,就连后来学会的撒娇,也只能用在亲近之人的身上了。
沈倾突然有些想去冷宫,冷宫这个地方,沈倾一向不喜欢,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上一次去还是六年前,沈明和杨娇大婚的那个晚上,只可惜那天她喝太多了,那是她第一次喝酒,不懂得量,酒量显然也不好,醒来记得的一切竟也只当做一场梦了。
在那场梦里,她起初是在一个地方念叨着父皇母后,而后真的看见了他们,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父皇母后又走了,沈倾想追却又追不上,眼睁睁地看见他们越来越远,等她在一个地方休息时,她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虽然她已经看不清五官,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生得好看。
他好像在安慰自己,只是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让自己觉得平缓的心情又开始掀起波澜,到最后只隐约记得一句,相由心生,生得好看的人不太像坏人。
这句话沈倾记了六年,只可惜她无法看清那人的脸,如果看清了,没准比这六年来撩拨的郎君都好看,她见过那么多好像的郎君,第一次让她真真切切在心中生了异样的,除了这位郎君,貌似只有那个初次见面便叫自己把持不住的江白了。
又是一阵风,吹醒了沈倾,她此时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这边,这些年,她从来不敢来到这里,因为她害怕触景生情,如今却再也顾不得这些了。
沈倾的到来,让驻守此处的侍卫大惊失色,连连行礼,沈倾只是让他们退下,侍卫们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就退下了。
沈倾刚推开宫门,眼眶便红了,这里和十几年前相比,杂草生了许多,屋子也破旧了许多,原本朱红的柱子爬上了裂缝,颜色也变得深暗了些,木窗纸破了几个大洞,风一吹,那声音倒有几分渗人。
如果沈倾没记错,这上面原本是有窗纸的,逢年过节都是有的,这三宫六院的窗纸,都是她和父皇母后一起贴的,阿明个子小负责拿窗纸,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这被宫殿框住的地方正是他们的家啊!
沈倾慢慢走进冷宫,用手扶摸了一下墙,墙面的破旧不堪让沈倾微微皱了眉,她一路扶着墙,不是因为地面难走,再难走的路也走到了现不是?只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叫她哭得直不起身子,只能靠着墙来撑起她总是微颤的身子。
沈倾绕到这宫殿的偏门,看着偏门又不禁笑了,以她的身份怎么可以走偏门?罢了,今日且就不计效这一回了。
沈倾刚打开了门,看见里面的陈设的第一眼,顿时觉得有什么已经失去的记忆又挤回了脑海中,原来她记了六年的话,从来都不是一场梦。
沈倾突然看见了在内屋那边烛光飘动的影子,当即警觉起来,顺手从发髫上取下两支钗子,当即摒住气息,将步子放轻,向内屋走去。
这内屋不止一个入口,还有一个入口,这个入口是沈倾当初藏在壁面后面,这壁面平日里是不会叫人碰的,很少有人知道。
沈倾从另一个入口进入,正巧对着那人的后方,这背影有些眼熟,但沈倾并没有因此而犹豫,当机立断地将钗子抵在那人的颈处。那人显然想挣开,沈倾又用另一个钗子再次抵在那人的颈处,沈倾冷声道:"再动,休怪我杀了你!”
那人显然是吓住了,竟然也不挣扎了,这烛火这么暗,沈倾也不好分辩是谁,但她突然记起来她之前也这样对待一个人,那个她以为是在梦里出现过的人,她方才记忆中的身影竟与现在这人有几分相像?
沈倾刚想开口询问一番此人的身份,他却开口了:"公主,是属下。"
沈倾愣住了,但江白的声音她记得,这人就是江白。加上身形确实一样,沈倾便松了手。江白也彻底地转过身。
沈倾开口第一并不是询问江白来这里的原因,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她隐约记了六年的话:"姑娘生得好看,相由心生,生得好看的人不像坏人。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
这句话沈倾只是隐约记了一点,在刚刚进到这里时,她却全想起来了,六年前,在这里,说这句话的人,正是六年后在沈倾对面的江白说的,原来他们六年前他们就相遇了。
江白听到沈倾的口中说出的这些话,仿佛有个钟罩在他头上把他震醒了般,震惊,喜悦包囊了他的整颗心,他以为她忘了,原来是记得的,他刚开口接道:"公主,你……"
沈倾却将收入袖中的钗子又重新抵在江白的劲上,她的手稍稍滑动,江白的命便已然归西,沈倾一步一步将江白抵在墙上,与平时撩拨时的眼神不一样,此时她的眼中尽是寒气,像是一座不化的冰川,竟让人觉得有几分瑟瑟发抖的感觉。
她淡淡地开口道:"你知道了本宫的秘密,如今本宫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忘。"此时她的声音仿佛也没有了温度,让江白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刻停止流动,好冷。
江白坚定地说道:"宁死不忘。"他喜欢她,从六年前就开始了,如果有一天她让他赴死,他也甘愿。
沈倾看着江白的眼睛,和六年前一样好看,一样让她心动,这是她第一次败下阵子,内心中的不忍竟牵动着让她不去杀这个人,她松了手,离开之前丢下了一句"今日过后,全忘了吧。"
这句话是对江白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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