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

    仿若受到蛊惑一般,宇文越伸出手,缓缓倾身上去。


    少年滚烫的指尖落到颈后,只刚一碰到,谢让的身体骤然战栗。


    那感觉难以言喻,明明前不久才让太医检查过,明明在其他人靠近或触碰时,都无任何反应。


    可唯独在宇文越面前……


    就像最敏感的神经被人拨弄,谢让咬紧牙关,险些忍不住泄出一声低吟。


    原来,信香的契合,也会作用在他身上吗?


    他闻不到信香尚且如此,如果他能闻到……


    如果谢让能闻到信香,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浓烈的乾君信香影响下,他大致已经丢盔弃甲,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谢让眼眶泛起热意,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抓紧衣料,竭力抑制着想逃离的冲动。


    可是,少年没有继续下去。


    他收回手,急促地后退半步,哑声道:“不必了。”


    那声音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宇文越绕过谢让想要离开,又被人拉住:“可你今天……”


    “我说不必了。”宇文越打断他。


    少年呼吸急促,谢让注视着对方的侧脸,隐约猜到了原因。


    多半是不想与他牵连太深罢。


    宇文越自小经历得太多,又身为皇族,天生敏感多疑,怎么可能愿意将性命轻易交给别人。


    说到底,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


    少年快步出了暖阁,谢让将发丝拂回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


    余下几日,倒是风平浪静。


    几天后,谢让挑选了几名翰林学士进宫,为小皇帝讲学。


    至于为何要过几日,因为这几人都在不久前跟着户部尚书去丞相府进言,被原主打了板子,告了病假。


    虽说原主权倾朝野,掌控着绝对的话语权,可朝廷之上仍有派系。


    以户部尚书为首的这一派,大多是性情固执、迂腐清高的读书人,他们对原主不满,对皇权却是绝对拥护。于治国而言,这些人不一定有多大用处,但用来教小皇帝读书应当不成问题。


    只是那几名学士不知谢让的目的,还当是丞相大人终于要对他们动手。其中好几个,出门前甚至连遗言都留好了。


    以至于听谢让说明意图后,众人皆愣在了当场。


    谢太傅这是……转性了?


    谢让不打算多做解释。


    他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事,谢让只告诉了宇文越一人。此人是未来的掌权者,他需要以此来打消对方的顾虑,其他人则不必。


    而且,以宇文越那性子,多半不会将这种事说出去。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谢让交代完,转身进了内室。


    他今日是召众学士来御书房给小皇帝讲学,书房被一层珠帘隔绝内外两室,小皇帝在外间读书,谢让就在内室继续处理原主积压的事务。


    谢让刚坐下,便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他隔着珠帘望去,对方若无其事转过头,低头翻动起书本。


    谢让:“?”


    这人谁啊。


    谢让脑中关于原主的记忆并不清晰,朝堂内外官员上百号人,他大多都对不上号。那张脸他同样想不起来,不过,方才进御书房时,太监通传过来者的姓名。


    此人好像叫……荀盛?


    这个名字在谢让脑中一过,关于此人的信息顿时浮现出来。


    荀盛是与原主同一年的进士,那年原主高中状元,而荀盛居他之下,得了个榜眼。二人一同科举入仕,一同进入翰林院做了一年编修,当年……关系好像还不错?


    再后来,原主被点为太子太傅,二人这才渐行渐远。


    谢让思索片刻,想起来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可他只是轻笑着摇摇头,没再理会。


    今日是第一次讲学,众学士、很快将未来几个月的学习计划拟定好,呈给谢让过目。


    按理,这些人经过层层选拔入翰林,才华智慧当是不错的。可教起人来,尽是照本宣科,死记硬背。


    要是背几个历史典故、名人名言就能治理好国家,天底下就没有昏庸的君王了。


    谢让不太满意,但也没急着驳斥回去。


    学习理论当然不是全无用处,只是如何将理论运用到实际之中,才是小皇帝应该学的。谢让看向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很快有了主意。


    讲学一直持续到中午,谢让给众学士赐了宴,便叫人领着他们出了御书房。他跟着在御书房看了一上午折子,看得头晕脑胀,也趁着这间歇出门透气。


    今日又在下雪,纷纷扬扬的小雪落在地上,瞬间了无痕迹。谢让站在屋檐下,遥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每到下雪,这深宫之中就显得格外寂寥。


    他只在这里待了几天就觉得无趣,也不知这历朝历代的皇帝,是怎么撑下来的。


    谢让一时出神,身旁忽然有人喊他。


    “怀谦。”


    怀谦,是原主的表字。


    谢让转头看去,对方一身墨绿官服,笑意吟吟地朝他行了一礼。


    是荀盛。


    谢让朝他点头示意,问:“荀大人怎么还没去用膳?”


    “怀谦何必如此见外。”荀盛道,“你我以前,不都以表字相称?”


    “是么?”谢让弯了弯嘴角,眼底并无笑意,“可回到从前,你也不会见人就说,我是个贪名逐利的狗官。”


    荀盛神情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那都是误会。”


    “先前……先前我是听信了旁人的话,以为你当真……”他顿了下,模样有些拘谨,“不过这几日,我听说你不仅夜宿宫中,亲自照顾圣上的起居,今日还召我们来给圣上讲读。”


    荀盛叹了口气:“过去是我误会你了,怀谦,你莫要生气。”


    谢让没说话,荀盛又道:“这样吧,你以前最喜欢醉仙楼的酒水,改明儿我请你喝酒,权当赔罪,可好?”


    谢让还是没回答,只静静注视着他。


    荀盛年纪比谢让大几岁,今年才三十出头,但模样已不再年轻。谢让注视着那张脸,脑中忽然浮现起这人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醉仙楼常有文人集会,尚且年轻的荀盛高高举起手中酒杯,杯中酒水晃荡。


    “我荀宏兴此生没服过谁,就这姓谢的,不得不服!”


    “你们是没见着咱们状元郎在大殿上那对答如流的样子,给我都听傻了!”


    “到底是年轻,脑子就是好啊……”


    四下哄笑,十九岁的谢让坐在人群中央,漫不经心般朝他瞥去一眼:“你就是再年轻十岁,也考不过我。”


    “嘿,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荀盛把一坛酒哐当放在他面前,恼道,“给我喝,喝不完,今儿谁都不许走!”


    “喝!喝!喝!”


    众人的嬉笑起哄历历在目,时空交叠,谢让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情绪。


    他无声地舒了口气,淡声道:“宫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这还不简单?”荀盛眼眸微亮,几乎忘了掩饰眼底的急切,“我明儿把酒带来宫里就是,不会耽误为圣上讲学,你可放心。”


    谢让与他对视片刻,半晌,轻声道:“随你吧。”


    得了谢让应允,荀盛这才心满意足走了。谢让回过头来,却见宇文越站在门边,怀里还抱了件素白的狐裘。


    少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仓皇移开视线。


    谢让原本只想出门透个气,没想待这么久,自然也没穿外袍。他眉梢一扬,笑着走过去:“陛下这是特意出来给我送衣服?”


    “很好,都会孝顺老师了,值得表扬。”


    谢让从他手里接过衣袍,抖开披上,又听得对方忽然道:“朕听说,翰林侍读荀大人,在前两日就借故将妻儿送回了老家。”


    谢让动作一顿,敛下视线:“恩,我知道。”


    宇文越:“那你还应他的约?”


    谢让却是笑着反问:“为何不能应?”


    青年笑容温和,宇文越张了张口,只含糊道:“无所顾虑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他当然也知道。


    荀盛在书中没出场过几次,这回,就是戏份最重的一段了。


    谢让只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温声道:“有些事需要防范于未然,但有些事,任由其发展,未必不是件好事。”


    宇文越偏头看向他,似乎没有太明白。


    “这天气,真是好冷啊。”谢让没有多做解释,他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指尖,悠悠往屋里走,“该用膳了陛下,有功夫操心这些,倒不如想想下午的骑射课该如何应对。”


    宇文越脸色一变,恼道:“朕今日一定行,你少看不起人!”


    .


    这几日午后,宇文越都要去草场练习骑射。


    本朝对骑射极为看重,只因百余年前,大梁先祖曾受匈奴入侵,丢失的城池至今也没能收复。那匈奴乃北方游牧民族,最善骑射,而大梁军队皆是中原人,不善此道。


    自那之后,大梁朝的每一任皇帝都极其重视骑射,甚至以身作则,各个都是骑射高手。


    宇文越在射艺上的天赋不差,学骑马时却遇到了点困难。


    这只能怨他自己。


    那日谢让带他去挑马,数十匹精心训练的汗血宝马,小祖宗硬是看不上眼,偏偏喜欢上了一匹刚被送进宫里,还没驯好的西域烈马。


    这马进宫半个月,谁也不让骑,谁骑就摔谁。御马司愁得没办法,险些就要将这马送出宫去。


    反倒激起了少年的兴趣。


    几日下来,骑射功夫没怎么练,时间都花在了驯马上。


    草场边临时搭了个营帐,谢让靠在铺了兽皮的软椅上看书。常德忠放下厚重的门帘,小步走到他身边:“谢大人,圣上这样下去……不太成吧?”


    谢让偏了偏头,抬眼看他:“怎么不成?”


    常德忠欲言又止。


    这会儿雪这么大,天这么冷,圣上还在外头驯马,半个时辰里摔了好几回。


    哪里能成?


    “我刚才可问过他,是他自己坚持要来。”


    谢让注视着脚边火盆里跳动的火光,缓缓道:“你们啊……都太小看他了。”


    比起那孩子自小的经历,这点苦算什么?


    谢让继续看书,剩下小半本读完,他合上书页,帐外忽然传来欢呼声。


    谢让与常德忠对视一眼,起身走出去。


    天上仍下着雪,已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数十名侍卫、宫人围在跑马场边,气氛热烈而雀跃。


    跑马场上尘土飞扬,少年一身暗红劲装,手握缰绳,正在策马奔腾。狂风掀起他的发丝,少年英姿飒飒,已不难看出日后会是何等器宇轩昂的模样。


    这就对了。


    谢让微笑起来,在心里想。


    这才是书里描述的,未来指挥千军万马,战无不胜,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少年皇帝。


    宇文越策马绕场数圈,最终停在了营帐前。


    “如何?”少年脸颊微微发红,眉梢洋溢着得意,周身都带着往日不常有的风采。


    刚被驯服的马儿显然还没跑得畅快,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谢让仰头望向他。


    这片草场所属御马司,除了负责饲养、训练马匹之外,皇城禁卫军三营十二卫,有半数驻扎在此。


    宇文越如何驯服烈马,他们都看在眼里。


    禁卫军兵权如今在谢让手上,但统御兵马,重要的从来不是那块小小兵符。


    而是人心。


    谢让掀起宽大的衣袖,躬下身,郑重朝宇文越行了一礼:“恭喜陛下,驯得名驹。”


    众人随即俯身跪拜,齐声喝道:“恭喜陛下,驯得名驹!”


    呼声阵阵,自营帐这头响起,很快响彻了整个草场。


    .


    雪势渐大,谢让和宇文越回营帐暂时避雪。


    少年这几日驯马下来,身上没少受伤,今日摔得更是严重。那张俊脸上也挂了彩,眉骨上方一大块青紫格外碍眼。


    谢让浸湿丝帕,帮他擦拭脸上的尘土。


    少年局促地往后躲了下:“我……我自己来。”


    谢让没和他争,把丝帕递过去。


    他刚在外面淋了点雪,进到室内才意识到浑身都冻僵了,连忙回到软椅旁烤火。


    宇文越洗了把脸,回过头来,动作却是一顿。


    青年裹着裘服,带毛边的衣领完全盖住了脖颈,在椅子上缩成了一个毛团。他将手伸在火盆旁烤着,葱白似的手指纤瘦而修长,没什么血色,唯独指尖被冻得带了点粉。


    “发什么呆。”谢让招呼他,“快过来烤火。”


    宇文越低低应了声,在他身旁坐下。


    帐内一时只剩柴火爆裂的声响,半晌,宇文越忽然道:“刚才……谢谢。”


    对方的用心他原本并不知情,但刚才那一幕之后,他便全明白过来。


    谢让只是笑笑:“我什么都没做,陛下谢我做什么?”


    “马是你自己挑的,也是你自己要驯的,他们服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谢让声音温和,含笑的眼底有火光跳动,“是你应得的。”


    宇文越注视着那双眼,略微失神。


    自母妃故去后,就再没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从小到大,充斥在他身边的只有鄙夷和白眼。无论是生在冷宫无人问津的皇子,还是说话做事都受制于人的傀儡皇帝,都不是值得人们尊敬的对象。


    原来……被人鼓励,被人夸赞,是这样的感觉。


    少年的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炽热,谢让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以前我还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爱看别人赛马。这几天看下来,果真叫人热血沸腾。”


    “连我也想试试,那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宇文越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没有骑过马?”


    “可不是嘛。”谢让幽幽叹气,“臣这废物身子,吹不得风,也受不住颠,骑不了啊……”


    宇文越:“那改日我——”


    柴火恰在此时爆开,盖住了余下的几个字。


    谢让没听清,眨了下眼:“你说什么?”


    宇文越心跳飞快,几乎要破胸而出。


    “没、没什么……”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收回视线,侧脸映着跳动的火光,一点点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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