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念觉得自己身体里面流淌着的不是鲜血，而是火焰。


    那些灼热的火焰随着她的血液，一寸一寸地灼烧着她的血肉。


    就像被扔进了熔浆里，钻心的疼痛渗透她的四肢百骸。


    前世死前最后时光里的噩梦，她仿若又一次体会到了一遍。


    她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只能感受着近乎要将她吞灭的疼痛，在黑暗中愈演愈烈。


    疼晕了又渐渐恢复意识，然后再次被疼晕。


    不知道循环往复了多久，沈慕念突然感觉身体跌进了一池冰凉的溪流中。


    暂短的冰冻稍稍减轻了她身上的痛意。


    沈慕念用力地调整着呼吸，终于努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刺眼光亮，让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有点酸胀，频繁地眨眼。


    赫连珩蹲跪在浴缸边，一只手扶着她随时都要滑落，沉溺池中的身子，一只手不停地往里面加着冰块。


    察觉到手中娇躯的紧绷，赫连珩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沈慕念。


    沈慕念的眼睛不同于平时的璀璨明亮，眼波流转，此刻血红一片，黑色的瞳仁灰蒙蒙的，如此强光竟然都打不进分毫。


    她的眼皮微微耷拉着，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赫连珩对上她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死气沉沉的眼睛。


    心口莫名像被一支极细极利的箭刺中。


    心悸几秒，前所未有的，陌生又钻心的疼。


    “哥哥。”沈慕念薄唇微动，轻声唤道。


    赫连珩骤然回神，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心：“好点了？”


    他的心脏刚才为什么会疼。


    他看到沈慕念这幅模样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这都是她咎由自取，她不值得同情！


    “我有点渴。”沈慕念体内火烧火燎，就算身子埋在冰水里，可她还是觉得又热又渴。


    “墨子渊！”赫连珩低喝一声。


    “来了！”墨子渊推门进来，看到醒来的沈慕念，眼里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绪：“沈小姐感觉怎么样。”


    “渴，她想喝水，拿点水来。”赫连珩吩咐。


    墨子渊讪讪一笑：“那可不行，沈小姐现在既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


    沈慕念垂下了眼帘，盯着水中漂浮的冰块，气若悬丝：“我们在飞机上吗？还有多久到家。”


    墨子渊神色越发深了：“快了。”


    沈慕念想点头，却没有力气，咽了下口水湿润喉咙：“好，那我再睡会。”


    一会疼起来，怕是又睡不着了。


    见沈慕念眼睛一闭，真睡觉去了，墨子渊撑大眼睛，惊愕地看向了赫连珩。


    这跟他想象中的沈慕念差别越来越大了。


    疼成这样，不说又哭又闹，寻死觅活让他们想办法缓解就算了。


    至少不该这么冷静吧。


    她难道感觉不到她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吗？她难道不害怕吗？


    那么喜欢，那么依赖赫连珩的她。


    不应该趁这个时候好好让赫连珩心疼心疼吗？


    墨子渊不明白，赫连珩又何尝明白。


    原先他觉得沈慕念对他的疏离和抗拒都是装的。


    是跟沈霜联合起来激发他内疚的。


    但现在，赫连珩觉得不是了。


    沈慕念秒睡，身子再次失重地往水里滑。


    赫连珩稍稍用力稳住：“扶着她。”


    墨子渊上前，俯身稳住了沈慕念：“我靠，这么烫，她不会自燃吧。”


    赫连珩没应声，脱掉鞋子，进到满是冰块的浴缸里，将沈慕念抱在了怀里。


    墨子渊被他这一顿骚操作震惊了：“你干什么？殉情啊？”


    “滚！”赫连珩冷声道。


    墨子渊嘴角抽搐：“珩爷，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们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帝都，你在这冰疙瘩里泡一个小时，沈小姐能不能救回来先不说，你明天不病倒我跟你姓赫连！”


    “让你滚。”赫连珩不耐烦了。


    墨子渊撇撇嘴，关上门，嘟囔了一句：“疯子。”


    一个小时后。


    飞机降落，沈慕念在颠簸中醒来。


    她胃里就像被人拿棍子搅弄一般，抽搐着反胃。


    几乎在睁开眼的瞬间就低头呕出了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霎时将浴缸染了个通红。


    赫连珩瞳孔骤缩：“墨子渊！”


    “又怎么……了。”墨子渊推门进来，盯着赫连珩皱起了眉。


    他很少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模样。


    也许换个人来看，他只是普通又平常，甚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帮沈慕念擦拭嘴角的血。


    但他颤抖的指尖和咬紧的牙齿都让墨子渊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没事的，都是毒血，吐不吐都不影响她病情恶化。”墨子渊嘲弄道。


    沈慕念休息了一路，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抓住赫连珩的手，冲他笑笑：“我没事哥哥，反正要吐，擦不擦都无所谓。”


    赫连珩顿住动作，一言不发地把她从浴缸中抱了出来：“车到了吗？”


    墨子渊颔首：“到了，正在下面候着。”


    全身湿透的赫连珩抱着同样全身湿透的沈慕念下了飞机，上了回老宅的车。


    一路上，沈慕念都是相对清醒的。


    她安安静静的窝在赫连珩怀里，看着窗外的夜色，缓慢地眨眼，乖巧地像个孩子。


    赫连珩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她，第一次觉得怀里的女孩这么轻。


    哪怕她全身湿透，还是轻如蝉翼，好像只要他一放手，她就要没了。


    就要，被一阵风吹散了。


    深夜，老宅难得在这个点还灯火通明。


    静谧中，赫连倩倩率先听到了渐行渐近的汽车轰鸣声。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起身就往外冲：“哥哥回来了！”


    “倩倩！”沈霜看着冒冒失失陪着熬到半夜的赫连倩倩，心疼不已：“慢点！”


    赫连倩倩根本听不到沈霜的声音，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院落里的昏黄光线下，赫连倩倩看到赫连珩抱着沈慕念快步朝她而来。


    “哥哥！”赫连倩倩跑上去，在看到沈慕念的那一刻怔在了原地。


    赫连珩顾不上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赫连倩倩，快步将沈慕念抱进了正厅。


    沈霜目光落在又陷入昏迷的沈慕念脸上时，心里咯噔一声，端庄全无。


    “念念！怎么会这么严重！她身上是怎么回事！”


    车里光线黑暗，赫连珩竟没发现，沈慕念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部都爬满了红色的斑点。


    似疹子，又似血痣，红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