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同志！”白兮凝喊了一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睛都亮了。


    可她高兴没多久，想到不远处手握砍刀的宋二狗，面上带了几分犹豫，担心会连累褚宸修。


    褚宸修薄唇轻抿，将白兮凝的变化尽收眼底。


    有惊喜，有犹豫，有挣扎，唯独没有他设想的尴尬亦或者羞恼，仿佛下午没有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个没脸。


    可手中满满当当的军用水壶却提醒他，那并不是幻觉。


    不远处，宋二狗看着褚宸修，却是心神大乱，手里的砍刀也几乎都握不住。


    褚宸修淡淡地瞥向他，那双没有任何表情的漆黑眼眸瞬间将宋二狗带到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几乎每个村都有那么几个游手好闲、心思不正的二流子。


    褚宸修从褚家搬到牛棚边上的破房子那年，宋二狗有天晚上赌钱输了正不高兴，还遇到暴雨，正想着找什么撒火，就跟拎着两只野兔的褚宸修迎面撞上，他便起了坏心思。


    原以为褚宸修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稍微吓唬吓唬就能得耀武扬威，还能平白得两只兔子，谁成想褚宸修却不是孬蛋，身手还特别厉害。


    那天他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褚宸修打得哭爹喊娘、连连求饶。


    宋二狗道现在都记得当时狂风大作，暴雨倾斜，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银白色的光照亮整个大地，他对上褚宸修没有任何感情的漆黑眼眸，那一瞬间，宋二狗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他躺在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偏偏身上只有些许擦伤，并没有其他痕迹。


    要不是挨揍的地方传来剧痛，衣服上还沾了几根野兔毛，他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从那之后，他再不敢小瞧褚宸修，每每遇见都躲着走，生怕褚宸修再揍他一顿。


    如今狼崽子成年，越发凶悍可怖，宋二狗不敢跟他对上，转身就跑。


    他太过慌乱，途中不慎被石头绊住，脸着地摔了个结结实实，门牙都崩了。


    铁锈味和土腥味交织在一起，宋二狗几欲作呕。


    可他连骂脏话都不敢，手脚并用爬起来就继续跑，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眼瞧着宋二狗连滚带爬跑没了影，安竹神情凝重，对褚宸修越发警惕。


    白兮凝却是激动不已，对褚宸修的崇拜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愧是她想抱的金大腿，果然厉害！


    褚宸修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眉头微蹙。


    今天被他说了那么重的话，白兮凝竟然还当着安竹的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这小姑娘为了引起安竹的注意也够拼的。


    褚宸修胸口发闷，直接把军用水壶递过去，冷声道，“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白兮凝下意识伸手去接。


    快碰到时，褚宸修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避开。


    白兮凝面露疑惑，眼中满是无辜和不解。


    褚宸修嘴唇紧抿，将军用水壶塞给安竹，转身就走。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刚跨出去，腰间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褚宸修皱眉低头，他身上那件陈旧泛黄的衣服被一只白皙精致的手抓住。


    顺着花枝般纤细漂亮的胳膊，他对上一双盈满了感激和欢喜、不含任何算计的清澈眼眸。


    “褚同志，谢谢你。”白兮凝声音又娇又甜，仿佛裹着蜜，“刚刚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褚宸修心脏仿佛被羽毛撩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他眼睑轻颤，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安竹恍惚看到一只懵懂单纯的小白兔蹦蹦跳跳跑到凶狠暴戾的大灰狼面前，浑然不觉危险，还亲昵地用脑袋蹭对方。


    尽管他心里发憷，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将白兮凝的手从褚宸修衣摆上拉了下来。


    安竹不动声色插到两人中间，然后对褚宸修笑了笑，温声道，“褚同志，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们，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


    白兮凝眼睛一亮，也跟着附和。


    青年儒雅随和，身后的少女如同花骨朵儿般娇嫩，两人站在一处，说一句郎才女貌也不为过。


    可不知怎的，褚宸修就是觉得这画面特别刺眼。


    那股烦躁的感觉愈演愈烈，他绷着脸扔下一句“不用”，这次走得十分利索。


    白兮凝目不转睛盯着褚宸修的背影，人留在原地，魂儿却仿佛跟着褚宸修走了。


    安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把白兮凝当妹妹，自然希望白兮凝能够觅得良人，幸福一生。


    可褚宸修明显不喜欢白兮凝，这小姑娘继续纠缠，万一把人惹毛了，直接动手开揍怎么办？


    就白兮凝这小身板，一巴掌就能扇飞。


    旁人挨顿揍说不定还能剩半条命，白兮凝估计直接转世投胎。


    “回神，他都没影儿了。”安竹揉了揉白兮凝软乎乎的头发，心里那叫一个愁，他向来不抽烟，这会儿竟然突然生出抽根烟的冲动。


    白兮凝收回视线，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安竹瞅着她一步三回头，原先只是开玩笑，现在是真怀疑褚宸修是不是给白兮凝喝了迷魂汤，又或者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蛊，不然白兮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兮凝，你最近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安竹斟酌了一下词汇，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白兮凝摇头。


    “你以前不是跟褚宸修不熟，最近怎么对他这么热情？”安竹语气十分委婉。


    “因为褚同志很厉害啊，他只是看起来凶，人其实特别好，不提之前中暑，就说刚才宋二狗提刀拦路，要不是褚同志，我们哪儿还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白兮凝说这话时，眼睛都在放光，俨然小迷妹见到自家偶像。


    安竹看她这模样，显然没开窍，也不敢继续问，生怕点醒白兮凝，到时候更麻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一路顺遂，没出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安竹和白兮凝不知道的是，等他们进了知青院，隐藏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伫立良久，才默默转身，往山脚下牛棚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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