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休所。


    一早上，齐思思就跟着车过来了，也没提前打招呼，打算给红姐一个惊喜。


    来到后敲门。


    “谁呀？”


    红姐在门里问话，没得到回答。


    她有些纳闷，又追问了一句，而后缓缓过来开门。


    齐思思特意等红姐出来，才歪着脑袋看过去。


    “猜猜我是谁？”


    “哎，思思，你怎么来了？”


    红姐白皙清秀的脸上满是惊喜，一把拉住齐思思的手，热络道：“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嘿嘿，就想着给你个惊喜！”


    “昨天师父给我放假了，所以今儿我就想过来找你。”


    “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红姐一听，内心十分感动，面上满是笑容，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为你还记得我。”这是她头一回感受到被人惦念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哎，没啥啦。”


    红姐煽情起来了，齐思思反倒不好意思了，有些扭捏。


    红姐对她那么好，她想要的衣服款式都能做出来，又是找布料又是做衣裳，还给她洗干净了送过来，这就是亲妈也不能更到位了。


    “来，快进来坐！”


    红姐拉着人，热络地迎进屋里。


    又去关心她路上冷不冷......


    “没事，我今儿穿了个开衫，不冷的。”


    齐思思今儿穿的就是红姐给做的羊毛长裙，白色的那件，外面套上风衣，下身是一件厚打底裤，配上小皮靴，保暖很可以。


    因为山上会冷一些，所以她特意穿的厚实点，免得冷到了。


    “你今儿穿得真好看！”


    红姐也注意到了她的穿着，一看是自己做的衣服，嘴角翘得老高了。


    “是红姐你做的衣服好看！”


    齐思思笑嘻嘻地回夸了一句。


    “你这小嘴可真甜！”


    红姐笑着摇头。


    年轻漂亮，说话又讨喜，谁能不喜欢呢！


    “红姐，我听说你最近都忙着做衣服呢？”说着这个，齐思思就不大高兴了。


    “啊，也没有......”红姐有点心虚，说道：“你上次叮嘱小王让我多休息，我有学着做的，一个小时就起来活动一下。”


    齐思思鼓着脸。


    “小王同志都跟我说了，你一天老是坐在缝纫机前，都没有点空闲时间了，搞得我不知道跟你合作这事是不是错了......”


    “怎么会呢......”红姐着急了，忙拉着她说道：“我可喜欢做衣服了，衣服穿你身上也好看，怎么会错呢！”


    齐思思叹气，不说话了。


    看来，想要卖衣服挣钱，不能只指望红姐一个人！


    “红姐，我现在不在小学那边教书了，调到了妇联。”


    “我有听说，恭喜你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转到妇联，但你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你的道理。”红姐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极为包容。


    齐思思感到一股被理解的熨帖，内心欢喜得不行。


    “我跟你说，我转到妇联，是因为一个给随军家属做妇科检查的活动，过两天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你也一起去！”


    红姐指了指自己，神色犹豫：“我？我也能去？”


    她可不算是随军家属......


    “当然！”


    齐思思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军家属都能去，你可是老党员呢，当然能了！”


    “虽然团购体检项目能优惠，但也是要交钱的，我本来是给我娘买了，结果她说医院每年都有体检名额，她用不上，所以我就想到你啦！”


    红姐对她好，齐思思也愿意对她好。


    何况体检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她唯恐红姐不乐意，便只能用这种说辞了。


    红姐皱着眉：“那钱不能退吗？”


    齐思思摇头：“那不能，活动就是我发起的，我再把钱退了那算怎么回事？”


    “何况，这事和医院合作，人家材料都准备好了，若是大家都知道能退，起了不好的头就坏事了。”


    “好吧！”红姐犹犹豫豫地答应了，又说道：“检查要多少钱，我拿给你。”


    齐思思板着脸，气鼓鼓地看着她。


    “姐姐，你这是要和我生分了吗？”


    “你若是拿钱来磕碜我，我还不如就让这个钱浪费掉呢！”


    红姐一看小妮儿生气了，连忙哄着：“哎，你这丫头气性真大，姐姐听你的，不拿钱了，成不？”


    齐思思满意地点着头：“这还差不多！”


    “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也能有个伴儿。”


    红姐笑呵呵地应下：“好！”她寻思，可能小丫头第一回做妇科检查，也有些害怕吧，自己能陪着也不错。


    至于这点钱，大不了，回头给她多做两身衣服！就这么干！


    “对了！”


    齐思思想起自己带来的篮子，连忙揭开看——


    “好姐姐，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香香的，油炸的？”


    红姐闻到了油香气息，思索着：“难道是炸丸子？”


    齐思思眼睛瞪大，惊讶道：“姐姐你猜得真准！”


    “我做了一些炸萝卜丸子，还有炸土豆条，鸡米花，还有酸辣凤爪~”


    齐思思笑嘻嘻地，一一把东西摆出来，像献宝一样。


    炸萝卜丸子里边加了猪肉和萝卜丝，还加了胡萝卜碎和葱花，颜色漂亮极了，又香又好看。


    鸡米花小小巧巧的，约莫像拇指那么大；土豆条和手指差不多长。


    最最重要的就是那道酸辣凤爪，齐思思为了这个特意跑了一趟市场，让人家把鸡爪留着，又买到了柠檬，做起来那小味儿酸酸辣辣的，特别开胃。


    “你尝尝！”


    齐思思双手捧腮，满脸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


    红姐每吃一样，都会忍不住点头，露出满足的笑意。


    “好吃！”这是说炸萝卜丸子。


    “也好吃！”这是说鸡米花。


    “没想到沾了番茄酱，味道这么特别！”这是说炸土豆条。


    “我以前不喜欢土豆的，早些年都吃怕了，没想到油炸的土豆条别有一番风味。”


    齐思思就盛着满脸笑意看她吃，指了指那道酸辣凤爪，说道：“尝尝这个！”


    “这个我做了好久呢。”


    大早上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了。


    为此还惹了一些邻居腹诽，说她大早上起来炸东西，惹得家里小孩馋哭了，不干人事。


    比如隔壁邻居郑嫂子......


    齐思思才不管她呢！


    这年头，大家条件都比以往好了，要说炸不起东西，那是不可能的，无非是郑嫂子重男轻女，舍不得给小招娣吃好的罢了。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招娣在楼下空地和几个小孩一块玩，顺手给小孩都分了个丸子，盯着他们吃完才走。


    哼，小孩子她不会和他们计较，大人就别想占到她的便宜了！


    “鸡爪？是凉拌？”


    红姐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做法的吃食，“闻着味道倒是不错！”


    只不过一般很少有人拿鸡爪专门做一道菜。


    “那可不是，像广州那边的茶楼，就有一道经典的早点，豉蒸凤爪，做法复杂，特别好吃的。”齐思思一想起蒸凤爪那软糯的口感，入口即脱骨的滋味，顿时忍不住咽口水。


    “还有客家人，有一道经典的菜式，盐焗凤爪，口感和味道也很别致，特别适合下酒。”


    红姐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慨道：“你拜了师父果然是涨了见识，都知道这么多东西了。”


    齐思思嘿嘿笑。


    这些可不是跟师父学的，纯粹是上辈子嘴馋，吃得多，知道就多了。


    “确实不错！”


    红姐拿了一块小的尝了尝，有骨头吃起来不太雅观，但是味道酸酸辣辣，有些微呛口，却又让人口舌生津，吃了还想吃。


    “味道不错！”


    “要是在国营饭店有，我肯定愿意花钱买！”红姐给了一个肯定的态度。


    “是啊。”


    齐思思也可惜来着。


    若是有人开饭馆卖这道菜，她就不用自己辛苦做了。


    回头一定自己开饭馆，争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辛苦你做这么多吃的了，难为你想着我。”红姐这一颗心呀，都快融化了。


    这怎么就不是自己的闺女呢，若是的话，那该多好啊！


    自己肯定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做很多很多的漂亮衣服打扮起来，让她美美的，无忧无虑。


    “红姐你别这么说，你对我也很好。”


    说起这个，齐思思就要羞愧了。


    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做一次吃的送过来，红姐可是给自己做了许多件衣裳了。


    无亲无故的，萍水相逢，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咱们要是能认个干亲就好了。”


    红姐有些失落。


    自己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思思的父母会不会嫌弃。


    人家认干亲，要么是有权有势，要么是福泽深厚，能给孩子照拂......


    哪像自己，一个离异的女人，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孩子都弄丢了。


    人家都说她命里克亲，所以父母亡故，男人不要她，孩子也不见了......


    “您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呀！”


    说实话，在她心里，早就把红姐当成亲姐姐一样看待了。


    “真的？”


    红姐抬头，满脸诧异。


    随即想到什么，眼神又黯然了，摇头苦笑道：“别了，我运气不好，别连累了你。”


    “什么呀！”


    齐思思双手叉腰，鼓着小脸，不高兴地说道：“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不信那些封建迷信的话，你可是党员，要带头破除封建迷信的说法！”


    红姐勉强笑了笑。


    没把话放心上。


    有时候，人总是要认命的，早些年她也不服气，不认命，结果呢？如今孤零零的，孤家寡人一个，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姐姐，你看你，手脚双全，身体也好好的，难道不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比起那些身体有残缺，生来残疾的人，难道她们有一个健全的身体，不应该感激吗？


    “咱们有时候是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绝对不能认命，哪里不好咱们就改，努力把生活过好才对。”


    自怨自艾是没用的！


    齐思思说了很多，然而红姐的神色始终没变，带着微微苦涩，欲言又止。


    “好思思，再说下去，东西都要凉了，咱们先吃吧。”


    红姐无法说服她，也不想被说服，直接用吃的堵住她嘴。


    齐思思气鼓鼓地瞪她一眼。


    罢了。


    这次说不通，下次再来！


    回头找人再查一下红姐之前的事情，总能知道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酸辣凤爪，确实好吃！”


    就算是自己做的时候尝过了，吃起来也是停不住嘴。


    齐思思一点都没顾及形象，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裹着，拿起来就啃。


    骨头再吐到用纸叠起来的小盒子里。


    “你这一盘酸辣凤爪，得杀了不少鸡吧？”红姐突然想到这一点。


    齐思思点头，又摇头：“我跟老板加钱买的，别人不一定爱吃鸡爪，我买了鸡爪，老板便宜把鸡卖给他们，大家可乐意了。”


    红姐没想到是这么办的。


    想想又觉得，确实是齐思思能干得出来的事，顿时忍俊不禁。


    “也好，没有浪费。”


    至于多给的那点钱，她总能找到办法还回去的。


    “你喜欢就好，我最近老馋这一口了。”


    “凉拌酸辣凤爪，凉拌猪耳朵，凉拌木耳黄瓜啥的，味道酸酸辣辣，吃着特别得劲。”


    不光是味道得劲，口感脆脆的，吃起来那种感觉特别好。


    “你个小馋猫！”


    红姐笑得不行。


    头一回看到又姑娘家馋成这样的，也幸亏是她拜师学厨艺了，否则光惦记吃，自己做不出来，那该发愁了。


    部队食堂采买猪肉都是一整头的买，齐思思和后厨关系好，偶尔能买到猪耳朵，还有猪头肉。


    回家上锅卤了，凉拌着吃，不光下酒，也下饭。


    最近老齐家可受欢迎了。


    老齐的几个老战友没事就来串门，尤其爱踩着晚间饭点过来，就为了看看齐家晚上都吃什么好菜。


    人都来了，老齐当然不能赶人走。


    添双筷子嘛！


    那几个老家伙可懂事了，人家一看能留下来，还打发家里小辈回家带个菜，带上米饭啥的。


    免得主人家不够吃。


    你说说这事办的，叫人怎么说好，哭笑不得。


    因为此事，齐思思在几个老婶子那里骤然就变得受欢迎了，都想着从她这里问出一点做菜的秘诀呢。


    要搁在以前，齐思思这样性格冷清，穿着打扮靓丽时髦的姑娘，可不符合那些个老一辈淳朴的审美观，面上情是有了，更深的却是没了。


    一饮一啄，冥冥之中皆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