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时肆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昨天辞别了周俪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学校，躲在外面看着江溪云给孩子们上课，直到晚上放学，她才赶着最晚的一班火车回到了榆川，到酒店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了，这睡了还不到五个小时，就被电话吵起来了。


    时肆揉了揉头发，一脸暴躁，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直接接起，“干什么。”


    “下楼，等你吃早饭。”


    时肆一蹙眉，这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老妈。


    “才五点半？吃什么早饭啊要这么早！？”


    “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快点下来。”时不语挂掉了电话，眉眼含笑。


    “时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许蔚壮着胆子开口。


    “嗯？”


    “您对三小姐……”


    “她比小浅年长，排行第二。”时不语更正着。


    “对不起，您对二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呢？”


    “温柔？我对她温柔？”


    “嗯！”许蔚眼睛冒着小星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时总对谁温柔，虽然两人对话时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充满着不耐烦，可是时总面上总是带着一点暖意，而且，面对时肆，她确实是区别对待的！


    时不语沉默了一会，睨了许蔚一眼，“轮得到你管？”


    “……”呜呜呜，凶死了！


    二十分钟之后，时不语看了一眼表，正不耐烦着，车门被拉开，时肆一坐进去就栽歪着身子，斜倚在座椅上，脑袋抵着窗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时不语见她这样，竟然笑了一下，“昨晚几点睡的？”


    “不记得了。”


    “一会我让人去给你收拾一下，晚上搬回家住？”


    “嗯。”


    时肆挑开眼皮看了时不语一眼，扯了扯她的衣服。


    “干什么？”时不语顺着她的力道把外衣脱下，看着她把衣服拽过去盖在身上，一阵无语，正要骂她，突然一蹙眉，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这胳膊怎么回事？”


    时肆猛地把手抽回去，塞到衣服底下藏起来，“没事，不知道刮到哪了。”


    “你昨天去哪了？”时不语紧皱着眉。


    “瞎溜达，难得来大城市一趟，还不让我到处看看？”


    “你……”


    听她还要追问，时肆偏了偏头，“别吵，困。”


    许蔚瞟了眼后视镜，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膏递给时不语，“这是上次大小姐擦伤的时候备下的。”


    时不语看了她一眼，这人还怪懂事的，没白调-教。


    拉着时肆的手腕帮她擦药，还抓起来吹了吹，“疼吗？”


    “疼什么疼，再晚点都好了。”


    时不语听着来气，故意用力按压了一下伤痕。


    “嘶！你！”


    许蔚偷笑了一下，怎么感觉时总身上突然多了点可爱呢。


    ……


    时肆看着桌上摆的各种精致的餐盘，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馄饨、烧麦、小面、灌汤包等，各种主食和小菜，摆了七-八碟，虽然份量都不大，但是种类可不少。


    时肆怔了怔，侧头看向许蔚，小声问，“你们城里人，早餐都吃这么多吗？”


    许蔚抿嘴憋笑，“不是的，是夫人一直管着时总，不让她在外面乱吃东西，但她嘴馋，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吃。”


    “来尝尝，这家店我吃了几十年了，味道一点没变。”时不语给她盛了一小碗馄饨，而后便不管她了，自己吃了起来。


    时肆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难怪这人一大清早地跑来吃。


    “在秦川那几年过得怎么样？姑姑有好好照顾你吗？”


    “嗯，挺好。”时肆眼皮都没抬，埋头干饭，余光瞟见时不语夹走了最后一个灌汤包，忍不住直接上手抢了过来。


    “啧！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吗？”


    时肆冲她甜甜一笑，毫不客气地吃掉了包子。


    时不语一脸无奈，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时肆身子一僵，满脸嫌弃，还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摸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就是给你惯的。”


    “昨天又跟秦朝辞聊了聊，她的意思是，希望你和秦冰河能在月底前完婚。”


    “嗯。”


    “秦家的情况有点复杂，秦朝辞现在几乎是被架空了，手下只有林絮和寥寥几个艺人可用，其他人都投奔了各个股东，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秦冰河，只盼着她早点死，彻底绝了秦朝辞的念想。等你进了秦家，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背后有我，有时家。”


    时肆本想说‘您顾好您自己就行了，不用管我，我应付得来’，但这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不用你管。”


    时不语气结，直瞪她。


    安静了没有半分钟，“你姑姑的电话什么时候换的，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没。”


    “怎么会没有？她不是在秦川照顾你吗？”


    时肆舔了舔唇上的汤汁，拿纸巾擦了擦嘴，“我不爱记什么电话号码，一般都是她联系我。吃饱了，还去哪？”


    时不语凝视着她的眼睛。


    “啊？”时肆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去商场，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还有，结婚用品也该置办了。”


    时不语和早餐店老板浅聊了几句，介绍了一下时肆，而后便领着她离开了。


    ……


    商场门口，时肆一抬头，便看到了秦冰河的巨幅海报，海报中的她，一袭黑色礼服，气质超然，一手抚着耳边的长发，面容恬静，眸色温和，额前的发丝随风飞舞，添了一丝灵动。


    时肆盯着那张海报愣了会神，被时不语看见，觉得那眼神都变了味。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嗯？喜欢谁？”


    “啊。”时肆猛然回神，反应了一下，抬手蹭了蹭鼻尖，张口便来，“前两年去影视城玩，看到过她拍戏。”


    “倒是有缘分。”时不语笑了笑，“走吧。”


    “这家珠宝店的老板是冰河的粉丝，也是好友，这两年，即便冰河没有任何商业活动，带不来什么价值，这门前的巨幅海报却一直没有换过，还会让人定期清洗，大概，也是不想让大家忘记她吧。”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是很多人心里的白月光。”一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许蔚也忍不住开口。


    时肆回头望去，“你也是她的粉丝？”


    “嗯。”


    时不语带着她去了各个名牌店铺，服装、包包、首饰、化妆品，但凡是看上眼的，直接大手一挥，包好带走。


    时肆抱着胳膊，蹙着眉，直叹气，“行了，够了，可以了，要不您干脆把这商场给我买下来吧。”


    “诶？我以前给你买的那些包，怎么没见你背过呢？”时不语瞧见一只白色手包，款式跟去年给时肆买得差不多，便想起来以前每次有什么新品上市，她都会买一些给时肆寄回去，但从没见她穿过戴过。


    时肆微怔，“啊，太招摇了，我一个学生，背那么贵重的包，怕被人戳脊梁骨。”


    时不语眯了眯眼睛，把她那不太自然的脸色收入眼底，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她。


    “现在没事了，随便背。”时不语把包丢过去，让她拿在手里试试看。


    “真的够了。”看时不语还在兴头上，时肆叹了口气，“妈。”


    时不语怔住，回头看她，忍不住唇角上扬，这臭丫头，回来这几天，一声妈都没叫过！


    “行，听你的，那再去看看婚纱？”


    时肆直揉脑袋。


    婚纱店里，时不语让时肆自己去挑，时肆看着那些厚重的婚纱便觉得热，看来看去也没有合心意的。


    “就没有那种薄薄的一层纱，穿上去美观方便又凉爽透气的婚纱吗？”时肆转了几圈，问向店员。


    店员抿抿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许蔚听见这话，直接捂住脸，表示并不想认识这人。


    时不语直乐，余光看到许蔚的举动，一瞪眼睛，“干什么呢？还给你丢人了？”


    “没有没有没有。”


    最终，时肆挑选了一件没有过多复杂的设计，尤其是没有长长的拖尾的婚纱。


    等时肆从试衣间出来，不止是店员，连刚刚还觉得时肆举止丢人的许蔚都眼前一亮。


    时肆的身材比例很好，身形曼妙，凹凸有致，腰间没有一丝赘肉，手臂上的线条清晰紧致，只是两条小臂上那数道红色的伤痕格外扎眼。


    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精致的面容。鼻梁挺翘，很有灵气，唇角上扬，连眼尾也是微微上翘的，即便没有化妆，也染着一层极淡的红晕。


    许蔚偷偷吸了一口气，这位小姐真的是只需要安静地站着，便格外动人。


    时不语对她这身打扮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看了半晌，眸色突然微变，想到结婚明明是件该高兴的事，可小肆却要嫁给一个植物人，忍不住有些惆怅。


    “就这件吧，懒得试了。”时肆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


    “好。包起来吧。”


    时肆换回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时不语在店外打电话，刚要走过去，感觉旁边有两道异样的目光，扭头看去，是店员在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


    “出什么事了。”时肆直奔许蔚。


    许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嗯……”


    时肆嫌她磨叽，拿过手机看了起来。


    微博里，自己的大名竟然挂在上面，是有人放出了她的两段视频做对比。


    第一段是订婚宴上，时肆惊艳亮相的场面，她静静地站在舞台上，优雅端庄，仪态万千。


    而第二段则画风突变，是她被堵在医院门口被记者采访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清楚地录了进来。


    【质疑我身份的，干嘛啊？想眼见为实？那让我妈再生我一次给你们看啊。


    你怎么不问问我祖宗八辈都是谁？问得这么保守，你们公司怎么培训你的？】


    时肆撇撇嘴，中招了。


    又往下翻了翻评论，才发现自己竟然挨了这么多骂！


    【这他妈是我女神的未婚妻？？咱就是说，没人可以不娶，娶这么个玩意，我要是秦冰河，我醒了也得死过去。】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记得当初追秦冰河的是时浅啊，这个时肆是个什么东西啊！她哪里配得上秦冰河啊啊啊！】


    【时家好歹也算个大户人家了，她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毕竟私生女，没人教】


    【我真的会谢，这女的除了有张脸，没有教养没有礼貌，秦朝辞你是疯了吗！？】


    【我真的想象不到她俩站在一起会是什么场面，秦冰河那么优雅温婉的一个人，身边站着这么个粗鄙庸俗的女人，不配不配一点也不配！！】


    【如果秦冰河醒来看到她会怎么样？】


    【会翻个身继续睡吧。】


    “这些网友的想象力真不错。”


    许蔚一脸黑线，这人，被骂上热搜，竟然还笑了出来！？


    时肆看着那条‘会翻个身继续睡’的评论，点了个赞。


    “！？小姐，您用的是我的手机！”


    “哦，抱歉。”


    时肆把手机还回去，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半天，特意找到那条评论，又点了个赞！


    许蔚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嗯……小姐，您这么任性，时总知道吗？”


    时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时不语，“你去问她啊。”


    “我不敢！”


    “你怎么那么怕她？她又不吃人。”


    许蔚神色复杂，“她可能……只是……不凶你吧。”


    “是吗。”


    时不语接完电话，冲时肆招招手。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让你长长记性也好。”


    “看吧，她都没有骂你。上次二、不对，三小姐在接受采访时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回家就被时总教训了一通，手心都被打肿了，还不准她哭出声。”许蔚捂着嘴，小声在时肆耳边嘀咕着。


    时肆拧着眉，“她还打人呢？”


    “嗯嗯！”


    “你在说什么？”时不语扫了许蔚一眼，许蔚立马后退半步，摇了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时不语看看两人，“我看你俩相处得不错，以后你就跟着小肆，做她的助理吧。”


    “诶？”许蔚一怔，“好！”


    虽然这位小姐有点任性，教养素质有待提高，但是能得到时总另眼相待，那跟着她肯定是错不了的！


    时肆听许蔚答应得这么爽快，便知道了她心里的小九九。


    “你知道吗，我这个人，特别记仇。”


    “毕竟是她的女儿，多少也得遗传点她的坏脾气吧。”


    “我还记得前天在车上，有个小司机，总是从后视镜，用一种很嫌弃的眼神偷看我，诶，你还记得吗？”时肆故意用手肘撞了撞许蔚，笑着看她。


    “……”


    “对，对不起，二小姐，我……”


    “没事，不紧张，来日方长。”时肆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快步跟上了时不语。


    许蔚直接愣在原地，她这是……跟了个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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